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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汀和艾德勒坐在一对椅子上。“好啦,”艾德勒说,“你有什么看法?”
“关于美人号?不用施洛克·福尔摩斯也能推断出来它怎么会沉到海底。舱面船室被吹掉了。”
“我们有卫星照片显示海浪的活动。在我脑海里,它肯定被一个或者多个比我们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大的杀人浪击中。”
“这就将我们带回到你的理论。你早些时候很犹豫地说出来。发现这艘船有没有改变你的想法?”
“恐怕我的理论太不寻常。”
奥斯汀靠着椅背,双手叠在脑后。“我已经懂得和海洋有关的东西没有什么是寻常的。”
“我到目前还很犹豫,是因为我不想被贴上骗子的标签。科学界花了很多年才认可怪浪的存在。如果我的同事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们会把我撕成碎片。”
“我们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奥斯汀宽慰地说,“我会尊重你的自信。”
教授点点头。“当这些海浪存在的证据强大到无法被否认的时候,欧盟发射了两枚高清晰图象卫星。这个计划叫做‘巨浪’。目标是看看这些海浪是否存在,还有探讨它们对船只和海上钻台有什么影响。欧洲太空机构的卫星会产生一些‘大照片’,覆盖一个10×5公里的区域。三个星期内,卫星确认了超过10个全部高于82英尺的海浪。”
艾德勒走过去,坐在电脑前面。他敲击键盘,直到屏幕上出现一个地球的形状。大西洋上散布着一些附带注释的海浪符号。“我利用这些来自海浪地图组织的调查数据。每个符号表明巨浪的位置、高度和形成的日期。正如你能看到的,过去13个月来,海浪的活动有所增加。这些怪物的大小也一样在增加。”
奥斯汀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教授身边。他扫视过那些海浪符号。每个符号都标注有高度和发生的日期。除了几个地方之外,这些波浪随机散落在全世界。
“你注意到什么异常的东西吗?”
“这四个环形的模块都在大西洋,每一块距离都一样,包括我们现在所处的区域。两个在北大西洋,两个在南边。太平洋怎么样?”
“我很高兴你问我这个问题。”他转动那个地球,直到太平洋出现在眼皮底下。
奥斯汀惊呼:“四个同样的区域。真奇怪。”
“我也觉得这很奇怪。”他嘴角泛起勉强的微笑,“我测量过这些区域,发现它们在大洋中都是等距的。”
“你在说什么,教授?”
“我说的是看起来似乎有个有意识的计划在起作用。这些波浪是人类或者上帝的杰作。”
奥斯汀思考着教授这句话隐含的意思。“还有第三种可能,”过了一会儿他说,“有人在扮演上帝的角色。”
艾德勒的浓眉皱了皱,说:“这当然不可能。”
奥斯汀微笑说:“也未必啊。人类有一段想控制一切的历史。”
“控制大海是另外一回事。”
“我同意,虽然也有过一些粗鄙然而有效的尝试。堤坝和暴风浪屏障几百年前就出现了。”
“我是威尼斯潮汐闸门计划的顾问,所以我知道你的意思。阻止海浪牵涉的问题相对简单。只要解决工程学的问题一切都好办。创造巨浪要困难得多。”
“但不是不可能。”奥斯汀说。
“对,不是不可能。”
“你有没有想过方法?比如说巨大的水下爆炸?”
“非常不像,”艾德勒摇摇头说,“这种爆炸得达到核爆炸的程度。而那会被探测到的。有别的想法吗?”
“目前没有了,”奥斯汀说,“但这绝对是NUMA应该调查的东西。”
“你不知道我听你这么说有多么高兴。”艾德勒如释重负地说,“我还以为我疯了。”
奥斯汀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乔伊怀疑楚奥特夫妇的工作可能也跟这个秘密有关。”他说。
“没错,我记得的。你说过这对夫妻是你们在NUMA的同事,在这个区域进行另一项研究计划。”
奥斯汀点点头:“在我们的位置以南。他们和一群科学家在NOAA的本雅明·富兰克林号上,寻找大西洋的巨大漩涡的生物学意义。”
“就像我说过的,我不排除任何可能。那当然值得我们去看看。”
“我们回到港口之后,可以跟他们聊聊他们的发现。”
“为什么要等?”艾德勒说。
艾德勒的手指敲击着键盘,屏幕上出现一个网页,跟着是一张照片,显示的是大西洋海岸线中部。“拍摄这张照片的卫星能将沙丁鱼那么小的东西也拍下来。”
“真奇妙。”奥斯汀说,侧过身子去看屏幕。
艾德勒点击了电脑的鼠标。“现在我们在检查海洋的水温。那一道红棕色的条纹是湾流。蓝色的区域是冷水,那些一抹一抹的棕褐色是暖流漩涡。我会把我们的船所在的位置放大。”
他动了动鼠标,棕褐色的漩涡填满了屏幕。现在,在那些螺旋纹附近,两艘船的轮廓清晰可见。
“那点光点是施洛克摩通号。另外那点肯定是你们的NOAA船只。哇!这东西依然让我惊奇。”
奥斯汀将身子侧在艾德勒肩膀上方。“东南角那个较小的圆圈是什么东西?”
艾德勒将照片放大。“它是一个独立的漩涡。操作这个真好玩。那些小方框里面的数字显示水流的速度和海平面。水流越来越快的同时,这个漩涡内部的海平面似乎越来越低。”艾德勒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那个漩涡现在几乎是个完美的圆圈了,仍在继续扩大,“天哪!”他说。
“怎么回事?”
教授敲敲屏幕。“我们似乎将要见证一个超级漩涡的诞生。”
第七章
嘉梅伊·摩根·楚奥特小心翼翼地将凡·多恩取样器从NOAA调查船左舷的栏杆上面放下去,看着这个9升的塑料圆柱体沉进漂浮着斑斑点点泡沫的海浪。取样器潜入数百英尺海底的过程中,她摆弄着那条细细的连接光缆。
当那个瓶子装满了海水、自动密封之后,在她丈夫的帮助下,她开始将其拖回船上。剩下最后几英尺了,保罗·楚奥特将湿淋淋的瓶子拉了上来,解开绑着取样器的缆线,对着光线举起它,仿佛他在检查的是一杯葡萄美酒的颜色。
楚奥特淡褐色的眼珠闪闪发亮。“太荒唐了。”他说。
“什么荒唐?”
“想想我们在干什么吧。”
嘉梅伊依然不得要领,说:“好啦,我们不过是把一个好玩的瓶子从一边放下去,然后把灌满海水的它拉起来。”
“谢谢你说出我的心里话啦。你仔细看看这艘船。本雅明·富兰克林号载满了先进的研究设备。我们有很多东西,像专门的回声测深机、多电波的侧扫声纳系统,还有最新的电脑硬件和软件。但我们和古代那些在他们的测深线上涂蜡以测量海底有多深的航海家没什么两样。”
嘉梅伊微笑说:“现在我们要用古代渔夫的渔网来打捞浮游生物呢。可是一想到下水的工具我就没辙了。没有小船。佐迪亚克怎么样?”
“随时可以出发,”楚奥特说。他经验丰富的双眼观察着海面。“起风了。风向随时都会改变。我们得当心一些。”他说到“当心”时语调拖得老长,显示他来自新英格兰地区。
嘉梅伊看到灰蓝色的海面开始冒出星星点点的白色泡沫。“如果我们再拖,接下来好多天都不能下去啦。”
“我也是这么想。”他将凡·多恩取样器递给她,“我们在佐迪亚克的吊柱那边见。”
嘉梅伊将取样器送到生化实验室。海水样品将会被分析,用以追踪金属物和微生物。她走进她的舱室,在她的牛仔裤外面套上连帽的防水服装,冰岛牌羊毛衣,羚羊皮衣,将一头暗红色的长发塞进一顶五颜六色的棒球帽,帽子上写着“汉利号之友”。钻进了救生衣之后,她走到船尾的甲板。
楚奥特在那边等着,他旁边是一些吊柱,吊着一艘23英尺长的充气橡皮艇。他的衣着和往常一样无可挑剔。在全套黄色的商品级别防水服之下,他还穿着专门为他6英尺8英寸的身材定做的牛仔裤,和一件羊绒编织的海军毛衣。楚奥特最喜欢的一个彩色蝴蝶结系在蓝色牛津布衬衣的衣领上,衣领尖扣着两个纽扣。和他这身休闲装扮成对比,他穿着沉重的工作靴,这双靴子他自打在森林洞①海洋学研究所工作起就穿着了,在那个地方,实用的靴子非常重要。他戴着一顶海军羊毛帽子保护头部。
【① WoodsHole,美国马萨诸塞州地名。】
楚奥特夫妇爬上佐迪亚迪号,这艘橡皮艇慢慢降下海面。嘉梅伊解开拴索的时候,保罗启动沃尔沃的宾得尾挂柴油发动机。他们肩并肩站在操舵台之前,双脚像驾驶战车那样支撑着身体,膝盖微微弯曲,以抵消平底船壳扑打在海浪上带来的冲击力。
这艘结实的充气船在海面上逡巡,宛如一只快乐的海豚。离调查船大约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有一片发出荧光的橙色区域,不断在水里起起伏伏,楚奥特操舵朝它驶去。他们当天早些时候放下了这个浮标,以便为收集浮游植物提供一个参考点。
这样的工作环境并不尽如人意。阴森森的乌云从东边铺天盖地而来,灰色的大海波浪激荡,海平线几不可见。风从东边呼啸而来,有数节之速。遮蔽阳光的厚厚云层开始泼洒下一阵微雨。
但保罗和嘉梅伊准备展开调查,神色泰然自若,仿佛他们就是上天赐给海洋的儿女。保罗刚能走路的时候,就和他的渔夫父亲一道爬上了一条渔船。在上大学之前,他曾经在森林洞的科德角渔村以捕鱼为生。
嘉梅伊的出身虽然和楚奥特有点不同,但她没有被这恶劣的天气吓倒。她生于威斯康星的莱辛城,她父亲是个成功的房地产开发商,喜爱游艇,小时候她经常和父亲一起在偶有怪风恶浪的五大湖航行。
“你应该承认,这可比贴墙纸好玩多了。”保罗一边操控船只接近浮标一边说。
嘉梅伊在准备调查工具。“这几乎比我能想到的任何事情都要好玩。”她说,尽管冰冷的雨水扑打着她的脸。
“很高兴你下这个结论的时候用了‘几乎’。”保罗色迷迷地说。
嘉梅伊盯了他一眼,但眼中尽是忍俊不禁的娇媚。“请把精神集中在你在做的事上,不然你会掉到海里去的。”
楚奥特夫妇从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回到大海。上次特别行动队的任务完成之后,他们计划好好休息一阵。楚奥特有一次注意到嘉梅伊放松的技巧很高明,肯定是从一个法国外籍军团教练那里学来的。她是个健身和运动健将,每天用来跑步、远足和骑自行车的时间,就快赶上奥运会水平的训练安排了。
但远不止如此。嘉梅伊还有个习惯,每次心血来潮,想到什么马上就干。他们在乔治城有座别墅,卧室里面的墙纸经常换来换去,有一天,驾驶着悍马在乡间兜风之后,她又打起了墙纸的主意,这时楚奥特知道麻烦大了。嘉梅伊对她刚贴上去不久的新样式说三道四,他只好带着锻炼出来的耐心,边听边点头。
这更改样式的狂热只持续了一天。当时嘉梅伊正使劲拍着墙上的贴纸,斯克里普斯海洋研究所的一个成员汉克·奥布雷打电话来,问她和保罗是否愿意乘坐本雅明·富兰克林号到大西洋中部海域去研究海洋涡流。
奥布雷用不着扭过他们的手臂。和奥斯汀以及特别行动队一起干活是梦幻般的工作,能够带他们到世界各个遥远的角落冒险。但有时他们也怀念上大学那些年,纯粹就是做科学研究。
“海洋涡流?”他们接受了邀请之后楚奥特说,“我在一些海洋学刊物上看过一些相关文章。是一些慢慢移动的冷水或者暖水大漩涡,有时直径达几百英里。”
嘉梅伊点点头。“根据汉克的说法,这种现象带来了很多有趣的新问题。这些螺旋水流会影响离岸的钻探和天气。将海洋微生物从海底卷到海面,造成食物链的断裂,也是它们干的好事。我将会研究那些营养物的流向,看看对渔业和鲸鱼的繁殖有什么影响。你可以调查地质构造。”
保罗注意到他妻子的语调越来越亢奋,说:“我喜欢你高潮迭起的样子。”
嘉梅伊吹起一绺落在她面前的头发。“我们这种类型的科学家碰到让我们兴奋的东西总是有点古怪。”
“那贴墙纸怎么办?”保罗取笑她说。
“我们将会请人来完成。”
保罗将贴墙纸的刷子丢进桶里。“那太好啦,盖了帽了。”他说,用上了一句当渔民时的口头禅。
楚奥特夫妇一起工作的时候配合得好像高级瑞士手表那样精准。NUMA前负责人詹姆斯·桑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