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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琴见了忙劝母亲,倒没劝好大太太她也落泪。一旁的大丫头们轻声劝解这对母女时,进来了一个婆子回话:“大老爷道在前院给几位爷看功课恐晚了就不回来,就近睡到外书房,也请大太太不必等他早点歇下。”
知琴心知这是父亲体恤自己母女,这阵子他常歇在外书房好让妻女多说几句话,也就收泪,命人收了帐册,唤了丫头进来洗脸与大太太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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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正荣堂内双福下午刚回府,就有婆子告知她小喜鹊的事,又晚间饭点时大小姐抽空知会她:“双福姐姐心慈,是那起子下人不识抬举,我只好逾越了。待会儿亲自向老太太告罪。”
双福笑回:“姑娘快别这么说,是奴婢处事不当连累了你,老太太那里我去说,不是什么打紧的人。”
知琴再未推辞。
双福伺候老太太就寝时,度量着回话:“今早小喜鹊在院里说错了话,奴婢使人知会了大小姐,只是让她学学规矩,那知喜鹊娘是个拎不清的,奴婢看今后再不用让上来了。”
方太君只是假寐并未睁睛:“说了什么话?”
双福边掖被角边回:“左不过是些犯忌的言语,老太太不听也罢。这孩子也只是看着机灵。”
方太君:“嗯,一个小丫头罢了,你们看着办。”又睁眼看着双福:“你在我跟前得力出去不好做人,有些事尽管交给管家的人,你不必再沾惹上事非,我这死老婆子还能有几年活头,到时你把人都得罪尽了再怎么在府里立足。”
双福听了流泪道:“老太太身体康健说这些做甚。我一个奴婢在您面前得脸受重用,不能为老太太分扰不说,还要您为我想着退路。双福也不想嫁,就这么伺候老太太,陪着老太太。”
老太太轻声斥责:“浑说,那有女儿家不嫁人的,你倘有中意的就告诉我,到时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的出嫁做小媳妇去。”说到后头竟有些戏谑。
双福垂下眼低声应着,一夜睡下无话。
☆、第6章 学堂
对于家里发生这些事,知言尚不知道,奶娘的消息还未如此灵通。只晓得天刚亮就被奶娘丫环拉起床,一番洗漱之后去给老太太请安用早饭。今天要去上学,才五岁就要天天过这种苦逼的日子。
女学在六房后面一住小小院落里,正房是平日讲女四书、讲幼学的地方,东厢上才艺课,西厢是女红班。
四个女先生:女四书先生姓孔是大姐姐夫家旁支的一位老姑娘,极为板正,自梳立志不嫁人,老狐狸为能请到这么女先生也是自豪了一阵。
平常功课是一位司马先生授课,这也是大太太的陪嫁之一,据说是司马家的远枝,家道中落从小寄养在族中,倒是学问不错,大太太出嫁时自愿做了陪嫁,类似的塍妾之流。不过大太太没让她进房正正经经嫁了个学问好的仕子,她的夫君在前院教着知言的兄弟们。
才艺课三日一授课,外请的是京中极有名气一位女先生,众人皆尊称钱大家,公主们的课都是她在教,就是姓太俗点,姓钱跟女掌柜似的。
最后的女红课是家里几位绣娘在兼任。
每天早上第一项当然是讲女诫,孔先生跟上学时候的女教导处主任一样,看不得一班女学生有丝毫不合规矩之处。知言心里暗想:八成这辈子就没见过男人心里都阴暗了,把她换到外院教兄弟们,保准三个月不到,脸上能笑开花。
孔先生来秦府三年多,知言上学堂也有一年,常年面无表情,一年到头穿月白里衫外套秋香色长褙子,样式不变颜色不变。这位孔先生脸上跟打了石膏一样只有眼珠子是活的,其实她长得还算漂亮,就是都这份上谁还管她长咋样呢。老狐狸是觉得孔这个姓好吧!
听孔先生的课只须正坐低头垂眼表顺从状,先生不需你发表神马意见。总是长遍大论,先念一段女诫,再说几则忠女烈女故事:那家的小媳妇被路人碰了一下胳膊,断臂明志;某某乡间秀才的女儿自小养在内院,未见过外人,被某个登徒子翻墙头看了一眼,深觉自己被人轻薄愤而跳井;最后再一段总结女人该如何事夫事子,基本都是别人朝你脸上吐口痰你还要笑着说再来的思想。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愿嫁人的么?!
孔先生毫无声调起伏地训导完毕,还要再加一句:“尔等可曾受教?”,姐妹都做受教状:“弟子聆训,谢先生赐教。”
孔先生满意而去,反正她只是看别人臣服的样子,是真是假并不重要。老狐狸也只是请她来给姐妹们镀金的,听说孔先生对姐妹们学其他功课颇有微词,使人让老狐狸传话:“女子德工出众即可,其他学识恐与女德相悖。”
老狐狸回道:“虽先生所虑甚是,但世道大致如此老夫不敢免俗。”纯粹是暴发户请了党。校老师做家教的感觉。
半个多时辰的女四书课上完姐妹们都一脸便秘样。干点别的事换换心情,喝茶、吃点心、更衣休息一刻钟。
休息片刻,一位年近四旬的中年美妇逶迤而来,一身与时下风俗不同的衣着,上着淡青色大敞袖夏衫下着海裳红满地花及地长裙,腰系海裳红绣银吉祥纹帛带,俨然一副魏晋风,当然是穿着木屐,喀达-喀达-喀达……仿佛她才是真正穿越时空的人。
这位司马先生学问极好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经典史籍都是信手掂来,最为得意的六字骈文听闻有大儒点评不输前人,可惜生得女儿身,虽不明白她为何执意跟随大太太前来不惜放下气节尊严,但眼下夫妇两人依附秦氏均做西宾,听闻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知言心想,大太太虽有不愿强敌在侧的心事在,但这样做也是存了怜才之意,做秦家的姨娘通房那才叫命苦,好吃好喝的供着,等闲不让出小院,生下子女一年只允见两次,庶出的子女长在嫡母、祖母身边。外人都道秦家宽厚,从不让妾室等立规矩,庶出的孩子都教养得好。其中情形各人滋味别人又能知晓多少?!
司马先生要先看看姐妹们的功课,各有不同有曲赋、五言诗、对句、大字等,一一点评细声慢语让人莫名安定。又问昨日赏花如何,依才学各做词、诗等,给三个小姑娘说了两首荷花诗背诵。
姐妹里她最喜知琴和五小姐知娴,这两个都是司马家的血脉,再者三姐知书才情最好,她也常加赞赏,再小的里头知恬生得好性子又乖,司马先生成亲十几年只生一子年方十岁,所以格外偏爱知恬。
不一会儿,姐妹们的诗写出来,她拿过细细看来,夸了知书,又说知画有进益,深嗔知娴竟没有长进。
从平常来看这位女先生的关注重点还是嫡女们,三姐能入她的眼实因在诗词方面超出众人许多,二房知静和知仪、知言一般都是布景板,反正还小学的也有限,加之知言一直在装傻,先生一句话就带过。大家知道上学时候被老师无视的情形吧,知言现在就是在被无视。
哼!才不怕呢,就老狐狸心里的小九九,别说孙女没啥学问,就是不识字只要长得还行能出去见人,保准卖个好价钱,不是收多少聘礼,朝中要拉拢安抚的对象、等着想结交首辅联姻的人家多得去了。
秦家姐妹外出交际在文官圈里很受追捧,庶出那么扫兴的话谁说,都是秦首辅的嫡亲孙女好么!武将们不好直接亲近,暗地里递话的人不要太多哦!
五岁的傻大妞知言在老太太房里听了不少夫人太太话里话外:“贵府x姑娘生得好,品性也出众,将来不知便宜了谁家?”、“x家有个小子也是个上进的,改日让他给老太君磕头请安可好”。
方太君装傻打太极:“这些丫头片子背地里疯得跟什么似的,还要好生再教几年”、“年岁大了身子不济,见了人总是记不住”。打探消息的闻弦知意,呵呵了事。
所以说,学得有多好跟将来嫁的好不好半点毛关系也么有,看父亲的能耐、嫡母娘家的势力、再论嫡庶,排资论辈,十几个人里知言都快要垫底了。
没事,咱心态好,老狐狸就是以卖猪的价钱把咱卖了,还能有嫁妆不是,反正这世道男人都一样,一妻多妾,谁家没有通房小妾的别人都要怀疑你不举,以后拿着嫁妆过自己的日子就成。
听司马老师一一指点完,又开始讲某种诗词该如何用词修辞,写物时直接描写为劣、旁写为中、似物非物博得精髓才是上,再云山雾里一通三个小的快睡着有么有,知恬拿着毛笔的手都握不住了,小十加油!终于她谈兴完了,又安排了一些功课,才下课。
吁,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放放风,女孩上了八岁就有骑射课,每月有两次虽只是到城外庄子里骑两圈小母马、拉两回弓,可总能见见外面的天。再熬两年就能骑马啰!
兄弟们才苦逼呢,五岁以后全搬到外院,早上五点起床先练会拳脚打打基本功,再是四书五经六艺,一天排得满满当当,给老太太请安都是隔日一次。身边也没个□□添香的小丫环,全是奶娘嬷嬷小厮们,出门有年纪略大的跟班。燕京城盛行击鞠,兄弟组团时不时还要打两场,有输有赢水平中流,回来兴奋好一阵子。
快午饭时姐妹们蔫头耷脑地回到正荣堂,正逢四太太林氏带着小十二给方太君请安来了,姐妹也向四婶行礼问好。
看着大家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也不全是知书还在兴奋之中,四太太有些好笑,她本是武将之女,性子爽直:“哟,看侄女们上学的模样,我倒愁以后知德每天回来嘴上都可以挂油瓶了。”
才一岁的知德很捧场得冲着自己的娘亲噘了噘嘴巴,惹笑了大家,气氛一下活跃起来。
方太君:“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听完了不许乐。”
大家都看向方太君,快说别卖关子。
“老太太,你就别逗侄女们了,让她们听了高兴,待会好多吃半碗饭。”四太太笑道。
“早上钱大家使人送信,说昨日在大明宫回来受了风有些不适要休养几日。让大家温习往常的课业就成,也让你们不必去探病,身上不好恐招待不周。这个消息可好?”方太君笑问众孙女儿。
众人一顿叽叽喳喳,“谢谢祖母。”
“我已使人给钱大家送去了补品药材等,让你们先自在几日。”
一时用过午饭,姐妹也都回房。秦府实在算不上大,家中人口众多,姐妹都是几人一个院子:除大姐独自占一院外;二姐、三姐、六姐住一个院子;四姐和五姐住在一起,她们院子空了一间西厢是留给三房的七姐;
知仪、知言和知恬住在一起,正房和两边厢房都是一明两暗,从大门进去,厢房前都是抄廊直通正房。
知仪住正房,知言住东厢,知恬住西厢,两旁的耳房、院里的倒座是下人们的住处。看这安排,知言心说“不分嫡庶”老狐狸你哄自个玩是吧!
掩耳盗铃也好,自欺欺人也好,先睡会午觉。下午,下午“奶娘,我不想学做荷包,想多睡一会。”
“好,好,小祖宗!”奶娘哄着知言。小祖宗睡着了可以开始八卦了……
☆、第7章 信使
知言在睡梦中被人吵醒:“九妹,快醒醒,有好东西。”知言强挣着睁开眼睛,迷糊间看见知仪兴冲冲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两个瓷娃娃。再倒一会儿,“以为有糖吃呢?”
“四哥说了不准吃糖,牙都坏了”知仪坐在床头催促道“快点起来,你也有份,四哥叫人送来的,快看!”
美梦泡汤了,知言很不高兴地看着八姐,在她的肩上再靠一会儿。大小姐你是不是先来找我的,果不其然听她噢了一声:“还要十妹屋里去。”边说边往外走,就知道,骚扰人都是按着顺序。
没法睡了,起来起来。一旁的大丫头立冬伺候知言起床洗漱,到外屋见榻上案几摆着两个憨态可掬的胖娃娃,只有苹果那么高,做得也精致,胎细釉白,画工上乘不是俗品,不知秦家四爷从何处淘来。知言喝了口丫头递上来的茶,“冬至,把娃娃放到架子上。”
房里另一个大丫头冬至小心地拿起两件瓷制顽意,放到博古架,并笑着说:“还是四爷心疼姑娘,时常有好东西送来。”
“嗯,是我哥哥嘛!”知言颇为自豪地说。
四哥秦昭是才十一岁的小正太,就已经知道担起做哥哥的责任。三老爷带着三太太与一双嫡出的幼子女在任上,秦昭带着六个弟妹住在京中,日常对弟妹体贴照顾,都不像是个寻常小孩的行事风格,早熟的孩子太辛苦。
正思忖着,知仪带着知恬又进来了,一边直嚷嚷:“我就说嘛,九妹肯定是收起来了。”她又指着让知恬看,知恬踮起脚尖看了一眼,用糯糯的声音说话:“都是一样的。”
平常三房的三个庶女住在一起,知恬是乖得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