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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各地都是如此”见崔破又看向那些营中走动的女人、孩子。不待他发问,王大牛已是提前答道。
“打仗还要拖家带口,这仗也真就是没法子打了!”崔破心下叹道,这也是为何唐初那一支屡粘屡胜的雄兵如今胜少败多的原因所在,但他自知此事牵扯太广,实在不是如今的他可以操心的,也只能长叹作罢。
他们这边闲聊之间,已经是日行经天,离午时已经越来越近了,此时,扰攘了一上午的军营,方才渐渐安静下来,本次的钱粮分发,已是接近尾声。
正在崔破准备击鼓聚军之时,却见台上跑上几个满脸横肉、作士兵装束的汉子,最前面的那一个一边撩起身上的衫子擦着汗,一边乍乍呼呼说道:“累惨了,今天真是累惨了,这狗日的叶小满,让他领了四十升米粮,居然还敢聒噪,吃了大爷们几记老拳才算老实,对了,老王头,你找兄弟们前来究竟什么事?”
“放肆!见不到新任的录事参军大人在此吗?还不赶紧行礼拜见!就是崔大人要见你们。”王大牛满脸尴尬的看了崔破一眼,叱喝道。
那五人浑似滚刀肉一般,那里会怕他,闻言嗤笑了一声,打量了一番崔破后,也就上前懒洋洋的行礼参拜了,崔大人咬着牙温言抚慰了众“好汉”一番,见他们下了校阅台后,猛然暴喝一声“击鼓!”
这一声大喝伴随着应声而起的隆隆战鼓声,刚刚安静下来的军营顿时鸡飞狗跳起来,久已不再操练的军士愣愣的听过片刻后,方才如梦初醒的奔回营帐,手忙脚乱的拖出长枪,披挂上粘满灰尘的盔甲,一边系着绳儿,一边连滚带爬的向校场跑去。
只等到三柱香后,几千饥民一般的士卒,方才先后不一的到齐,又化了半柱香的功夫,总算列对整齐,茫然看着校阅台上一身玄甲的崔破,要看这位新来的参军大人又要耍什么名堂。
但是,等待他们的是死一般的沉默,场中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那惊动天地的隆隆战鼓声,这战鼓声遮蔽了一切其他的声响,一众士兵又都是抬眼凝视着高高的校阅台,几乎无人察觉有一队千人的黑色铁骑,已在战鼓的掩护声中驰入校场。
直到这些黑甲骑兵摆出三山天地阵形,四散分开将整个校场紧紧围住,校场中许多士兵方才猛然惊觉,看着眼前刀出鞘、弩上弦,满脸冷峻的骑士。疑虑、不安的气氛在场中迅速蔓延,更有识货的老兵看出了门道,惊呼出口道:“这这是李疯子统领的旋风骑兵”
“旋风骑,那不是节帅大人的牙兵吗?他们这里干什么?又为什么围住我们,他们他们想干什么?”老兵身侧的新兵张二狗急急问道,十六岁的他初次经历如此阵仗,问话声中已是隐隐含着哭腔。
卷三 龙战四野
第五章
校阅台上,视野开阔,陪同崔破的王大牛等人,早在这旋风骑刚刚进入军营时,已是满脸惊异的相互张望,但看到的却是同样茫然的脸孔。
心中大是感觉不妙的王大牛急切想向崔大人发问,无奈隆隆战鼓使他根本就无法开口说话,欲待靠近以手示意,却被那八名成半圆型围住崔破的家丁分隔开来,近不得身去。
见到如此情形,这一众带兵官心头不安愈发强烈,更有适才抢着发言的大胡子陪戎校尉,性急之下,几欲抽刀,但见到台上同僚犹豫着无人响应,也只能黯然作罢。
就在他们犹豫不绝的空当,已有两个小分队,二十人的骑兵下马走上台来,先是将他们与崔破分割开来,随后更是撒出半弧队形,隐隐将众人围住,那一支支在阳光下闪着光的手弩弩尖,就象武官们的忐忑不安的心一般,片片冰寒。
眼见一切安排停当,崔破举手示意,两个全身汗如雨下的鼓手同时停住手中鼓槌,顿时,整个校场除了战马的喷鼻声外,再无一丝声响,这静谧使众人心中的不安陡然上升为一种莫名的恐惧。
“众将士,无须担忧!李将军此来只为军中克扣军饷事,与大家无关,自即刻起,有敢妄言妄动者,以临阵怯敌论处,杀无赦!”崔破一句抚慰完毕后,从牙缝中丝丝挤出这条杀无赦的军令,这一刻,他那俊秀的脸上竟是一片狰狞。
早已是心惊肉跳的王大牛,一听旋风骑此来是为克扣军饷事,顿时眼前一黑,好容易咬牙保持站姿不倒,却又见到崔破自怀中掏出一张卷纸,正是自己当日手笔。脆弱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住,两眼一黑,晕倒过去。
随着一个个名字自崔破口中吐出,台上众武官相继脸色煞白的委顿于地,蓦然,伴随着一声大喝,不甘束手就缚的大胡子校尉抽出腰刀,奋力向崔破冲去。
见大胡子狗急跳墙,崔破脸上掠过一丝蔑笑,冷冷轻道:“杀”,一声令下,二十支弩箭离弦而出,全无遗漏的钉入那怒吼着的健硕身体,顿时,怒吼声戛然而止,睁着一双铜铃大眼,张校尉含恨倒地,今天的校场终于流出了第一缕鲜血。
许是受了血的刺激,早已被恐惧压抑的太久的“五虎”兄弟,再也按捺不住,领着近百个同族军士,发狂一般的冲出队列,对着身侧的黑甲骑兵嘶哑叫道:“是好汉的就别用手弩,让爷爷教你们这刀是怎么耍的”
见黑甲骑兵对他的叫喊并无反应,那“五虎”中的老大愈发癫狂,回身喊道:“兄弟们,他们不敢杀我们,大家伙儿反他娘的!咱们上姑射山快活去。”
见他公然鼓动谋逆,其中一个头带虎形全覆面盔的黑甲骑士冷冷一哼:“既然找死,那就成全你!十三队,去,不要活口”这道命令透过那严密的头盔传出,带有明显的嗡嗡颤音,听来惹人心悸。
接到命令的十三队五十名骑兵,在队正一声:“收弩,举刀”的暴喝下,只传出一声“铿”的暴响,五十柄短刃后背刀刷的举起,炽烈的阳光下,出现了一小片闪着银光的刀林,随后众骑兵一偏马颈,向后跑出近百米后,复又掉转马头,加速向“五虎”为首的乱军冲去,那一片银色的刀林越来越近,下一刻,刀林蓦然消失,刹那间,几十道鲜血划出斜斜的轨迹狂喷而出,映红了一双双观者的眼。
这一队骑兵一沾即走,待冲出人群百米后,复又勒马举刀回冲,在这校场数千人的注目下,演示了一场最完美的绞杀战。
只三个冲锋,“五虎”兄弟并刚才冲出的同族已是再无一人站立,这些骑兵却并不就走,自队列中驰出四骑,将那还在呻吟出声的伤者,尽数提刀了结之后,方才列队回转交令。
“果然不愧是三大名将一手调教出的贴身牙兵,够猛,够狠!”崔破心旌摇动半晌后,嘴中喃喃自语道。
随后,在满场死一般的沉寂中,崔破公布完毕手中的名单,整个晋州军中旅帅以上武官,仅有九人不曾列名于上,待这些瘫软若死的武官被押上邢台,随着崔破高高举起的右手断然挥下,数十颗人头同时滚落一地。
此时,死一般寂静的校场中,除了士兵身上的大片甲胄的乌黑外,便只剩下一地刺眼流动的血红。
“奉节帅大人令,本官会同李将军,今日在此处决这些军中蠹虫,三日内,补齐所有军士半年欠饷。介时,大唐河东道晋州州军解散,有愿意回原籍者,可领取路费;不愿者,编入本州户籍,至州中领取土地、种子、农具,于明年秋熟之期开始缴纳租庸调税赋。五日后,在此校场,本州重新招募军士,要求一律自愿、体格健壮、武艺娴熟方可,一经录用,有家人随军者,给予土地,本人钱粮翻倍。”崔破借杀人之威,立时宣布早已拟好的章程,他与高崇文彻夜商议的重建州军方案,至此打下了坚实的第一步。而提出尽废府兵之制,改行募兵之法的崔破,有意无意之间,借这一州之地,缓缓的拉开了中唐军制改革的序幕。
“在此期间,敢擅自藏匿武器者,杀!敢传播谣言者,杀!敢惊扰州中百姓者,杀!”崔破在宣布完禁令后,留下惊诧莫名的数千军士,与旋风骑李将军驱马回府而去。
“万万想不到,将军如此俊逸不凡,却能带出如此铁甲精兵。佩服之至,佩服之至呀!”见到这李将军取下头盔后俊朗的容颜,崔破愕然说道。
“状元公也是不凡嘛!今日校场杀人立威,又是何等气概。经此一事,这河东军中再无人敢以‘文人’二字相轻于你了。”小李将军含笑答道。
见到眼前朴实和气的李勋,崔破实在无法将他与适才那个口吐“不留活口”的虎面将军联系到一起,“这反差也实在太大了吧!”崔破心下如此自语,口中问道:“将军浴血沙场,却为何要带上这样一幅狰狞面具?”
卷三 龙战四野
第六章
这个疑问,惹来小李将军一阵苦笑,却未作答,凝视崔破片刻后,方才说道:“异日,状元公若是于战阵之上领兵杀敌,自然就会明白”
设宴款待了李将军及随后赶到的旋风骑诸将,宴毕,崔破盛情邀请众人歇宿府中,却为这位俊美的将军坚拒,那一句:“平日若不与士卒同甘共苦,战时又岂能奢望他们舍身以报”让崔破再也无话可说。
送走于校场中扎营的众将,崔破复又催马向刺史府弛去。
跟随着战战兢兢、惟恐招待不周的家丁身后向正堂行去,崔破一声无言苦笑:“看来我这杀星之名是跑不掉了!”
进了中堂,崔破小坐了片刻后,忍受着那小丫鬟迷醉、惊骇的目光喝了一盏茶,韦大人方才急匆匆来到。
“血流成河,真是血流成河呀!崔参军,你你这霹雳手段也实在是太狠了吧!”韦刺史入了正堂竟是连寒暄见礼也都免了,气急败坏的如此说道。崔破一见他这般模样,即知他肯定是刚刚从校场赶回。
“若不是州军难管,你又岂会全然放手于我,这般军队,若是不行霹雳手段,又如何拘管?”崔破心下如此思量,口中哈哈却是笑道:“使君大人息怒,这也就是一群兵痞,那里值得大人如此动怒!”
“哎!当日你来与我商议,只说要整肃军纪,我允了;你又说要这汾河新淤出的良田,我也允了你。如今,你杀了那一群兵耗子就足以立威了,为什么还要将那么多本地土族子弟击杀?这不是让本官坐蜡吗?你说这善后该如何处理?”满心烦恼的韦刺史恨声连连的说道。
“那王大虎公然叫嚣要造反,更聚众对抗官军,不杀,实在是不足以平民愤。再者,我以着人调查清楚,虽则名曰‘五虎’,其实也就是本地柯、罗、张三家。这三家平日里就仗着宗族势力,欺压乡里,逃避捐税,实在是本州一大祸患,此番他们若无异动也便罢了,如若不然,哼!下官也就一并为大人解决了这祸患,也算是一善政!”崔破冷冷说道
“哎!也只能如此了,只是这三族与本州西边姑射山中的盗匪素有往来,崔大人要小心才是”韦刺史以掌抚额,无力说道。
堂中片刻的沉默后,崔破开言道:“下官此来,本为募军之事,少不得还要麻烦大人拜表朝廷,免了后患才是。”
韦大人淡淡的“恩”了一声后,就再无言语,见状,崔破续又言道:“此事,早在数日前,我已致信过京中中书崔大人,想来问题应当不大。”
“中书崔大人”刺史大人喃喃重复了一遍后,又沉吟了许久,方才道:“都是本州之事,我自会拜表朝廷的,只是崔大人这募军万万不要让人失望才好。”
正在两人说话之间,却见门外走来一个衙役打扮的小吏,在门外竣巡欲进,又怕打扰了刺史大人会客,急得搓手不已。
“郭小四,有事就进来禀报,在门口做什么鬼样子”心烦意乱的韦刺史见状,顺势将胸中积郁的闷气扔了出去。
“往京中刑部传送公函的急脚递现在驿站等候,不知前几日抓住的那一群回纥人要不要也具名报上去;还有就是本州拘押犯人的牢舍已经不敷使用,是不是也一并行文刑部,请求拨款。长史李大人着我来请示一下大人”郭小四给二人行礼后,陪着小心问道。
“他们可招了什么吗?”
“这群人骨头硬的很,兄弟们使尽了手段,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只是这些人在牢中仍然不忘每天定时膜拜,口中念念有词的,实在是怪异”满脸钦佩、疑惑的郭小四答道
“既然什么都没招,还报个什么?如今主掌刑部的颜清臣大人,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主儿,你告诉李长史,去不要自讨没趣了,如实上报吧!至于这牢舍的事嘛”此事着实让他为难,若是不上报,介时出了问题,依然还是得他自己担着;上报吧!眼见自己五年任期将至,吏部考功司即将对自己考评,这一笔报上去,明摆着是犯人增加,自己少不得要担个“疏余教化”的考语,于前途是大大的不利。
正在他筹思谋划的时候,一旁的崔破接言说道:“下官正欲重整营盘,缺乏劳力,大人就将这回鹘人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