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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无事给人添麻烦,虽然蓝姑姑与玫儿不介意,可她到底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后世之人,没有办法坦然自若地奴役她们。
萧六郎陪她的时间不多。
这些日子他似乎很忙,一大早就离府了,回来已是披星戴月的时辰,基本上他到府里时,墨九都已经睡下来,根本没有办法好好说说话。
有好几次墨九刻意想等他回来,结果都没有熬得出周公的召唤,终究只留了一副熟睡的容颜给深夜返回的他。
这样的样子,安稳、混沌,却有一点不踏实。
尽管墨九知道,他每天会来看她。
这是蓝姑姑嚼舌给她听的。
自打那一天碰上了他俩在房间里亲热,蓝姑姑那眼神儿就像丈母娘看女婿似的,越看萧乾越满意得不行,每天在墨九的面前,都会为他说无数的好话,似是恨不得萧乾分分钟把墨九收入房里。
萧使君每天陪她到半夜。
萧使君吩咐为她做温补的食物。
萧使君嘱咐灶上,她的药要煎熬三次再取汁。
萧使君说天气转暖,可春捂秋冻,不可为她减衣。
萧使君说出太阳的时候,可以推她到院子里多晒晒。
萧使君还说……
蓝姑姑天天在耳根喃喃,听得墨九真想抽他。
既然萧使君给旁人说了这样多,为什么就不可以直接告诉她?
他真就忙得一天都不能早点回来?
还有……她为什么就那样嗜睡?明明想好要等他的,可坐着太闲就打盹,不知不觉就睡过去,连神仙都治不了她的懒病。
于是这些日子下来,墨九开始理解猪的生活了。
除了吃就是睡,啥也不想,如今的她亦然。
而且,这样麻木混沌的日子,她一过居然就是两个月。
二月半,人间变了颜色,春雨沥沥,春风宜人,阳光再出来时,园子里的树叶绿油油一片,叶子肥肥胖胖的极是可爱,就像墨九被“饲养”得不知不觉就长了肉的脸。
“萧六郎真是个人才,太有饲养天赋了。”
她坐在园子里,对着铜镜捏脸上的肉。
“瞧把他祖宗给养得,又白又胖……”
坐在她面前的玫儿咬着下唇,仔细端详她姑娘的脸,小眉头扬了扬,实话实说:“姑娘变漂亮了,比以前还要好看了呢。”
“……不是吧?”墨九惊讶地从铜镜是抽回目光,盯住玫儿认真的脸,“你什么审美观啦?我的锥子脸没有了,尖下巴没有了……脸圆了,肉多了,你居然说我好看了?天啦,求你把我脸上的肉削去吧。”
玫儿似乎不理解她为什么这样说,嘟了嘟嘴巴,“姑娘本来就比以前好看了嘛。肤更嫩,肌更滑,额头饱满,地阔天方,一脸福相,哪里不好看?”
果然时人的审美观与后世不同吗?
墨九欲哭无泪地盯着她,然后揉了揉面颊,觉得玫儿至少有一点是对的——她的皮肤真的比以前好了很多,柔滑细嫩得不可思议,便是她自己,也恨不得想咬一口。
不知萧六郎看了,想不想咬?
想到他,她的脸微微一烫。
“六郎今儿又入宫去了?”
玫儿想了想,垂目道:“是,听说太子殿下的身子有起色了,李公公大清早就差人来唤使君,今儿萧使君必然比往常更忙碌一些的。”
自打东寂出事,萧六郎陪他的时间比陪墨九还要多。除了上朝和忙政务,他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东寂的伤势上。于是,坐在微风徐徐的树下,墨九考虑片刻,不免想岔了思路。
“莫非他们两个相爱了?”
“姑娘说什么?”玫儿没有听清。
墨九也不解释,想了想东寂第三者插足的可能性,又摇摇头,收回纷乱的思绪,侧头问站在边上纳鞋底的蓝姑姑,“最近怎么没听你说起,他们几个怎么样了?”
她指的“他们几个”是艮墓的难兄难弟。
两个月过去了,她都可以撑着拐杖走路了,他们的身子也应当大好了才对。然而以前聒噪又爱八卦的蓝姑姑,近来却越来越少对她说外面的事儿了,以至有时墨九有一种错觉,她根本就不是在养伤,而是被禁锢在这个院子里,像古代的已婚妇人那样,除了四角高墙与一片小小的天空,与世隔绝了。
蓝姑姑垂目,飞针走线间说得随意,“还不是那样,小郡子身子骨最结实,早就活蹦乱跳了,前几日还来了枢密使府……”
说到此,她突地顿住。
墨九一想,却愣住,“宋妍这货来了,却不来看我这个病人?”蹙着眉头,她拿铜镜的手柄敲了敲桃木椅子,点头道:“看来是欠收拾了,回头看我怎么治她。天天肖想我的男人,居然敢不来见我!”
蓝姑姑见她自己找到了理由,也不反驳,呵呵一笑了事。然而,墨九却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瞥她一眼,冷不丁生了疑惑,“那其他人呢?可都大好了,尤其那个玉嘉公主?阴阳杀的毒没有解,她就不想找个驸马?”
蓝姑姑手一颤,针尖扎着了指头,“哎哟”一声,连忙将手指吸入嘴里,睨着墨九探究的眼神儿,轻笑道:“没事没事,不小心扎了一下。”
墨九翻白眼儿,“我没问你。你皮糙肉厚的,一个月总会扎上那么几十回,我习惯了。”顿一下,她看蓝姑姑和玫儿紧张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儿,突地弯了弯唇。
“说罢,你们两个究竟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蓝姑姑放下手,嘻嘻笑,“我们哪敢瞒姑娘?”
墨九危险的眯眼,“真没有?”
“真没有。”蓝姑姑目光左闪右闪,似是有点避不过她锐利的逼视,突地一叹,小意道:“是,是有一件事儿没有告诉姑娘。我们原是怕姑娘身子不好,又爱瞎操心……”
墨九盯着她的眼睛,“行了!直接说事儿。马屁就甭拍了……我自个儿的身子我晓得,这都在府里养两个月了,哪有那么金贵?”
与她对视着,蓝姑姑心跳得很快。
“其实是,是彭欣姑娘……有,有喜了。”
有事了?就为这事隐瞒她?
久久,墨九盯着蓝姑姑没有出声。
她慢慢扯着玫儿搭在她腿上的小被子,也不知想到些什么,却罕见的什么都没有问,持续了一会思考状态,待她再抬头时,冷静的声音里便透着一丝凉意。
“我要去瞧瞧她!”
“啊!”蓝姑姑差点儿吓死,“姑娘怎么去得?”
墨九目光一厉,“我怎么去不得?”
“姑娘有伤?”
“我只是有伤,又不是死了!”她说罢,见蓝姑姑和玫儿都噤声不语,猛地将铜镜拍在桌子上,把桌上她们用来哄她的棋子震得“砰砰”直跳,然后一字一顿道:“这天下,就没有我墨九去不得的地方。”
“姑娘……”蓝姑姑声似呻吟。
可墨九是主子,尤其如今的她完全与以前不同,她有的是大主意,还非常坚持主见,根本就不是她能劝得主的人……她低唤一声,劝了几句,又把希望的目光投向玫儿。
然而玫儿与她一样。
对墨九,她没有半点办法。
墨九定定看着她俩,目光很凉,“备车!”
坑深126米 关心与心关
惊蛰刚过两天,春风送暖,万物复苏。
临安街面上,酒楼林立,行人如织。树叶儿发了新芽,小草儿从青石板缝隙中钻出来,绿油油一片春色,整个城池便笼罩在了一种新绿的清新里。这生机勃勃之态,让久居深宅的墨九,盯视的目光几近贪婪。
坐在马车上,她一直撩帘观望。
空气略有潮湿,她微微眯眼,深吸一口氧气,刚叹一声舒服,就听见东青门的方向传来一阵闹杂的喧嚣声。
东青门是临安最窄小的城门。
墨九要出城去找彭欣,就必须打这儿经过,可城门口却有两边人马在那儿闹腾,一个要出,一个要进,就这般堵塞了城门。
入城的是一支抬着箱笼与家俱的殿前司禁军,布匹、桌灯、铜镜台、屏风、茶几等等……家什簇新的,看上去极是华贵,数量庞大。而出城的是一群披甲执锐的禁军,他们应当是骁骑营的,领头的人是墨九曾经在天隐山下见过的邓鹏飞,这群禁卫一个个紧绷着脸,像是准备上战场似的。
“怎么回事?”墨九问。
“没事儿,堵了,有几件大家什。”
“哦。”墨九懒洋洋靠着,让阿陈把车尽量往街边上挪开。既然是堵了路,不管是哪个人的座驾,都得有点儿自觉性,以免越来越堵。她半阖着眼坐在马车里,等着城门通畅,很快,就见一辆辆架子车拉着货物家什慢悠悠驶了过来。
墨九随意一扫,眉头便蹙紧了。
若旁人看了也就看了。
可墨九不同,她是考古出身。
这样的阵仗,这样的家什,定然只有皇室才有的。
城门口慢慢敞亮了,邓鹏飞带着一群禁军出了城,可殿前司的人抬的东西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墨九的马车肯定就走不动。这边儿一堵,街道两侧的老百姓也都活络起来,全都集在一颗大柳树下,一边看热闹一边指点。
殿前司押送家针的禁军个个都佩着武器,皇城里当值的人,出了宫城自然比旁人更为嚣张。他们大声驱赶着两侧的百姓让道,吆七喝八地从墨九的马车边过去。
皇城根下,什么鸟人都有。
墨九静静看着,并不阻止。
有人愿意做大爷,让他做去,与她无关。
不过老百姓见到这种事儿却是兴奋的,随着那一辆辆架子车从面前驶过去,人群里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响。有一部分人在说北边恐怕又要打仗了,先前出去的禁军,便是领了命令要北上抗敌的。另一部分人,却在议论殿前司押送的那些让人直咽口水的家什。
“不晓得是哪个大人府上的……”
“大人?哪个大人担得起这些东西?”
“你还不知道呢?这些天殿前司的人至少一天打这儿跑两趟。东西啊都是往公主府送,我家小子前一阵在公主府上做事,说那府邸修得……啧啧,咱这辈子若是能亲自瞧上一眼,也是托福了。”
“哪个公主?”
“除了玉嘉公主,还有哪个?”
众人议论的声音很小,入耳也不太清楚。但人都喜欢热闹,听见有人议论,就不停有人凑上去,偶尔也多嘴说上几句……蓝姑姑时不时瞧一眼议论的人,又瞥一眼阖目养神的墨九,神色略显有些紧张。
终于,城门松散了。
蓝姑姑正要催促阿陈赶车,一个人就骑马走了过来。
他是随着殿前司那一行禁军押送东西的,脸上略有疲惫之色,胡子似乎也有好些天未剪,穿着一身重重的铠甲,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让他面颊上那一道疤痕更显狼狈……已经做了殿前司都指挥使的辜二,骑在马上的样子,比往日威风不少。
他看见马车里的墨九,执缰过来问候。
“钜子安好?”
“辜将军好!”墨九回礼,听着他甲胄摩擦出来的铿铿声,又伸出头往前方看了一眼。那一串蚂蚁搬家似的殿前司禁军,拉着架子车慢慢过去了,她微微眯眼,笑容也更为灿烂。
“辜将军这是要办喜事了啊?置办这样多的东西。”
被他问及,辜二面有窘意。
“辜某不曾有喜……”
“噗”一声,墨九笑了,“你当然不会有喜,我是说办喜事……你这大大小小的箱笼,家俱物什……若非办喜事,又哪里摆放得下?”
辜二唇角牵了牵,似乎这才回过神来,不太自在地道:“不敢相瞒,辜某这是为陛下办的差事,东西也并非我府上的。”
他在殿前司当值,一般人使差不上他。
而且,他已贵为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般事也使差不上他。
墨九心里默了默,唇上的笑容扩大了,“那更得恭喜辜将军了,为皇家办喜事,那是大功一件,且不说官家的赏赐,便是随便刮点油水,这辈子也都富贵不愁了。”
哪有人这么当面说人家刮油水的?
辜二尴尬不已,直推说,“不敢不敢,钜子说笑了。”
言罢他似乎不想再与墨九寒暄,左顾右盼一下,盯住她的马车,便换了话题,“听闻钜子在枢密使府上养伤,墨家之事都未过问,这突然出府……是身子大好,要出城去?”
墨九笑着点头,余光又瞄一眼那条搬运的长龙,语气温和地道:“好了,辜将军是大忙人,我就不耽误你办皇差了,回见。”
也不等辜二接话,她挪开眼神儿,就高声喊阿陈赶车离开。辜二默默侧到路旁,睨着她拱了拱手,也不便多说。墨九懒洋洋地弯唇一笑,与他对视一眼,慢慢放下帘子。
蓝姑姑回头看一眼还在原地的辜二,扯了扯汗湿的领口。
“阿陈快着些,一会儿又有车来堵上城门,就麻烦了。”
“好嘞!”阿陈应一声便笑,“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