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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照过来奉茶,沈觅谢过。
看沈觅行事大方有度,书香之气中带着江湖儿女的爽利劲儿,尤其那双眸子,似一股清泉流淌,甚有灵气,不知怎的,刘彻心里信她。
宫廷里看惯了种种阴诡之事,乍一见到她心里竟暖暖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让刘彻感到说不出的亲近,这种感觉极少有,一时多看了她几眼。
“若是没猜错,你所求之事应是张远。”
沈觅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年,对他知晓此事并不感到意外。
刘彻走上前,扶她起身,“先去为皇后诊病吧,阿照,带沈姑娘过去。”
太子看着沈觅的背影,低首将布帛折好。最早知道沈觅这个名字是和解毒丸方子一起,瘟疫之事非同小可,太子十分谨慎,火速派人前往青州打探,意外得知沈觅竟然是沈鸿先生之女,年纪轻轻医术绝艳,口碑甚好,甚至有些神乎其神,传说她是什么来着——
哦,对了,狐大仙!
于此同时,安排服用解毒丸试药的人明显有了起色,太子这才放了心,下令大量赶制解毒丸。说到解毒丸配方,太医令孙及也拍手叫好,只说民间有技艺出众的匠人,得知沈觅乃一年轻女子时亦深感讶然。
阿照揭开帐子一角,将皇后的手腕轻轻放在丝绸缝制的软垫上,声音和软,“娘娘且忍一忍,沈姑娘为娘娘把脉。”
帐内传出一两声压抑的□□,算是应了。
阿照将一块白色缎子盖在皇后手腕上,“沈姑娘,可以诊脉了。”
玉指纤细,柔若无骨,白嫩的仿佛可以掐出水来。
沈觅心里闪过一阵小惆怅,当初,为何离开父亲,果真是为了荣华么?
转念一想,人各有志,自己和父亲不是活的好好的么?闲云野鹤,乐得自由自在,就算身在皇宫母仪天下,也未必时时快乐。
细细的诊过脉,弦滑相兼,肝胆热盛。
沈觅对着阿照微微一笑,礼貌的问道:“敢问这位姐姐,皇后娘娘是否总是觉得口渴,心闷,不思饮食?”
“正是,娘娘疼痛难忍,已有几日不曾安眠,原本吃的便少,如此一来更是食不下咽。”
“能否掀开帐子让我看看皇后娘娘?”
“这——沈姑娘,太医令吩咐不得见风。”
应是皇后的凤体不能看吧,沈觅心想。
“阿照,掀开帐子。”帐内传出虚弱的声音。
帐子掀开一角,面色憔悴的皇后紧皱眉头,五指紧抓金丝软被,强忍着痛苦。
“娘娘且忍耐一下,民女看看病状才可准确的下判断。”说着,轻轻掀开了软被。
“娘娘胸口处疼得厉害。”阿照提醒道。
轻轻掀开皇后的月色锦缎深衣,一片触目的红色密密麻麻缠绕在白玉般的身子上,有的疮已经溃脓出水。
是火蛇疮,沈觅确定,只是情况严重,这种毒疮是极疼极疼的,若是早早的对症治疗,断断不会如现在这般。
“别处可还有?”
“有,腹部、胳膊和腿上也有,胸口处是最最厉害的。”阿照道。
沈觅见腰侧一处发黑,细细看去竟是香灰,“可还抹过别的药?”
阿照回道:“之前抹过药膏,不起作用,后来用了香灰,娘娘说疼得厉害,也不见好,便也不再抹了。”
“发病多久了?”
阿照仔细回忆,“一个月前,娘娘常说胸口疼,太医开了些养心去火的方子,吃了也不见好,过了半个多月,身上出现几个红疹,极疼的,又吃了几副药,抹些药膏,想不到红疹走的几极快,不七八日的功夫就如现在这般。”
“可还有的治?”皇后看向沈觅,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别瞒我,说实话。”
榻上的妇人年逾三十,哪怕病成这般也难掩风华。
沈觅微微一笑,“皇后娘娘哪里的话,不过是火蛇疮,怎会没的治,按时服药,辅以针灸之术,十日便也可大好,之后还会有些疼痛,乃是火蛇疮遗留之症,没什么大碍,再养些日子便可全好了。”
“当真?”屋内三人同时出声,言语中难掩惊喜。
“自然是真的,皇后娘娘尽可放宽心,此症并无性命之忧。”
沈觅这话一来宽慰皇后,二来确实能治。
火蛇疮在后世不难治,可这时候的确是难治之症,若是再晚些时日,毒疮破损之处一旦感染,那可真是不好说了,幸好现在还不晚。
太子欣喜不已,太医令孙及是众太医之首,医术颇高,素来很是得皇上信任,孙及也诊断是火蛇疮,开了几种药方子轮着吃,可效果甚微,皇后病情日渐严重,孙及也实在拿不出对症的方子来。
连孙及都无奈,其他太医更别提了,要不然怎会有民间张贴榜文这回事。
好在招来了沈觅,是不是说大话且看皇后能否好起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刘彻就是对她有说不出的信任感,就像是命中注定相逢的故人。
见她说此症有的治,刘彻十分高兴,当即下旨由沈思清和太医令孙及主治皇后娘娘。
旨意是这么下的,可都明白孙及并非主治之人,主要是监督之意,一时间众人伸长了脖子,很是好奇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到底要用什么方子。
要知道,这时候的药方大都是祖祖辈辈相传的,通常不外传,要是能得到治疗此症的妙方,那可是福延子孙后代的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狐狸:觅觅,我糖块包了好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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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觅妙手拔毒疮
既然太子已经同意; 沈觅便着手准备治疗火蛇疮的之物。
孙及是老太医,几千年的历史中除了遗留下来的中医宝藏,还有很多遗失的,那些不知道遗失在何时何地的神奇技艺便在这些有真本事的老大夫手中。
沈觅从心底尊敬孙及,还盼望着从旁学得一二。
孙及一看这少年谦恭谨慎,技艺非凡; 心里也是喜欢的; 巴不得好好培养一番留他在太医院; 可是一听沈觅诊治火蛇疮的手段便黑了脸; 当场斥责沈觅。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此法闻所未闻; 见所未见,要命的事你也敢说; 胡闹!洋金花是何物老夫从不曾见过; 想来或许有你的道理; 可草乌是何物?那是剧毒; 你小小年纪有技艺在身,老夫惜才看重于你,太子也看重于你; 可你竟敢谋害皇后娘娘,实在大逆不道!”
太子觉得孙及此言非虚,草乌有剧毒,常常用来涂抹在箭簇上射杀敌人;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是沈觅敢把这等毒物当成药草使用,而且说的这般磊落,实在不像是心存不轨之人。
“沈思清,你可知为何人开方子?这般毒物实在匪夷所思。”
听太子言语中有冷意,沈觅不慌不忙的对着太子和孙及行了个礼,解释道:“回禀太子殿下,孙大人,草乌分为有毒和无毒,用有毒草乌这并不奇怪,很多药草也有毒性,譬如蜈蚣、朱砂,可是用的恰当便可化解大部分毒性,用其做以毒攻毒之效,草乌亦是如此,经过蒸、晒、晾,去除大部分毒性,保留需要的药用即可。”
不无道理!
太子不懂得药理,一时犯难。
孙及低头寻思了寻思,理是这么个理,可是草乌毕竟有毒,不可轻易的用啊!
摇头道:“不可不可,还是不可,一旦凤体有损伤,你可担待不起,诛你九族也换不来皇后娘娘的一根头发。”
这话可就不好听了,榻上躺着的那位也在九族之内呢!
太子道:“先不说草乌之事,你刚才说的针灸是如何?先前医婆亦曾针灸过,效果并不好。”
沈觅拱手,“回太子殿下,因皇后娘娘几日不曾安眠,也不思饮食,因此,草民想着先制作降火疏肝的汤药让皇后娘娘服下,其中加几位有麻醉作用的药草,如此一来,娘娘便可好好的安眠几个时辰,利于拔毒。”
孙及一听又要插话,太子摆手打断,示意沈觅继续说下去。
“皇后娘娘安睡后,银针扎破毒疮,用小罐拔出毒血,再施以针灸之术,如此反复几次,娘娘便可大好。”
不待太子说话,太医令孙及腾地站了起来,手指沈觅,怒不可遏。
“简直一派胡言!火蛇疮只可压制,不可破损,一旦破损,性命堪忧!民间多少因此而亡的例子?你小小少年,不知天高地厚,敢到皇宫里行骗撒野,也不看看榻上的人是谁!”
太子一听又犯了难为,孙及之前说过这疮不能有破损,一旦破损后果难料,如今皇后娘娘身上的毒疮已经有破损的地方,疼痛不已,连孙及也束手无策,可沈觅居然说把毒疮全部戳破。
这,就算刘彻想信她也不敢冒险。
沈觅对孙及道:“火蛇疮是身体内部的毒素,若是几日前尚可压制,可如今这般只能将毒素引出,民间是有因此而亡的例子,可每个人情况不同,条件不同,皇后娘娘现在的情形只能以此方法治疗。”
“不可,万万不可!皇后娘娘不可以冒这个险,老夫不同意,你这个少年太不知天高地厚。”孙及甩着长袍袖子转来转去。
见太子面色不愉,沈觅心里着急,“为何不可?就因为孙大人不曾见过用此法治疗火蛇疮么?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医术之道不也是这么延续下来的?从神农尝百草至今,方子从无到有,孙大人应该清楚。”
孙及辩解:“这是皇后娘娘,不可以有半点风险,你的话固然有道理,可是之前用的方子皆有据可查,医典上亦有记载,你说的草乌也好,扎破毒疮也罢,风险太大,无论如何老夫不同意,一旦皇后娘娘有个闪失,你拿九族抵命也抵不起!”
又来了!
沈觅见他实在顽固,怎么也说不通,转向太子道:“太子殿下,有据可查有据可依固然好,可是皇后娘娘病情严重,若有合适的方子病情不会像现在这般,草民也不会揭榜进宫,‘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不生则死,’还请太子早下决断。”
孙及撩起袍子跪拜于地,泣道:“不可啊太子殿下,万万不可。”
太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想榻上的母亲,知道没有更好的法子,可舍不得母亲冒这个险。
毕竟闻所未闻,甚至骇人听闻。
“让她试试,彘儿,母亲,信命。”里屋榻上传来低沉压抑的嗓音。
这火蛇疮实在折磨人,一群太医拿不出个好方子,王皇后疼的难受,此刻生不如死,脑子里甚至闪过一个念想——毒死胜过疼死。
试试也好,命乃天定。
王皇后亲自发了话,太子自当遵从,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沈觅看着太子殷殷的眼神,自然明白他担心什么,温言安慰道:“太子殿下尽可放宽心,草民这便去准备。”
太子颔首,“不知为何,孤。。。。。。算了,去吧,让阿路与你同去。”
孙及重重的哼了一声,再次表达自己的不满。
阿路是太子身边常用之人,医药坊众人不敢怠慢,一个个笑脸相迎,见阿路对身边的少年客气有理,众人心里也如明镜一般。
这少年说不定一飞冲天啊!
药房李医令更是手拿托盘亲自伺候沈觅挑选药草,一路笑着打哈哈,问东问西。
沈觅客气有理的一一回复,倒是阿路看的厌烦,提醒李医令莫要耽搁时间,若是耽搁了皇后娘娘的病情,那就是大罪一桩。李医令这才收了口,沈觅也暗自舒了口气。
医药坊里的草药种类繁多,超出沈觅预想之外,有许多宫外见不到的草药,居然找到了天南星,如此一来便可替代草乌,沈觅欣喜不已。
不多时便凑齐了药材,沈觅亲自煎煮好了奉至王皇后榻前。阿照上前接过药碗刚要试药,却被太子拦住。
太子看着沈觅,眸中异光闪动,竟然端起药碗喝了一口。
阿照惊诧,“太子殿下,怎可——”
太子咧嘴一笑,少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势,多了几分少年稚气的模样,道:“阿照何必惊讶,儿子为母亲试药,有何不可?”说罢,看向沈觅,眸子闪亮,压低声音,“不知为何,孤想信你。”
沈觅莞尔,感念血浓于水,“殿下放心,皇后娘娘无性命之忧。”
太子亲自伺候皇后娘娘喝下汤药,不过半刻钟的功夫,王皇后昏昏欲睡,又过半刻钟,居然打起了轻鼾。
阿照按沈觅的吩咐拿来了煮过晾干的白布,见沈觅收拾出银针、小罐等器具,太子留阿照在一旁照应,自己则与太医令在外等候。
沈觅按照之前说的方法,取银针扎破毒疮,再用小罐拔出毒血,王皇后身上的火蛇疮遍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