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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底下的广场上,突然一阵骚动,看起来像是被胡蜂打翻的蚁丘。龙人尖叫着指着天
空。值夜的队长急忙跑到防御工事上,往下看着广场。龙人们并没有错。的确有一群红龙
降落在广场中,其中一只背上还带来了一位从盔甲看起来应该是长官的人物。队长不安地
看着那位长官在龙完全停稳前就从龙鞍跳下来。龙忙乱地挥舞着翅膀以免击中他,尘沙吹
得四周一片迷蒙,刚跳下来的骑士头也不回地往大门走去,黑色的靴子踩在广场的石板上,
发出不祥的声音。
一想到这件事,队长吃了一惊,认出了那人的身分。他急忙转过身,差点撞上背后的
龙人,边跑边咒骂那个龙人,开始在碉堡里找寻代理指挥官,加巴努斯。
艾瑞阿卡斯阁下戴着锁子甲的拳头轰然敲上大门,钉子由门上飞出。龙人们你推我挤
地把门打开来,恭敬地退到两边让龙骑将通过,他的到来带来了一阵寒风,将蜡烛吹炼,
火把也跟着摇晃起来。
艾瑞阿卡斯面具下的锐利双眼很快地打量了四周,他看见顶上是一个圆形的天顶,下
面则延伸着圆形的走廊。两个巨大的弯曲阶梯往上直到二楼的一个阳台处会合。当艾瑞阿
卡斯环顾四周,对身旁的龙人置之不理时,他看见加巴努斯从楼梯上的一个房间里匆忙跑
出来,慌张地把裤子穿好,上衣套上。值夜班的队长站在加巴努斯身边不停地喘息,指着
龙骑将。
这个代理指挥官刚刚到底是和谁在一起?艾瑞阿卡斯思考了片刻。很明显的这个家伙
代理的不只是巴卡力斯指挥官的职务而已!
“原来她在那边!”艾瑞阿卡斯阁下满意地想。他大步走过大厅,两阶并做一阶地冲
上楼梯。龙人像是见到老鼠的猫,纷纷闪开让他通过。警卫队长突然消失了。加巴努斯刚
把衣服穿好,艾瑞阿卡斯已经走到楼梯的一半。
“艾——艾瑞阿卡斯阁下。”他结巴地说着,边把上衣塞进裤子里,慌忙地走下楼梯。
“这——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无上光荣。”
“不会意想不到吧,我想?”艾瑞阿卡斯流利地回答,他的声音在面具底下听起来像
是钢铁撞击的声音。
“呃,也许不完全是——”加巴努斯心虚地微笑。
艾瑞阿卡斯继续往上爬,他的眼睛瞪着楼上的门廊。加巴努斯发现他的目的,横身阻
挡在龙骑将身前。
“阁下。”他带着歉意说,“奇蒂拉正在着装。她——”
艾瑞阿卡斯一言不发,甚至没有慢下脚步,一拳挥了出去。那一拳正中加巴努斯的肋
骨。传出一阵像是气球泄气、骨头折断的声音,年轻人的身体往后飞射,直撞上了十尺之
外的墙上。软瘫的身体滑到地面上,但是艾瑞阿卡斯毫不在意。他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上爬,
眼睛瞪着楼梯尽头的那扇门。
艾瑞阿卡斯恶龙军团的直属指挥官,直接对黑暗之后负责,是个智慧高超的军事天才。
艾瑞阿卡斯几乎已经完全征服了安塞隆大陆。他已经开始称呼自己为“皇帝”。他的主子
也对他非常满意,从黑暗之后手中得到的赏赐既多且慷慨。但是现在,他看见他的梦想象
是一阵烟从手指中流失了。他所收到情报显示,他的部队在索兰尼亚平原上抱头鼠窜,从
帕兰萨斯撤退,弃守敏加堡,放弃了进攻卡拉曼的计划。精灵们和南、北亚苟斯的人类结
盟。高山矮人从索巴丁的地底要塞中涌出,和一群人类难民,竟然与他们数百年以来的宿
敌丘陵矮人联手要将恶龙军团赶出阿班尼西亚。西瓦那斯提已经被解放了。冰河地区有一
名龙骑将阵亡。如果传言正确,一群溪谷矮人竟然占领了帕克塔卡斯!
艾瑞阿卡斯在楼梯上边走边想这件事,让自己的怒火越烧越旺。很少人能够活着逃过
他的不悦。从来没有人能够在他的怒气之下活命。
艾瑞阿卡斯是从父亲的手中继承了指挥权,他的父亲原本是个黑暗之后的高阶牧师。
虽然年仅四十,但艾瑞阿卡斯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叱咤风云将近二十年。他的父亲相当不巧
地死在儿子的手里。
艾瑞阿卡斯两岁时目睹了父亲残暴地杀害母亲,罪名只不过是要在儿子变得和父亲一
样残暴之前,带着他逃出去。
虽然艾瑞阿卡斯表面上一直十分尊敬父亲,但他从来没有忘记母亲的死。他努力地学
习和工作,让父亲感到无比的骄傲。许多人常常在想,不知道当他十九岁的儿子为了替母
亲报仇(当然还有觊觎龙骑将的宝座)而将刀刺进他胸口时,这骄傲还存不存在。
这对黑暗之后来说当然不算是什么损失,稍后他发现年轻的艾瑞阿卡斯比他的父亲还
要能干许多。这个年轻人本身并没有牧师的才能,但是他惊人的技巧不但让他穿上了黑袍,
也获得了邪恶导师的大力推荐。即使他通过了大法师之塔中的恐怖测验,魔法仍然不是他
的最爱。他并不常练习法术,而且从不穿那件标志他拥有邪恶法力的黑袍。
艾瑞阿卡斯真正爱的是战争。是他在幕后策划了几乎让龙骑将占领全安塞隆大陆的战
略。是他确保了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借着艾瑞阿卡斯的运筹帷帽,他们用无比
的速度攻击了分散的人类、精灵和矮人,并在他们有机会团结起来之前将他们彻底击溃。
夏天一到,艾瑞阿卡斯的计划就将让他登上安塞隆大陆的王座。克莱恩上其他大陆的龙骑
将无不用羡慕和恐惧的眼光看着他。
因为一个大陆绝对不会让艾瑞阿卡斯就此满足。他的眼光已经开始西进,越过了西历
安海。
但现在——难以想象的悲剧。
艾瑞阿卡斯走到苛蒂拉的寝室门口,发现它已经锁上了。他冷冷地念了一句咒语,厚
重的木门就在他面前炸成碎片。艾瑞阿卡斯跨过门口飞溅的碎片和蓝色的火焰走进奇蒂拉
的寝室,一只手放在剑柄上。
奇蒂拉躺在床上。一看见艾瑞阿卡斯,她立刻拿一件睡衣遮掩着苗条的身躯站了起来。
即使在熊熊的怒火之下,艾瑞阿卡斯仍然不由自主地欣赏在众多指挥官中,他最信任的女
人。虽然他的造访必定出乎她的意料,虽然她知道自己失败的代价就是死,她仍然冷静地
面对他。眼中没有任何恐惧的火花,紧闭的双唇没有一句求饶的话。
这只是让文瑞阿卡斯更生气,提醒了她有多么让他失望。他一言不发地脱下头盔,对
准角落的一个箱子掷去,把它打个粉碎。
一看见艾瑞阿卡斯的脸,奇蒂拉事实上乱了方寸,她下意识缩进被单里,双手紧张地
拨弄着睡衣上的缎带。
看过艾瑞阿卡斯的脸的人,很少不会马上变得脸色苍白。那是张毫无人类感情的脸。
即使是愤怒的时候,也只能从他下巴附近抽动的肌肉看出来。黑色的长发掩盖住他苍白的
脸孔。脸上刚刮得干干净净的地方又冒出了胡渣。他的眼睛黑暗深途的像是一个被冰冻的
湖。
艾瑞阿卡斯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他拉下四周的布慢,伸手进去拉住奇蒂拉的短发,将
她拉下床,咚的一声把她摔在地板上。
奇蒂拉重重落地,口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哀号。但是她很快就恢复了,她几乎已经准
备好像猫般迅速站起来。不过,艾瑞阿卡斯的声音将她冻结住了。
“给我跪着,奇蒂拉!”他故意慢慢地从剑鞘中抽出长剑。“跪在地上,低下头,就
像是要被公开斩首的罪人一样。因为我就是你死刑的执行者,奇蒂拉。这就是我属下失败
的代价!”
奇蒂拉继续跪着,但她还是把头抬起来。艾瑞阿卡斯看见她褐色眼中所燃烧着的仇恨,
他很庆幸自己手中正握着剑。他再度不得不赞许她,即使面对死亡,她的眼中也没有恐惧,
只有复仇的怒火。
他举起剑,但是致命的一击始终没有落下。
冰冷的手指握住了他握剑的手腕。
“我相信你应该听听龙骑将的解释。”一个空洞的声音说。
艾瑞阿卡斯是个强壮的人。他可以用长矛一掷刺穿一只马的身体。他用手一折就可以
将人的脖子扭断。但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从这个慢慢收紧的冰冷手中挣脱。最后,艾
瑞阿卡斯终于疼痛不堪地将剑放开,闪闪发光的长剑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奇蒂拉有些恍惚地站起来。比了个手势,她命令她的手下放开艾瑞阿卡斯。他立刻转
过身,举起一只手,准备施展出可以让背后的这个怪物变成飞灰的法术。
接着他静止了下来。深吸一口气,艾瑞阿卡斯跟跄地后退,脑中完全忘了原先要施展
的法术。
在他眼前站着的那个人形并不比他高,身上穿着大灾变之前的古老盔甲。那副盔甲是
属于索兰尼亚骑士的。玫瑰骑士的符号雕刻在胸前,经过了岁月的刻蚀,如今只是依稀可
见的黑影。那穿着盔甲的人形没有带头盔,手上没有武器。但艾瑞阿卡斯瞪着他,又往后
退了一步。因为那个人形并不是一个活人。
那个人形的脸是透明的。艾瑞阿卡斯可以看见它身后的墙壁。
在它两眼的凹槽中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它直直地瞪着前面,仿佛也可以看穿艾瑞阿卡
斯。
“死灵骑士!”他敬畏地低语。
艾瑞阿卡斯揉揉疼痛的手腕,上面依稀留有不属于人界的冰寒魔气。艾瑞阿卡斯受到
了比外表看起来还更大的惊吓,他弯下腰捡起剑,一边喃喃念着咒语,消除这阴气逼人的
一握所留下的后遗症。他站起身,恶狠狠地瞪着奇蒂拉,后者正带着促狭的笑容看着他。
“这这个怪物是你的属下?”他沙哑地问。
奇蒂拉耸耸肩。“这样说吧,我们各取所需。”
艾瑞阿卡斯不得不用佩服的眼光看着她。他从眼角瞄了死灵骑士一眼,还剑入鞘。
“他常常这样临幸你的闺房吗?”他轻蔑地说。手腕现在痛得不得了。
“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奇蒂拉回答,她漫不经心地用睡衣将自己的身体包里起
来,与其说是为了面子,不如说是为了春寒料峭的天气。她发着抖、用手梳理短而卷的秀
发,耸耸肩说。“毕竟,这里还是他的城堡。”
阿瑞阿卡斯闭上嘴,脑中飞快地掠过各种古老的传说,经过片刻的出神之后,“索思
爵士!”他转过身面对那身影说,“黑玫瑰骑士。”
骑士礼貌性地点点头。
“我竟然忘了达加堡的传说了。”艾瑞阿卡斯若有所思地看着奇蒂拉。“这位小姐,
你比我想像的还要有种竟然胆敢住在这受诅咒的房子里,根据传说,索思爵士是一整团骷
髅兵的统率者——”
“在战场上十分有用。”奇蒂拉打着呵欠说。她走到壁炉边的一张小桌子旁,拿起一
个水晶玻璃瓶。“只要让他们碰一下,”她微笑着看了艾瑞阿卡斯一眼。“嗯,我想你也
知道,没有足够法力抵消它们影响力的可怜虫会有什么下场。要喝些酒吗?”
“好,”艾瑞阿卡斯回答,同时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透明的脸。“那随侍在侧的
怨灵们呢?”
“她们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奇蒂拉又打了个寒颤,然后举起了酒杯。“也许你
不久之后就会听到她们的声音了。索思爵士理所当然是不睡觉的。这些小姐们帮助他渡过
难熬的漫漫长夜。”有那么一瞬间,奇蒂拉脸色苍白地将酒杯放在唇边不动。然后她原封
不动地把杯子放下来,手微微地发抖。
“实在不能算是悦耳。”她简洁地说。她转头打量着四周,问,“你把加巴努斯怎么
了?”
艾瑞阿卡斯玩弄着酒杯,满不在乎地说。“我把他留在……楼梯底下。”
“死了吗?”奇蒂拉问,边倒给他另外一杯酒。
艾瑞阿卡斯皱起眉。“也许吧。他挡住我的路了。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我觉得他……很有趣。”奇蒂拉说。“他代理了巴卡力斯许多方面的任务。”
“巴卡力斯,我想起来了。”艾瑞阿卡斯喝完另一杯酒。“你的指挥官被俘虏,你的
军队竟然被打得溃不成军!”“他是个蠢货。”
奇蒂拉冷冷地说。“即使残废,他还试着要骑在龙背上。”
“我听说了,他的手臂是怎么一回事?”
“在法王之塔里那个精灵女人射了他一箭。那是他自己的疏失,他也付出了代价。我
已经将他撤职,让他担任我的贴身护卫。但是他坚持要洗刷耻辱。”
“你看起来似乎对他的被俘丝毫不在意。”艾瑞阿卡斯看着奇蒂拉说。那件睡衣只不
过在脖子的地方用两条缎带支撑住,并没有怎么遮住她苗条的身体。
奇蒂拉笑了。“没有什么好损失的。加巴努斯是个相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