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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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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知州亦是雅人,只拱拱手以做告别,话也不多说一句,倒很有几份名士风范,看得崔破心下也是佩服不已,心道:“看来还是我俗了”心下这样想,早已站起身来,对着知州大人叉手一礼后,便随着那陆大人飘然而去。

二人谢却了送行的马车,徒步向城中行去,此时崔破心中对此人早已高山仰止,此时独对此人,竟至呐呐口不能言,惟恐一句话说得不好,冒出了俗气,徒惹耻笑。

不一时,行至城边,那陆大人顿住脚步,对崔破说道:“我现要绕城别走,我们也就此告辞了吧!”

正欲动身即行,却见崔破满脸恋恋不舍之状,乃笑言道:“今日你我缘至而聚,兴尽而散,最合自然真意,你有何必效那孺人之行,做不舍之状。”说完,见他的一番话并不能消解崔破的离思,道一声:“罢罢罢,我欲于明春此时在吴兴抒山做讲茶大会,你若是有暇,便赶过来,到时自然又得相见”此话说完,再不停留,转身飘然行去。

崔破见那陆大人言语、行事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却又俨然魏晋遗风,不免心下叹服不已,一时间思绪飘飞,待到稍稍回过神来,那人已经渐去渐远,忙忙高声叫道:“还请先生赐知名姓”

那人依然向前,并不转身停留,只听空中隐隐传来一句:“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转眼之间,绕过一排硕大的白杨,再也看不见了。

崔破一听到这句《易》经“渐”卦的“上九”爻辞,望着那人远去的方向喃喃道:“陆羽,陆鸿渐,果然是你!”

卷二 潜龙出水 

第四章 赴宴

回驿馆的途中,崔破想及今日因缘聚会,竟然得遇茶圣,更得传授煎茶之法,虽斯人早已远去,犹自兴奋不已,想及那陆大人之言行,心中只觉如此人物才是真有大唐风神;如此行事才是快意人生!一时又是钦羡;又是心向往之,想自己后世今生皆受儒家浸润,最是讲究言有椐、行有礼,动静之间法度谨严,实在是拘管人的紧。复又想到自己此次单独离家远行,离了那以儒传家、以礼名世的百年世家;又是在这无人相识的所在,心下一动:“为何我便不能似那陆大人一般尽展心性,快意人生?”此念一起,只如蓬蓬野火一般,再也按捺不住。

他这般心下苦苦思量,那里能兼顾脚下?少不得冲撞上几许路人,自己还尤自未觉,待得反应过来后,虽连连致歉,却也不免吃他几句嘲讽:“哎!又是那书卷害人,眼见那后街张屠夫的女婿叫对,叫范进的那个,疯病还没好,这不又多了一个不会行路的,啧啧,只是可惜了那一副好相貌”

此话入耳,崔破惟有苦笑而已,但笑过之后却若有所悟:“似我这般强扭心性,长此以往,难道就不会是另一个范进了吗?”

回到驿馆,草草用了晚餐,崔破倒头便睡,但心中有事又如何安睡,直到天色将明时分,心中开悟,无限轻松之下,方才安然入眠。翌日,天明起身,会了食宿马料的花费,牵马出城,扬鞭挥马直向西南行去。

天将黑之时,前方隐隐已经见到一座城墙,却是已经到了恒州治下的鹿泉县。

入得城来,崔破未急寻找驿馆,先来到一座挂着‘太白居‘招子的酒楼上,吩咐了给马上好马料后,自己点菜饱餐了一顿,只是那一番狼吞虎咽的吃象,不免吓坏了小二和其他的许多食客,但是此时的崔破又那里会在乎这些子事,只管率性而为。

一时食毕,崔破更拎了一坛酒来到马厩,交与花花饮了,只把它喜的连连长嘶不已。

会过帐,询问了驿馆所在,崔破牵马径自投馆而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崔破醒来,梳洗罢,在驿馆用了早餐,出得厅来,早见一名驿吏笑意殷殷的牵着花花站在道旁等候,崔破那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见此人也不讨厌,也就自怀中掏出了十来文铜子赏他,那小吏愈发殷勤,执意要替崔破牵马送出,崔破也就由他。

那小吏说了一连串的恭维话,见崔破反应淡淡,也就另觅话题,忽然又想到城中今日的一件大事,当即道:‘其实公子何必就今日要走,本县西城致仕归老的王老大人在西山盖的新楼建成,今日午间,在此楼大聚宾客,一则欢庆此楼建成,再则也想借此之机选得才俊为这新楼题联取名,也好借此时机广广楼名。这不,城中的、路过的举子们已经去的好多了,以公子这等人才若是肯去,那里还有他们露脸的机会?‘

‘噢!这王老大人是何许人,竟能想到这样的好办法,‘崔破惊异问道。

‘这王老大人原籍是本县人,后来读书科举,连考了三年进士不中,家中的积财被他在来回的路上花用的干净,又忍不住他人的讥笑,索性在第二年改投了明法科,这番倒是一举中第,后来也就外放为官几十年,直到前年才以中州长史的身份告老,回家后,见西山景物甚美,也就动了心思,在那里盖一座楼以娱晚年,也算为地方上留下些身后之物。早听说,建楼之日,王老大人便去过信向平原颜清臣大人求过题字,只是后来却没了下文,看来八成是不成的了,所以才会有今日之举。‘那小吏做惯接待的,口齿伶俐,将此事解说的倒也清楚。 

崔破一寻思,明白他所说的平原颜清臣便是那北齐颜之推的后人,时任平原太守的琅琊世家子弟颜真卿,心下好奇,也就说道:‘即承相告,那我也便前去看看。‘

出得驿馆,向小吏问明了路径,崔破纵马向西山驰去。

   

此时王老大人家的家奴王福碌却是忙的脚打屁股,他本是孤儿,为老大人在任上收养,抚养长大,赐于此名。虽然还是家奴身份,到底与别人不同,长到八岁便开始做少爷的伴读书童,倒也粗通文墨。这以后大多都是在书房中伺候,只是今天实在是人多,忙不过来,也就抽了他也过来帮忙支应。

‘这不是白花钱吗?‘看着陆续不断而来的儒服举子们越来越多。原本预备的二十桌席面已是不够,厚道的王福碌替主人心疼不已。只是他知道此事对老大人甚是重要,倒也不怠慢的尽心去做。

这一番好忙,只到天已近午,客人都已开始入席,才算松了下来,因他通文墨,又被安排到席中伺候酒水传菜之事,站定之后,见其余各席都已陆续坐满,只有那首席首座依然空悬,老大人正与本县县令及几位恒州城中宿儒相互谦让,只是谁也不肯去坐。想到昨日少爷的解说,他自然明白,那个坐位不是随便能做的,一要名望足够,再则文才自然是不能差了,三则那一笔字要写的好。因为虽曰聚众征联,但是往往都是那首坐之人最终落笔而成。名望既高,本身才力又够,与会之人也就自然心服,此俗鲜有例外。 

只是他却不知,今日县令等人执意推让,并非全是讲礼,实在是此楼即成,又是修的美伦美奂,少不得成为本县乃至本州一大胜境,这字一题上去,若是好,自然是留美名于后世;但若是不好,也不知要被多少后人耻笑。自思名望、才具都不足于承此重任,献丑莫如藏拙,是以谁也不肯上座。

王福碌见那里扰攘甚久,依然无有定论,感觉无趣,遂扭头向别处看去,这一看,不由得怒火升腾,却见左手末席处,正有一人未等开席已是先自动箸自顾吃喝起来,虽然也着一件儒衫,但是上面污迹斑斑,也不知多久没有浆洗,那人长的也是獐头鼠目、委琐已极,再看那边吃边往怀里揣的吃象,那里有半分读书人的矜持,却不是本县有名的无赖王麻子,更是何人?

待得王福碌与两个家丁一起将那王麻子‘请‘将出去,再回来时,却全不闻走时的喧闹之声,席上众人一片静寂、都正满脸诧异的盯着首座,王福碌也转眼看去,却见此时空虚的座位上正端坐着一个年约十八九的儒服少年,面容俊秀、丰神飘逸。那少年全然不理会厅中众人的异样眼光,自顾自的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犹不忘叫上一声:‘好酒‘。旁边王老大人并其他几人相顾莫名、尴尬而立。

王福碌心下暗道:‘莫非这又是一个吃白食的?‘

紫青宝剑评:崔破直入首席,如入无人之境。心魔既解,亦复无忧,狂狷之态,显露无疑。此处以一略带势利家丁之目来观崔破,叙事视角变换自然老到,水叶子文字功底确实不错!况以王福碌之口说出‘吃白食‘的话来,更衬崔破这等非凡之人往往不被常人理解之理。 

卷二 潜龙出水 

第五章 题联

王福碌心下这般思量,本想招呼刚才两位家丁,也将此人叉将出去。但是此人身居首坐,众目睽睽之下,委实不好下手,在则他在官宦之家多年,毕竟有些见识,看此人的形容、作态并不太像那等委琐的吃白食之人,一时心中拿捏不定,便将目光紧紧投注在老爷身上,只待他一个眼色,便立即动手行事。

他却不知那王老大人心中也是彷徨,以他多年阅历看来,凡是能行此等狂行之人,或者便是才华过人、恃才放旷;或者便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一介狂生。欲要恭敬待他,但是看他的年龄又实在太轻,只怕错眼识人,到时反成他人笑柄,一时不知该如何搭话,委实尴尬的紧。 

还是那县令油滑,用手轻轻一扯他的袍袖,又向众宿儒使了一个眼色,打一个哈哈道:‘今日老大人广聚俊才,为此楼取名题联,尚未开席,便有这位少年俊彦雄居主坐,只看这一番气势,俨然当年绛州王子安藤王阁故事,众贤兄!我等稍坐,静侯共赏这位少兄的大作。‘

他此番话将王勃抬了出来,意在告诉此人,若无那等本事,趁早走人;再则若是那人真是个有才学的,此语也可预做伏笔。顺势也借此番话语解了众人的尴尬,竟是一举三得。

谁知那人却不接话,只管自饮,倒后来感觉到众人都盯着他,才抬起头来说了一句:‘我的马还在外边,便请主人吩咐一声,要好生看顾,另外饮它的时候,要半酒半水才好。‘此言一出,说得众人绝倒。 

王老大人到底宦海多年,涵养历练的极深,虽然心下怒火欲焚,但面上全然不动声色,吩咐身后的一个家丁照客人说的办理,转身便举杯邀厅中人共饮,就此开席。

酒过三巡,老大人又站起身来邀饮一杯,然后便是请众贤俊,各展才华诗思,取名题联。柱香之后,便有两个书童模样的人手捧笔墨纸砚进来,延后席一一征询着众人意见,众人依惯例推却,都将目光向首席首座看去,只是心中各自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老大人并县令几人,自童子进来的一刻,便将灼灼目光锁定在那人身上想看他做何表情,谁知此人竟是恍若未见,依然低头饮酒,不一时竟有熏然之意,有人不免想到:‘莫非他想借醉酒之名耍赖避过。‘ 

不一时,两童子已到首席,众人一样的心思,都是推辞,只转眼之间便已到了首座,站在那人身后两侧。众人等得片刻,见他依然什么表示,相视一眼之后,县令站起身缓缓道:‘这位少兄,便请大展雄才,让我等大开眼界,这酒稍后再饮不迟‘心下实在早已打定主意,若是此人再敢百般推委,便将随行的衙役唤处,立时捕了他。

闻听此言,首座之人更饮一盏,嚯的站起身来,将手中酒盏一掷,喝道:‘笔墨伺候!‘顿时满厅静寂。

自有下人将早已备好的条几送上,一童子铺纸,一童子磨墨,那人手提狼毫,并无半分迟滞,俯身挥就。县令虽然看不到纸上所书,但见此人挥毫时的手眼步法,若合节拍,心下一动,不由得心下期待起来。 

不过十几个字,片刻功夫,那人已是一气呵成,竟是看也不看,掷笔回席,也不用盏,就着取酒的酒提,狂饮一气,高叫一声:“痛快”

不一时,墨迹渐干,承着满厅之人的目光,一童子开言诵道:“春风阆苑三千客;明月恒州第一楼;大历十年春末定州崔破”县令听得微微一愣,复见身侧的王老大人面有惊喜之色,心中一动,憣然变色道:“原来是他!”

      

崔破离开这鹿泉县时,已是三天之后的事了。他本待早行,却是不能坚辞那王老大人的一片赤诚留客之意。直到今天“明月楼”诸事一定,方才放行,摸着怀中名曰“润笔”的钱钞,崔破更觉出这大唐的迷人之处,但得你有一分才学,便能够得到一分的尊崇。不由得对远方名士云集、冠盖京华的长安愈发渴望,叱喝一声:“驾”,脚下一叩马腹,目标西南,风驰而去。 

越抱犊山,经天长镇,过河东道太原府孟县,这晚,心急赶路的崔破错过了宿处,不得不停留在寿阳县侧的方山露宿。

这一路行来,崔破所见只觉心酸不已,昔日户口滋胜的河东道,经过前后长达八年的刀兵战火,如今虽不至于“白骨曝于野,千里无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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