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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独乘一车,知言姐妹每三人同乘,奶娘丫头坐后头的车驾。因是五月底太子大婚,各藩国使节都齐聚京城,秦昭希望妹妹们别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故他要特意嘱咐最不安分的知言。
车驾行在闹市中,耳听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市井盛况。知言心中痒痒,终是按捺住性子。
燕京流行的上巳风俗沦落为变相的相亲大会,豪门权贵在城外河边搭建凉棚,家中有适婚男女借上巳祈福出门,被各家长辈相看。好比产品交流推广会。
吱呀吱呀晃悠一个多时辰才到,秦家凉棚当是居中最显眼的一座,周遭又用围幔圈住,不容外人窥视。稍事休息,河水早已取来置于缠枝青花瓷盆里,大太太拿树枝沾水为大家一一施福。事毕,众人便兵分几路。
大太太带秦旭和知娴、秦昭和知画不知奔赴何方。秦晓陪着知静观景,剩下众人皆撒欢。
秦明头戴束发红缨络,身着竹青织锦长袍,朗笑不断,帮知言放起风筝。看得知静皱眉,深为这个长不大的兄长担扰。
九爷秦旷和八爷秦时练起拳脚,知恬拍手为哥哥们打气。秦时从四老爷习武,又棍棒师傅称秦旷武学天分高,故这两人将来走武举的路子。几个回合后,秦时处下风认输,秦旷拉他再来。
知雅带着知仪赖上秦晖,秦晖惟妙惟肖地讲起外头酒楼和市井俗事。早间用饭时那点不快姐妹们都抛之脑后,岂能为一点龌龊延误春时。
五爷秦晔陪着知棋会情郎方恒去也,但见河边树下知棋与方恒说笑,五步外秦晔温笑做陪。
知书没知棋这等好待遇,七爷秦晌是家中有名的书呆子,手不释卷的主。逢着白先勇这个未来姐夫,犹如饥渴的鱼儿见到水,一味拉住论文,白家表哥不敢得罪未来的小舅子,对知书眼神示意面露歉意,知书含羞脉脉对视。定亲的女子只在这一天能光明正大的会情郎,且要有自家兄弟做陪,知书会不会被亲弟弟怄到?知言坏心眼地猜度。
秦明帮知言放高五彩凤凰风筝,回头看见幼妹脸上泛笑,给英气的五官平添几分俏丽活泼。他开口喊知言:“九妹,过来放线。”
知言轻跑到秦明身边,秦明摘断风筝线递到她手中。她轻轻拽拽风筝,五彩凤凰飞在空中,炫丽鲜活,风张得起劲扯得线紧绷,知言不舍地松手放开线。眼盯着风筝飞得更高,随风飘远消失不可见。春日放晦气,秦知言的晦气已随风远去。
知言猛觉自己在这个时空,与秦府等生活中实实际际存在的诸事诸人已丝扣紧连,密不可分。两年前尚不把七夕乞巧当一回事,眼下这只没飞起的风筝,她挂念颇深。以为自己是看客,观众人喜怒哀乐,不起波澜,难料早已入局与大家同喜同悲。也罢,此地便是吾栖身之所,此间诸人便是吾最亲密之人。秦知言是我,我就是秦知言!前尘往事如风筝般断线离去。
秦明咧嘴笑看风筝消失不见,回头看见知言露出和实际年龄不符的沉静深思表情,伸手拧拧知言的脸:“小样儿,学你四哥做老成。”
知言冲他一笑:“多谢大哥。”
秦明面露促狭:“大哥跟你说个事,不许外道。”
知言点头,我口风最紧,当然连累哥哥们挨板子是意外事件。
秦明蹲下身,很神秘地低声对知言耳语:“祖父定下让五叔带我、二弟还有四弟回西北故里,与三叔汇合一同祭祖,顺道游历一番长长见识,四月初便动身。”
知言瞬间被打动,不禁张口“啊?”三老爷被调任到甘肃当知府,部府公文听得已下发,六月初要赶赴到任。故三老爷不回京城,带着三太太、秦昌及幕僚们走长江水路行到汉口登岸,北上甘肃。如果秦昭等回故里,知言可以求方太君以陪伴父亲为名同行,不想干点什么,只想回去了却心愿。
秦明见她激动,伸出左手虚搂着知言,右手食指放在嘴唇:“嘘!四弟特地不让声张,怕你闹着要跟去。千万再不能让旁人知晓,特别是四妹、七妹。”
知言疑惑得盯着秦明古怪的表情,这位大哥没甚心计不擅撒谎,打叶子牌虚张声势时便是这副模样,“是四哥让大哥来告诉我的吧,放心我不会传出去,只偷偷去磨老祖宗。”
秦明笑着用食指中指夹夹知言的鼻头:“小鬼精,怪不得四弟只让我传话,不怕你给他惹麻烦。”
知言开心不己,大哥投之以桃,我还他以李,她轻声向秦明耳语:“我听见老祖宗和二姑母说话,道给大哥相中的路家姐姐过两日该到京城,那位姐姐貌似天仙,贤惠异常。这是我给大哥的谢礼。”
秦明听言扭捏起来,虽然他有通房丫头己近两年,官家子弟心中丫头与正室不能同概而论,三媒六礼聘来的夫人要携手一生,丫头跟个玩物似的,那个公子若正经当回事才是笑话。看见知言颇感趣味看着自己,伸手咯吱她,知言受不住,笑着跑开,秦明边追边喊:“大哥帮你风筝,你个鬼丫头还要戏弄大哥。”
知言那跑得过秦明的大长腿,半圈下来被捉住咯吱,笑得气竭。待丫头婆子喊他们用午饭时,知言犹觉身子软软的提不起劲,秦明索性背起她往回走。
另一边知静掐着柳叶,观得大哥之态,恨铁不成钢,怒目而视,无奈太远秦明收不到,她将注意力转到身边的三哥秦晓。见三哥萎靡不振,昏昏欲睡,使劲拧秦晓耳朵:“三哥,做白日梦呢?莫不是晚上又偷着练骰子?”
秦晓侧头揉揉发红耳朵,嘴中嘟囔:“六妹,旁人可知你人前装淑女,背后这么泼辣。”
知静轻拧眉毛:“三哥,母亲可是让我看着你和大哥,大哥人高马大还跟和七、八岁的九妹疯玩,你又背地里不务正事。母亲气得不行,今儿回去等着受训。”
秦晓跳脚:“母亲真知晓了?”
知静看着三哥毛燥样子很是无语,点点头:“府里头能瞒下什么事,三哥你总不能这么不上进吧?七哥又是书呆子指不住事,你和大哥又都这般,何人能撑起二房。四哥比你尚小几月,小小年纪便为三房几个弟妹主事打点多年。”说到后头感伤娇容带泪。
秦晓见妹妹哭,哄道:“妹妹莫再哭。我改还不行,比不上四弟,也要学五弟。”
知静要强,不同与知画明着不输人、知雅好出风头拨尖,做为庶出嫡女,从小二太太就教育她事事低嫡嫡出姐妹一头,故只在暗中较劲,不甘心自己兄弟落后于人。
秦晓使劲给知静大丫头菊香使眼色,菊香抽出自己的帕子给知静抹泪:“姑娘,三爷都服软认罪,你便消消气。风地里落泪,回头眼皮子发肿让人看见不好。”
秦晓忙点头:“就是,六妹你莫哭出一股大水冲走三哥。”
知静“噗”笑出声,正逢着有丫头来请用饭。一行人往回走,秦晓跟在知娴身后收起神色,信手解下一个荷包扔给菊香:“赏你了。”头也不回直往前走。
菊香俏脸泛霞,袖起荷包跟上。
秦晓老远瞅见凉棚外立着几个眼生婆子丫环,便知有外客。遂与知静告别提脚向左边行去,果然当中立着大屏风隔开男女两席,秦明眉飞色舞地与众兄弟说笑,笑得乐得可支。
秦晓不满地拉过椅子坐下弄出声响,你倒好拿九妹当幌子玩去,扔我一人陪六妹,被她铐问半晌,陪着小心不说,尚不畅快。
秦明被秦明打断话头,转头问道:“三弟,何处不痛快。”秦晓别过头不回应,秦明对弟弟的表现习以为常,拾起兴致继续开谈。
倾刻,午饭备齐,每人面前一张铃兰桌,摆上菜品,秦旭和秦昭不在,方白两位表哥也约了友人踏青,只兄弟七人用饭。
☆、第25章 遇旧识
女眷这厢未减反而添两人,大太太带着知娴与知画赶在午饭前回来,同行的还有韩家大太太和韩世华。只称韩世朗留几个同窗故交论诗饮酒,留下秦旭和秦昭,因有外男多有不便,大太太邀她两人前来。
韩世华与秦家姐妹常见相熟,并不做虚礼客套,见面打闹顽笑,相处甚佳。观得韩家三姑娘一袭桃红素锦绣茶花长裙,腰系雪青帛带,婀娜身姿,娥眉谈扫,美目不惊,落落大方。这便是秦家相中的长房嫡孙媳,方太君和大太太的眼睛真毒。
知画回来后双腮染桃红,眼含波光,神思飘游,低头吃菜不做一声。
知言余光扫到这位姐姐几次挟到素日不常动的两样菜。秦昭带知画相亲去了?何方俊杰勾得秦家四姑娘芳心萌动,知言不觉间带出笑意。
知恬暗中打量着九姐姐,觉得她今儿怪怪的,吃个饭都带笑。一时不察筷子没夹住掉块春笋落到桌上。知恬有点慌,用眼珠轻扫周围,看大家都不注意,用帕子盖住桌上的菜,才松一口气,再不敢分神。
饭后,姐妹们与韩世芳坐着喝茶闲聊。大太太和韩家大太太在上首相谈甚欢。
秦旭头带束发金冠,身着松青织锦长袍,腰缠宝石玉带,猿臂蜂腰,,剑眉星目,沉稳温雅。秦昭跟在其后,同样身姿只比秦旭低半头,大红双龙戏珠抹额束发,眉如黛染,唇似朱红。两人大踏步进来向韩家大太太见礼,并秦旭开口:“韩世兄与苏世弟及一干才子,欲再逗留至晚方归,特托了晚生护送世伯母及世妹回府。”
韩家大太太颔首笑道:“有劳世侄。”
大太太也道:“我们做一路,岂不更好。”
韩世华与秦旭视线不经意碰到一处,她娇羞低头,双腮渲染胭脂色,秦旭眼含笑意。大太太和韩家大太太互相对视会心一笑。
众人起程回府,知言临上车时,冲秦昭眨巴眨巴眼睛,秦昭轻眨眼睛回应。
韩家车驾行在前,秦旭护送。秦府车驾随其后,秦明打头,秦昭殿后。愉快春游结束,如果不算在回城的路上碰见杜家人,也算是一次完美野炊。
行程近半时,马车骤然停下,秦昭叮嘱秦晓及几个弟弟跟好车驾勿要轻动。纵马赶到前头,原是的杜家马车车轴突然迸裂,杜大姑娘和杜二姑娘因此受了小伤,正换到别的车驾,杜家几个家丁抬着马车好生吃力。
秦旭与秦明、秦昭交谈几句,点出十几个家丁搭手帮忙,刚把车驾挪到官道旁。一股尘烟席卷而来,杜六郎纵马奔回,原是他嫌无趣带一众家丁小厮在官道上跑马,约好在前面等着府中女眷。半晌无音讯,杜六郎正等得不耐烦,看几个小厮赛着抽柳叶,扔出一个玉板指当彩头,一个家丁骑马追来赴地回话道车驾坏了。这才往回赶,老远瞧见一大帮人,见是秦府诸人,都是老相识,并未下马,只在马背上拱手:“谢诸位相助。”
秦旭面带笑意:“我等也要回府,顺手之举。”
杜六郎单肘支头斜倚身子,向无人向释放诸多恨意,再转头:“那便你等先行,我带母亲和侄女们再散散,压压惊后动身不迟。”
秦旭拱手:“承让,我等便却之不恭。”
杜六郎示意杜家车驾靠边,秦旭挥手让韩秦两家车驾起行。
知言轻掀帘,远远瞧见杜六郎着兰色锦衣,上身微后倾,仍是拿鼻孔下巴跟人打招呼的姿态,傲气更盛,五官愈发硬朗,杜家这把出鞘剑越磨越利。
猛然帘子被扣上,很是难听的嗓音响起:“九妹,又在做怪。”秦昭,你这破锣般声音可要千万变回去,否则人长得再好也减分不少。
知言今天心情大好,耍起赖皮:“四哥,我就是想看杜六郎的鼻孔是否长到头顶上,今日一见,那知已翻到后脑勺去。再说杜家姑娘也在掀帘看哥哥。”
车内车外三人都笑出声,要问秦家少年少女最不喜何人,杜六郎决对排前三。听知言编排强敌,秦昭虽开心仍叮嘱:“不许油腔滑调,再不可做怪。”
知言笑着脆声应下,知仪疑惑许久,目带探询:“九姐姐,风筝飞走,你这般高兴?”
知仪斜靠团垫点头:“就是,九妹少有这般开心。赶明儿,每日放只风筝,天天见你笑。”
你们都是柯南附身这么机智?
知言心中揣着小秘密不能告诉两个姐妹,深觉自己很是负罪。秦昭不告诉知画和知雅是因为知画已十一岁,养在京中欲寻合适的婆家,知雅刚学好规矩,方太君不会把她放出去。知言姐妹三人中只能有一个提出陪伴父母到任上,知仪和知恬是为父女之情,自己的那点私心阻得她们中一人错过与三老爷相处三年的机会。知言看看两个姐妹收起笑容,左右权衡下定决心:自私一回。
秦昭殿后看秦韩两家车驾离开,命身边小厮给杜六郎送去创伤药膏。杜六郎冷笑接下命人送给两个侄女,斜眼看秦家人远去。
车驾进城,秦旭护送韩家去东城。秦府诸人自归府,刚进了垂花门下车,便见二太太与双福候在一旁面露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