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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亦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士子们也开始陆续进场。
顾云浩亦是经过了搜检,提上考篮往考棚而去。
一直脚刚迈入龙门,但见一阵红光直映而来。
抬眼看去,却是初晨的朝阳正在此刻划破天际,冉冉而起,那通红似火的光芒瞬间散向四面八方而去。
朝阳东升,真是个好兆头。
顾云浩心神一振,昂首而入。
拿着考牌,到公堂前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定之后,顾云浩便细看四下的环境。
他的座位并不在最边侧,也就是说只需要防备顶棚漏雨了。
只是他并不晓得,此刻亦正有两双眼睛在看着他。
公堂之上,提学李霖越端坐正中,左侧另设一座,座上之人正是他们淮安知府江程云。
见着江程云面带微笑地看着堂下一考生,李霖越略感诧异,循目看去,却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单薄少年。
那少年一身青色布衣,看着应是出自贫寒之家,但行径却并并不如寻常士子那么拘谨小心,甚至眉宇之间还带着几分洒脱之意。
“此子便是你前次堂试取中的那名考生?”
李霖越与江程云相识已久,又是多年好友,故也不想其他,直言说道:“看着他,我倒是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你。”
“他比我强多了。”
闻言,江程云收回了目光,摇头笑道:“当年我院试失利,便一蹶不振,虚度了三年光阴,此子心志坚毅,却是不会如我当初一般。”
“难得见你如此夸人。”李霖越眉尖一挑,吃了口茶,说道:“我亦是看过此子府试的文章,确实乃案首之才,只是不想你却只给了第三之位。”
说到这里,李霖越又是一叹,随即道:“老师多年久居高位,对于名利之事早已看淡,小航回乡应试,他老人家虽然知晓,但也并未多言其他,其实也不必……”
听了这话,江程云默默了许久,方才一脸平静地道:“季阁老人品贵重,自是不在意这等小事,只是旁人如何,谁又知道呢?”
说到这里,江程云又顿了顿,继续道:“再则,季航的文章确属上佳,我取他为案首,虽是有诸事干扰的缘故,亦是看重他的才识配得上我淮安第一的名头。”
这话说得虽然看似推心置腹,乃是诚恳之言,但李霖越却是觉得滴水不漏。
当下心里便不由一叹。
他与江程云乃是少年好友,当时一起进京赶考,是何等畅意自在。
只是后来他拜在了季阁老座下,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疏远了不少。
李霖越乃是前两个月才到任的越省,诸事熟悉之后,便就要开始主持全省的院试,也是直到淮安院试时,两人方才见面。
只是经此一见,李霖越更是发现越来越看不透这位老友了。
此时辰时已到,全部考生都已经入场坐定,李霖越也不再多想,直接宣布开考。
顾云浩自差役手中接过试卷,打开看了一遍,心下稍定。
此次院试的题量不大,仍是一道四书题、一道五经题外加一首五言八韵诗。
看着这一场的题目,顾云浩便也猜到了第二场的出题方向。
院试每场的题型是不同的,因而只怕第二场会考表判跟杂文了。
表判跟杂文并不是本朝科考的主要内容,因此看来此次院试,首场便是关键。
所谓科考重首场,还真是有道理。
来不及多作感叹,顾云浩便开始审题。
可以说今次院试,新到任的这位李提学是给足了这些考生面子,首场的这三道题都不算难。
但也正因为题目不难,所有考生都能写得出文章,才更是需要多花些心思,写出的文章才能脱颖而出,让考官眼前一亮。
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有了!
睁开双目,顾云浩提笔沾墨,直接开始破题。
他下笔很快,不一会,便一气呵成,将整篇文章写了出来。
删改润色之后,看着天色似有些变化,云层越积越厚,顾云浩心里一紧。
也不着急去作第二题,直接先将首题誊写好,让差役收卷。
院试亦是分场收卷,时间也是按三道题的顺序,分别于午正、申正时分收取第一题跟第二题的试卷,最后一题仍是放在酉正散考之时收卷。
现在不过巳时,却见顾云浩急着交了首题的卷子,众士子都是有些不解,但考场之上,也不好多问,只管埋头做自己的题。
哪晓得仅隔了一会,便见坐在堂前第一排正中的考生亦是让差役收卷,大家便有些不淡定了。
公堂上的座位是有顺序的,他们即便没太注意顾云浩的座位,但都是知道刚才那个坐在第一排正中的,正是他们今次的府试案首季航。
难道提前交卷有什么说法?
众人细思了一番,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但也许是受着二人的影响,做题的速度都要快了一些。
待到午休鼓响起,顾云浩已经做好了第二题,他并不着急休息吃东西,直接开始润色誊写第二题。
将第二题誊写好,又交由差役收卷放好,顾云浩稍微松了口气。
见着午休时间还没过,便急急吃下几块云片糕,稍微喝了点水,开始想第三题的应试诗。
他的诗才虽是称不上绝佳,但也算是不错了,做一应试诗,其实并不难,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心中便有腹稿了。
此时才刚到未时,大多数考生才刚交了第一题,正在埋首思索那道五经题。
见状,顾云浩也不着急,先是将那首应试诗写到稿纸上,反复斟酌润色。
感觉再也做不出更好的了,便开始铺开最后一张白纸,开始往正卷上誊写。
这时,突然一阵风起,天色又暗了几分。
见这状况,果真是要下雨的样子。
一面庆幸他动作快,前两题的卷子已经交了,一面又是下笔将那首五言八韵诗抄写好。
“轰咚……”
随着一声雷鸣,众人一惊,随即意识到是快要下雨了,都是加快了下笔的速度。
顾云浩见那卷上墨迹已干,也是松了口气。
总算是赶在下雨前做完了……
一点、两点、三点……
先是雨滴一颗颗掉了下来,随即便是大雨哗哗而下。
因着院试最后一题不可提前交卷,为了以防万一,顾云浩便将最后一张正卷,用稿纸包好一卷,放进自己衣袖之中。
这个时代的长衫,大多数宽袖窄口,放一张卷纸,自然是不在话下。。
感觉这堂中似有些湿润之气,顾云浩四下看去,也不由心里一叹。
提坐堂号果然是不靠谱,居然真的漏雨了。
这时西风骤然而起,雨势更是随着风向而来。
因着考棚没有门板,这下即便是那些坐在棚内应考的士子,也是受不住了,当下考场里响起了一片哀嚎之声。
“我的老天爷啊……”
第45章 第45章:案首
一场大雨; 让淮安府的院试平添了不少波澜。
虽然大多数考生都并不至于因这场大雨而弄损试卷,但这也并不妨碍众人对它的抱怨。
首场考过之后,便会糊名阅卷; 待到三日后方才放榜,因而这几天,众多士子皆得在府城等候着。
在这等候放案的几天里,顾云浩真可谓是看尽了百态。
有的考生因大雨影响了考试; 料想自己成绩不佳; 便索性自暴自弃; 开始流连于青楼楚馆之中,尽情地放纵。
有的则是心灰意冷; 但又不甘就此离开,只在客栈里长吁短叹,愤恨上天对人不公。
当然这些也只是少数; 更多的考生还是埋首苦读,一面等待三日后的放榜,一面准备下一场的考试。
胡宇凡这几日心情也是不好。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首场考试当日,他的考舍漏雨,最后弄污了一张试卷。
众人知晓此事之后,也只得劝慰几句,再不好多说什么。
待到放案这天; 众人自然是相约一起去府衙看榜。
待到府衙门口时; 早已是人山人海; 不仅聚集了各地的士子,还有不少考生的家人亲朋亦早早的在此等候。
对于院试而言,首场考试发案的关注程度,甚至要比最后取录放榜时更高一些。
要知道,这首场发案之后,便只有一百名榜上有名的士子,能够继续参加下一场的覆试,随之剩余的一千余名童生,便将成为此次院试的匆匆过客。
辰时一到,差役捧了红榜出来开始贴榜。
榜文一出,众士子更是急急上前。
被人群涌着靠到了榜单面前,顾云浩抬头看去,只见那榜单最顶上挂着几个字:临川县堂号三。
心下登时一整狂喜。
因着院试糊名,首场考试放案只给出考生的考牌号和籍贯。
他此次的考牌正是‘堂号三’,再一对籍贯,顾云浩当场就知道这首场录取的第一名正是他了。
“怎么样,看到了没?”
大喜过后,顾云浩便开始关心几位同窗。
“还行。”李文旭淡淡地说了一句。
楚毅也是一脸惊喜地点头。
唯有胡宇凡哭着一张脸,强笑道:“算了,我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只是自己不死心罢了。”
知道了胡宇凡没有取中,三人的欢喜之意也淡了一些,又劝了他一番,便一起回了客栈。
虽然不必再考第二场,胡宇凡还是想留在府城,等着顾云浩几人考完一起回临川。
但是跟着服侍他的那位年纪稍长的仆人,却一直劝他早些回去,免得家里人担心。
顾云浩几人亦是觉得如此,便也劝了他一番。
最后,在众人的规劝下,胡宇凡还是不情不愿的,在当天下午就先坐上了回临川的船。
顾云浩几人却是又投入了紧张之中。
原因无他,只因隔日便又是第二场考试开考的日子。
不过好在第二场竞争要小一些,而且考题也简单不少,到不至于有太大的压力。
待到八月十二,考场的散考鼓一响,登时龙门大开,剩余的士子们抬步而出,顺德二十五年淮安府的院试正式闭考。
院试阅卷,乃是由各省提学主持。
而且为了公允,各府的教谕及地方官员都不可以参与其中。
因而,早在到任之后,李霖越便邀请了旁省几家书院的山长前来越省,襄助他完成各州、府的院试阅卷诸事。
加之,他为官多年,门下亦有些很通文墨的幕宾,倒也能帮忙不少。
首场之后,只余下一百名考生,因而第二场阅卷的压力并不大。
不过一晚的功夫,便已经七七八八了。
次日,幕宾便捧着这一百名考生两场的卷子,以及初拟的名次来复命。
“怎么前十的名字未列出来?”
李霖越先是拿过了那纸填着考生名次的册子,问道。
“此次淮安士子人才辈出,所作文章,各有所长,各位山长商议再三,亦是不知如何选择,故而将前十之位留了出来,待东翁决断。”幕宾含笑解释道。
闻言,李霖越未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问:“覆试的卷子,你可都看过了?”
“是,皆是没有什么错漏之处。”
“既如此,那就没必要多看了。”
李霖越呷了口茶,淡淡地道。
覆试他出的乃是一题表判,外加一篇杂文,一般能考过首场的士子,覆试基本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再加上本朝取士,大多都是看四书题跟五经题的文章,至于其他的,却并不是那么重要,只需要过得去便是了。
当然若是士子精于诗赋、杂文等,也自是有锦上添花之效。
放下茶碗,李霖越开始细细思量,一会提笔在那名册上删改,一会又是去翻考生的试卷细看,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方才将录取士子的名字初步定了下来。
“东翁如此细致,越省此次院试录取必然公允,这实乃众士子之福。”
幕宾笑着奉承道。
他说的其实也算实话,毕竟先前已经考过了一场,这一百名考生首场的试卷,李霖越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全部看过了一遍。
若是不负责任一点,他完全可以按着先前那一次阅卷的印象,直接提笔录取考生定名次。
李霖越含笑不语,随即就开始给考生们定名次。
待到写前三名考生名字的时候,李霖越却是略微停顿了片刻,随即提笔在第三的位置处写上了‘季航’二字。
“东翁,这……”
幕宾自然是知晓李霖越与季阁老的关系,当下也不由诧异道。
“怎么?你觉得名次给低了?”李霖越心情不错,遂一笑问道。
“季公子府试乃是案首,今次院试文章亦是绝佳,东翁何不……”
李霖越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说道:“你所言不错,小航此次文章确实难得,只是本官既为一省提学,院试取士,必得坚守‘公允’二字,若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