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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适一个眼神瞥动之间,见书案处侍侯的霍仙鸣面色间似有欲言之意,遂一个沉吟后,微笑道:“此事容朕再思。政事堂宜着重地方募军之事,勿令懈怠!今日,就散了各自办差吧!”
岭南道广州
“什么,罗仪微服在我广州城中”,崔破看着眼前笔直站立地李小毛,诧异问道。
“正是。此人现落脚于城东春歇客栈,因老板见其不行商事,却终日探问大人为政,遂密报府衙,卑职谴人密探方知。后经查访城门过所笔录,因知此人到此距今已历二十一日了”
“噢,他这个监察御史竟是微服而来!”起身负手绕室,崔破自言道,随即,他乃站定吩咐道:“他既不愿显露踪迹,你也莫要惊动了他,派人跟住,看他都曾到过何处,另外,此人的安全务必保证,万万不能让他在我广州出了什么意外。”
一个军礼之后,李小毛转身离去,却听那旁坐的李伯元一笑说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八品监察御史,那里值当地公子如此?”
“此人大不简单哪!”,闻言一笑,崔破乃将这罗仪旧事细细分说了一遍。
“哦!如此说来,这罗仪竟是于公子有心结地,再加之昔日冯若芳掠人为奴一事,看来罗大人此番的微服私访倒是大不简单,恩!公子,这水师之事不宜再拖,否则难保不会横生枝节。”听完叙说,李伯元微一沉吟后,正色道。
“先生所言正合我心,来人,备车!”,片刻之后,车驾驶出刺史府衙,出城往静海庄而去。
“罗仪现微服在我广州”,寒暄见礼坐定,崔破更无半句客套,径直开言道。
陡然闻听罗仪二字,冯若芳正含笑斟茶的手微微一抖,随即便已恢复如初,直待点茶完毕,才见他笑容不改道:“罗仪不过一八品小吏,又岂能奈大人何?”
“前时,奏请令侄冯椿为水师首任.扬波将军,的奏章已然抵京,只是此事朝廷迟迟未有答复,由不得人不担心!再者,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儿,本官也断无可能久任广州,一旦朝廷变故,海关寺由他人接任,则冯先生并南海好汉们又将如何自处?此其一也,另有昔日冯先生掠卖昆仑奴及新罗婢一事,只因朝廷暂时无力监管,方才得以迁延至今,怕只怕,一待我大唐国力更增,圣天子一旦有经营外事之意,这对景儿地翻起来,哎!”端起茶盏,崔破一声长叹道。
“事情若果真如此,大不了我兄弟再上海上讨生活!”,不待冯若芳发话,旁侧陪坐的二庄主已是火气十足的接言说道。
“朝廷既已决意经营海上,今时已不同往日,二庄主莫说这等意气话语。再者,楠弟尚在翰苑为官,做长辈的总需为他多多考虑才是。”崔破淡淡地回了一句后,直将目光紧紧盯住左手处的冯若芳。
“还请大人惠赐巨舶建造之术、这第一任水师首领必须由椿儿接任,另外,此次整编水师,必然裁汰多位老弱,要给他们留条生路,还请崔大人居中周旋,将江南东西两道丝、瓷、茶三物在东南六临海州府的转运、经销权一并转于某等,大人若能应此三条,则水师之事明日便可立办。”直等了柱香之久的功夫,冯若芳开言说此三事。
有了巨舶建造之术,冯氏便可独霸唐境造船业;而有冯椿为水师统领,则更可保障其远洋贸易之利;而其野心尚不止于此,尚想掌控货源,倘若三事得偕,春州冯家不仅可借此一举洗白,更可凭借其手中的资源,依然稳居南海龙头宝座,冯若芳其人果然不愧老狐狸之称。
“冯椿少兄出任杨波将军一事,本官自当依约力保;至于第三项,本官也可应你,只是这造船之术,因事关朝廷武备,实在断无可能。”,言说至此,崔破看了色变地冯若芳一眼,微微一笑续道:“不过,这海关寺作场却可给于先生优先建造船舶之权,一岁内,所造远洋巨舶,你我各得其半如何?”
彼时水战,全仗船坚利器,万六石巨舶与九千石大船差别实大,由朝廷独家掌控这巨舰的建造之术,方能使未来的水师拥有绝对优势,从根本上防范海盗为患,是以诸事可让,唯此一条,崔破却是万万让不得的。
冯若芳何等人物,焉能不知崔破心中所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暗暗任这句话在心中翻滚良久,冯若芳缓缓起身道:“好,就依了大人。”
目送崔破车驾去远,冯若芳随即转身道:“二弟,明日集合兄弟们来水寨,听崔破将命,另外,备船,我等先往崖州暂住。”
“大哥,这是何意?”,突然听闻其兄要走,冯若龙诧异问道。
“当此之时,便是崔破,我等也不得不防了!”一句说完,冯若芳转身飘然入庄。
卷四 龙腾四海
第二十一章
大唐贞元四年十月末,又是一年深秋时节,熙熙攘攘的长安明德门前,在拥挤的人流中却有一对远行的青年主仆。
“公子,同是十月间,为何这长安与那岭南气候差异是这般大?热的热死、冷的冷死!”,边随着公子穿越城门洞,那书童边开言发问,看来这一国之内迥然不同的气候,实在是让他困惑不小。
“我大唐辟地万里,长安更是雄踞天地之中心,此地气候才是阴阳转换之正,至于那岭南,因是地近大海,最近烈日,所以气候炎热些,这也是理所当然。”边挽辔徐行,那公子边向身侧的小童子解释这其中的原委。
穿过阔大恢弘的朱雀大街,主仆二人边四处打量近两年不见的长安景象,边溯北而行,往朱雀门内的皇城进发。
“四维兄,四维兄,你是何时回京的?”,正当二人行至开化坊前,距朱雀门仅一坊之地时,却听街旁对侧有人扬声高呼道。
监察御史罗仪扭头循声看去,随即面露喜色的穿街而过,便拱手言道:“云卿,自当年一别,你我已是三载未见,不成想今日又得偶遇,好机缘,着实是好机缘!”
原来这当街呼唤罗仪之人,正式大历十三年与崔破同榜进士,现供职于鸿胪寺的新罗宾贡金云卿,后因岭南冯若芳掠卖新罗民女为婢一事,二人相交,并终成莫逆。似这般几年不见。一时两人相逢于道左,少不得一番把臂欢叙,略言了近来情形之后,那金云卿重重一拍罗仪臂膀道:“眼见天已近午,走,且往太白居,由小弟做东,一来为罗兄洗尘,再则也好叙谈一番。”
“这个,为兄却需先往御史台一行。做一报备之后方可”,不待他一句说完,那金云卿早将马缰一引道:“三年不见。四维兄还是一点儿未变,即如此,小弟便随你同往皇城。早早将这事办了,也好畅饮一番。”
不过三柱香功夫,罗仪事毕,二人并那小书童一行策马催驴东往皇城安上门前的务本坊而来,这务本坊正与京师烟花聚集的平康坊相对,又比邻东市,最是长安繁华所在。故而,京中四大名楼之一地太白居便选址于此,吸引得许多王孙公子、文人墨客。
其时天已抵午,二人到时太白居中雅间早已客满,无奈金云卿只能于二楼选了一副靠窗的座头,边把盏叙旧、便随意欣赏长安街市风光,倒也是别有一番悠闲意味。
手中轻持酒盏,向外随意眺望的罗仪,见到街右平康坊与宣阳坊交界处的那一栋圆形楼宇。乃随意问道:“云卿,这‘轻歌曼舞’楼比之过往,又是如何?”
“‘轻歌曼舞’楼嘛!到得华灯初上时分,罗兄再来看看,那可真是一坐难求,这等地方。不是有钱就能进去的,现时之长安,每日不知有多少人是慕此楼之名而来!”看着眼前这一名楼,金云卿感慨连声道。
“噢!愚兄近两年不曾在京,却不知可又有何等佳作自此楼流传?”,虽身为监察御史,但骨子里,这罗仪依然是一个“诗唐”文人,此时既得闲暇,自然便开始探问此等信息。
“翰林填词,这自然是都也不差,不过若是说起来,愚弟最为欢喜的却是李君虞所制新声。”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云卿说的可是这位陇西李君虞?”,悠悠吟出此诗,罗仪惊诧问道。
“不是他更是何人?自其人入京以来,便曾为‘轻歌曼舞’楼多制新声,这等慷慨之歌,再配以康昆仑的琵琶、小公孙的剑舞,那可真是人间至美呀!”,如此言说时,那金云卿脸上满布的都是陶醉之色,一时兴起之下,更是忍不住持著击盏、应节歌道:“天山雪后海风寒,横笛偏吹《行路难》。馈里征人三十万,一时回首月中看。”,歌唱两遍,他才缓缓收了曲子,一声叹道:“哎!自当年高、岑二公仙去,何曾再听得如此壮丽边歌,翰苑才子固多,只是所制太过于绵软了些,总不如这等悲凉边声听地起劲儿。”
“李君虞少年才子,年方二十一便高中先朝进士,偏偏此公更有高志,历任藩镇幕府,多处边地。只这一份识见,便不是日日蜗居长安的翰林老爷们可比,这诗风自然大是不同的了。不过我去岁离京之时,还听说此人正在灵州杜大都督幕中,何时却也到了京师。”,说起那些翰林们时,这罗仪语声中自然带有了几分轻视之意。
“罗兄此言差矣!其实我那才子同年三载前离职翰林承旨时,便曾保荐李君虞接替其任,只是不知因何事迁延未成。去岁九月此人入京,现任职于礼部饲部司郎中。至于说今时翰苑,倒也不似四维兄所言那般不堪,说起来,这还得益于崔状元地识人之明,也不知他有何神通,当日经其保奏而入清苑的十数人,今时看来,竟个个都是不凡,如今,长安人说起翰苑,倒是公认为近三十年间最为名副其实之所在。哎,对了!四维兄即是自岭南道广州折返,可知我那才子同年更有何等新作?一并说了出来,大家也好把酒共赏!”
“‘松下茅亭五月凉,汀沙云树晚苍苍。行人无限秋风思,隔水青山似故乡。’云卿,此诗如何?”略一沉吟,罗仪朗声开吟道。
“‘行人无限秋风思,隔水青山似故乡。’这两句倒也隽永,只是毕竟没有那些小词来的清雅绝俗、韵味悠长。说起来,我这位才子同年实是更适合写‘人在天涯’地,自当年谪仙人一曲《忆秦娥》后。若论曲词之妙,本朝实无更过崔破者。不过只看这诗意,状元公竟是大有思乡之意呀!”品味良久,金云卿饮地一盏酒尽后,长声叹道。
“噢!京中关于此人可有何等传闻?”说起此事,罗仪顿时更涨了三分兴致。
“除了今岁海关寺的五百五十万海税款到库,使今上龙颜大悦外,如今长安说的最多的便是这‘大唐水师’了,说来也是奇怪,岭南广州距此地直有万里之遥。谁也不曾真正见过那水师到底是何模样,可偏偏一夜之间,似乎这整个京师就传遍了此事。而且绘声绘色的都是描绘那战船是如何雄壮,水师又是如何威武,直使外蕃宾服!近些日子。满城风风雨雨的都是纷说咱崔大人这件壮举,偏生还有许多远来蕃商凑趣,言说如今地广州竟是比洛阳还要繁华,这岂非笑话?一个偏远小州,又如何堪与东都相比。”
“云卿,此番却是你错了,愚兄刚自广州返回。若说他比之洛阳更为繁华,那诚然是夸大之辞,但此城如今堪比扬州,却是并非虚妄。说起来,这崔破诚然是一奇才,行低海税以引四方海客,开海上贸易以聚敛财富,如今广州城中实是人有其业,家有其食。实为本朝一大善地。只是这水师嘛”,说到此处,那罗仪却是欲言又止的顿住。
“水师如何?’莫非是徒有虚名不成?”。见状,金云卿跟上一句问道。
“非也,若论水师战力。绝是极高,只是,云卿知道这水师主帅为谁吗?”,目露一丝讥诮,罗仪紧紧盯住金云卿道。
“听说是一个二十余的冯姓少年。”念及这‘冯’字时,结合罗仪脸上那特殊的神色,金云卿心下猛然一个“咯噔”道:“莫非”
“这新任扬波将军冯楠正是冯若芳亲侄、冯若龙之子,而这所谓的大唐水师也实是由当日南海盗匪而来,这战力岂能不高?枉我等当日因掠卖新罗婢一事对崔破信任有加,今时却是哼!”
且不说罗仪这边愤怒难平,闻听他这一番话语后,金云卿早已是愕然呆立,良久之后,方才面呈惶急之态道:“这南海盗匪向来凶恶成性,如今又得正名水师,岂非更无忌惮,此来,我新罗沿海百姓危矣!崔破呀,崔破,尔安敢如此大胆!”
“悍然以朝廷军器装备冯部,助其一举大败渤海,独霸海上;给于冯家海货专属专营、售卖权;更着令海关寺作场为冯氏打造万六石巨舶;听说这崔破义弟冯楠更是冯若芳独子,哼!如今这广州刺使衙门怕是有半个都姓冯了!古来这大奸者必具大才,此人一旦为祸南海,只怕”
闻言愈是焦躁的金云卿陡然站起,急促道:“罗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