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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瞥就能感觉到马上白衣男子的惊艳。
南宫无雪一袭高贵丝绸白衣,头发闪亮,束于脑后,全身仿佛处处都透着一种骄傲,面目清俊,嘴角俊逸挺秀,满脸却萧索落寞,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看不到一丝不安,永远都是那么的洒脱,那么从容不迫,甚至有种临风若仙的感觉,恍惚间,白衣白马已绝尘踏雪腾飞而去。
夜色逐渐黯淡,雪地上寒气逼人,已经接近了突厥和隋帝国的边界,南宫无雪的心绪似乎还停留在中原,他独自悄然离开,甚至连贴身的黑白双煞也未带,“冬夜边城漫漫,飞雪飘零,江南塞北别离,长江应是孤月。”
山后传来忽然红光烁闪,南宫无雪快马赶了过去,看到的是车上燃烧着的火,边上布满了人畜的尸体,车辆燃烧得劈劈啪啪,处处浓烟冒起和的外,别无所有,幸存的人该远远逃掉,有些尸身上尚呈刚干涸的血渍,突厥铁骑竟是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残酷处置,全部杀死。
南宫无雪策马在原地打转,心中的伤感越发凝重,生命竟然如此脆弱,他一直生活在富饶美丽的中原,没想到边陲竟然如此兵荒马乱,民不聊生,颠沛悲惨,良久才缓缓骑马离去。
土路被雪水溅起,形成的坑洼风干后的样子,起伏破碎,显得很窄,这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镇,甚至只能算作是一个自发形成的集市。
南宫无雪在一个简陋小摊前要了碗阳春面,配上五香茶叶蛋,厚厚的辣酱的遮掩下倒也勉强可以吞咽,寒冷的冬日,连夜长途跋涉后,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似乎比江南水乡那些金玉满堂的佳肴更具有诱惑力。
两个夫妻模样的男女静静坐在旁边吃面,他们相貌平凡无奇,可是互相凝望的眼神充满了关怀体贴,他们面前放着一碟花生,一盘毛豆,以及几个切开了腌好的鸭蛋,穿着灰仆仆的衣服,上面粘满了灰土,中年男子温柔地为女子把鸭蛋壳剥去,放在她碗中。
女人相貌普通,艰苦岁月让她的头发有些灰白,可是她的眼神却异常温柔,洋溢着淡淡的笑意,又悄悄的向外散开了,慢慢的绽放到满脸都是笑容,然后,再从脸漾到了全身,那笑意仿佛凝成了淡淡的一层光韵,从她的笑颜里,南宫无雪看到了另外的一种人生,那是一种世间真正的平凡幸福,他曾经拥有过,可惜却没有珍惜。
南宫无雪心中一阵酸楚,悲伤的往事有时象一杯浓茶,会越冲越淡,但事实并非如此,真正的痛苦永远无法磨灭,能磨灭的只是那时间,“其时明月在,当照彩云归。”他自言自语道,儒雅如雪的气质在荒凉的集镇中显得卓然不群。
中年男子忽然微笑着朝南宫无雪善意地举起了盛满烈酒的大碗,他高大粗壮,上唇留有浓密的黑髭,他的脸肤粗糙而坑坑突突的,显然饱经风霜。
南宫无雪从来不喝这种火辣便宜的烧刀子,可是此刻却感受到难得温情,含笑举碗,一碗烧酒已是仰面而尽,这一碗酒下肚,火辣由喉直通心底,火烧一般刺痛从胸口涌起,如果说江南女儿红入口是温婉如玉,那这一碗烧酒便算得是其烈如刀了。
卖阳春面摊的老爹年岁颇大,面庞被无情岁月和风沙雕刻出鲜明的皱纹,摸样看起来就仿佛汤锅里散出的那道香气一般,朴实而又平凡,南宫无雪心头忽然涌上温暖感觉,寂寞的寒夜,至少有人陪着。
南宫无雪在寒冷荒凉的漠北集镇,忽然心绪如潮,从小养尊处优,没有经历什么苦难,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光彩照人,成为江湖的超级偶像,可是功成名就后却连接遭受了沉重打击,心爱的女人飘然而去,英雄会接连遭受摧折,家族的灭门血案更是几乎彻底将他摧垮,繁华尽处,体内被噬骨的仇恨充斥,悠悠岁月,惟余孤独。
爱过,情化泪;冬过,雪化水,一阵柔风将悠悠往事轻轻带走,不留泪的痕迹。南宫无雪经历了离与别的沧桑,霎时顿悟,原来世间最难割舍最难主宰的,竟是萦绕在心中,那挥之不去的依依情愫,它的滋生与没落,延续与埋葬,谁都无法阻隔。
女人似乎从南宫无雪的眼里看到了灵魂深处,她忽然轻声道:“公子心中似乎藏着无边的寂寞。”这是庄重而又温婉的平凡女子,缓畅的白色发丝衬托出一种谦和、顺从的感觉。
南宫无雪没有说话,即使在冰天雪地的荒凉村落中,身上依然透着几分傲气,几许看破情事的高贵,他眼中曾经的优雅外放似乎已变成了悲伤寂寞,渐渐的形成了他孤独的外延,这种孤独恢弘而又模糊,比起往日傲视江湖时多了些隐郁的深邃。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我真的寂寞吗?此时独自一人,快意江湖,但江湖的恩怨情仇却让人刻骨铭心。”南宫无雪没有抬头,低头凝视粗糙酒碗中的烧刀子轻声道,他忽然仰头再次饮尽烈酒,心中苦楚顿时堆积在胸口。
女人温柔地为她的丈夫添满酒,抬头柔声对南宫无雪道:“一个人远行在冰川荒漠,一堆火一滴酒的偶遇,那不会是寂寞,一群人聚在一起,饮于闹市,放浪形骸,你身在其中,那也会寂寞。所以,寂寞来自于本心,而非是人生。人生应是快意,若万物不记怀于心,自是得意的时候多,失意的时候少。”
边陲荒村的平凡女子随口说出的话语却触动了南宫无雪的心,他随手拿过灰色的陶瓷酒坛在酒碗中添满了烈酒,风花雪月的江南向来都是在湖光水色中,几碟精致点心,浅酌低吟,何曾如今日这般大碗痛快地喝酒,他不经意间被烈酒呛红了苍白如雪的脸庞,顿时感到心如刀割,“醉在春风不如醉在深秋,醉在深秋不如醉在雪月,走天涯,人生路如雪,不忍踩破,一路风华一路伤。”
女人静静聆听,轻轻抬头凝望南宫无雪俊美面容上泛起的醉意,她的双眸也似乎弥漫着醉意,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飘渺,“动容者心已乱,心静者态无常。”
南宫无雪很惊讶,抬头端详着身边的女人,她的眼神里竟看不出丝毫会武功的迹象,可是她的眼角眉梢间始终藏着一种沧桑,透出了淡淡的温情,女人身边的男子非常朴实,微笑着低头大口地吃着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南宫无雪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定定凝望身边的夫妻,隐约感到了一阵杀气,这对夫妇绝非普通人。
风起,林动,树叶落在雪上沙沙作响,静谧中透着诡异。这时马蹄声响起,仿佛从天边敲来,如暴豆一般不歇不停,烟尘滚滚,一阵骇人的气浪不停的冲击而来,远处一队突厥骑兵狂奔而来,人数约在三四百名左右,一个个都生得体格剽悍,强弓劲箭顿时呼啸而来,马上挂的均是两指宽的窄刀,马匹奔驰来去,轮番冲击下显得刀马纯熟,进退有序。
宁静困苦的村落顿时乱作一团,哭喊声惊天动地,村子稀稀拉拉五十多间简陋的房屋,大概有不到两百人,而且大多是妇孺,女眷和小孩,他们蜷缩在房间里边,抵挡着锋利箭矢,村子里面的二十多个精壮男子奋力抵抗,均是猎户打扮,他们知道突厥铁骑异常残忍,于是猎户们拼命箭射远处敌人,不过猎户弓箭下的造成伤亡却实在有限,这更刺激得突厥士兵血性大发,嗬嗬狂叫杀了过来。
村口本来有个孩子在雪地玩耍,此刻被惊呆了,马已近前,突厥士兵手中的刀直劈而下,南宫无雪心一跳,挺身去救已然不及,他手中的一粒花生米一闪而过,竟然那把锋利的马刀震飞,几乎同一瞬间,他耳朵里没有了马蹄的声音,没有了喊喝的声音,他只是听到了刀砍到骨肉里的声音,之后便是一声刺耳的尖叫。
身边那名老实巴交的男子蓦然飞身而出,一刀将那残忍的突厥士兵迅速砍杀,抱起小孩旋风般飞了回来,而那女人依旧静静坐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依然充满淡淡的温情。
南宫无雪的热血涌将上来,什么都来不及想,便冲了过去。血,冲天而起,空中剑光一闪,闪得并不算快,也不算亮,甚至算得上是有些慢又有些淡,但那些突厥士兵却躲不开,剑风过,血花闪,牵着丝绦,他看着血从剑刃上缓缓滑下,仿似风中漂起嫣红的花朵,也不过仅仅是弹指一挥间,二三十人便倒地身亡。
残暴的突厥士兵依然疯狂地冲过来,蝗虫般的利箭全部射向了南宫无雪,他悠然朝后飘然而去,轻轻挥手,那些本来射向他的长箭蓦然朝那些反向射出,又是十多人翻身下马,他似乎不想大开杀戮,冷冷把手中水月剑插回剑鞘,可是那些突厥士兵依然坚定杀来!
南宫无雪悠然飘在空中,白衣竟然未沾染一滴鲜血,脸上露出了苦笑,“难道今日非要斩尽杀绝吗?”
女人的丈夫全无刚才的朴实模样,眼中射出凶光,忽然凌空飞起,挥刀冲想突厥士兵,疯狂的杀戮,连接杀死近百人后,如狼似虎的突厥铁骑也是心惊肉跳,面如土色,终于落荒而逃,地面残留着密密麻麻的尸体,隐约传来妇女小孩的哭泣声,偏僻的村落显得格外萧瑟凄惨。
夜风中,南宫无雪的白衣胜雪,猎猎做响,他的手白暂而又纤细,但握剑时却显得很稳,手指轻轻地摸了摸水月剑,三寸三分,剑身冰凉,他忽然变得冷静沉稳,抬头凝视眼前的神秘夫妻。
女人目光如风,漂浮不定,似乎在思索什么,良久,她的脸色似笑非笑对南宫无雪道:“青山原不老,为雪而白头。”她温柔地拉起身边男子,两人在漫天风雪中互相偎依着缓缓离开。
阵阵寒风如刀尖一般从南宫无雪裸露的脸庞上划过,留下了一丝丝灼伤般的痛感,踩在积雪上的脚步吱吱作响,清晰而又有韵地感北风刮在脸上,犹如一把不太锋利的刀,不紧不慢地割着渐渐缩紧的心,他似乎在沉思,心中涌动着无法言语的心情,他依然坚定地踏雪朝前走去。
〖第五卷 风情万种〗第一百零二章 水妖幻女
“龙门客栈”如同孤独伫立在荒凉黄沙中的堡垒,滚滚风雪沙暴尘中,客栈显得班驳破旧,粗糙的沙砾地面还堆积着点点残雪,狂风呼啸而过,地面飞沙走石,卷起了层层凝固的积雪。
南宫无雪静静站在寒风碎雪中,那些冰雪沙土吹到他身前就飘然分离,如同撞上了无形的气墙,根本无法在那高贵干净的白色丝绸长衫上留下任何痕迹。
这是最靠近边境的客栈,往北是无边沙漠,再往西北就是广阔的草原,那里是突厥的疆土,处在边陲的龙门客栈龙蛇混杂,天高皇帝远,无论是草原突厥还是大隋帝国都懒得干涉,平时这里喧嚣热闹,不但有佩带刀剑的武林人,也有凶残霸道的突厥勇士和来来往往的商人,可是此刻客栈却是出奇的宁静,只有那面残破的旗帜在寒风中飞扬。
南宫无雪久久凝视宁静的龙门客栈,大门口孤独地伫立着一棵巨大的枯树,虽然经历了数百年风霜,依然被沙漠残酷的环境无情杀死,只留下了深深扎根地底的半截弯曲枯木横亘门口。
寒风一直吹,南宫无雪的心中涌上莫名的悲凉,他忽然坚定地走进了客栈,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浓烈的酒肉香味,客栈里面异常开阔,底层摆满密密麻麻的桌子,零散地坐着数十人,全部一动不动,如同僵硬的岩石。二层围绕四周墙壁由巨大木梁建造了如迷宫般的客栈房间,中央的宽阔空间垂下一盏由胳臂粗的铁索垂下的巨大油盆,熊熊火焰把整个客栈照得通亮。
客栈正中坐着一个青衣女子,头上的斗笠上罩着青纱,让人无法看到她的容貌,南宫无雪却隐约感觉到她冷冷的目光,偌大客栈中没有任何声音,头顶熊熊的大红火焰不停闪动,使得青衣女子的影子在阴暗客栈中闪烁漂浮,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气氛显得诡异飘忽不定。
南宫无雪想也没想,径直走到离青衣女子面前不到一丈的距离,忽然停下了脚步,零散坐在客栈中的数十人忽然把南宫无雪包围起来,锋利刀剑已经出鞘,里面不少人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都是高手,全部黑色劲装,高矮肥瘦不一,但无不透出一股狠悍的劲儿。
几乎同一瞬间,二层迷宫般的房间忽然闪出了数十名手持强弩的伙计,锋利黝黑的箭弩齐刷刷地对准了站在客栈中央的南宫无雪,强烈的杀气使得油盆中的火焰猛地串高了三尺,猛烈地燃烧。
南宫无雪似乎根本没有望到周围的森冷刀剑和剧毒箭弩,目不转睛地凝望青衣女子,他双拳蓦然握紧,抬头冷冷道:“你就是客栈老板,也就是水妖幻女月如水,为何如此残忍地血洗碧云山庄!”
青衣女子身边伫立着一个俏丽丫头,恭敬地为青衣女子添上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