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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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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手起刀落,两名宫女连申冤的机会都没有,便“咚”地倒在了青石板的地上,瞪大着不甘的双眼,手脚痉挛一般痛苦地抽搐几下,就再也没有了动静,只剩汩汩的鲜血,淌在地上,震慑着众人的神经。
  这一招“杀鸡儆猴”的效果是惊人的。
  众人的惊呼声都噎在喉头,空间冷寂一片。
  两名宫女身上的鲜血,流成一条条斜斜歪歪的曲线。
  那狰狞的鲜血,慢慢沾在侍卫的鞋子上,也吓得众人半声都不敢吭。
  宋熹淡淡一笑,脸上再无严肃之色。他似乎全然不知这些人与死去的两名宫女一样,也都看见玉嘉公主殿内那龌龊的一幕,也都嚼过舌根子。他淡淡道:“为先帝治丧期间,事务繁杂,宫里就有劳各位了。还有,各宫娘娘公主们,心系先帝,也多悲伤,你们要好好服侍。”
  众人回过神来,心知逃过一劫,汗水湿了脊背。
  “谨遵殿下旨意……”
  宋熹摆摆手,不轻不重地道:“散了吧!”
  众人骇得神经都紧绷着,就等他这句话了。
  于是谢过恩,“轰”一声散去了。
  ——
  宁做太平犬,莫为乱世人。
  不论是朝中大臣还是坊间小民,想要过上平静体面的生活,都需要一个国家的政治稳定,才能安居乐业。所以皇帝的生死,不仅干系皇家,其实也干系天下。这一日宫内丧钟大起,至化帝驾崩之事,便如这一股子夹着寒流的春风一般,迅速吹过临安府,往大江南北四散而去。
  伴着丧钟而起的,还有今年的第一声春雷。
  “轰隆隆”的雷声,敲在金瑞殿的琉璃瓦上。朝中大臣得悉噩耗,纷纷入朝进觐,集于金瑞殿侧殿。太子宋熹端坐首位,皇子皇孙们坐在侧位,一个个哀容满面,与臣工们一样沉浸在突如其来的丧讯中,久久无人说话。
  宋熹环视众人一周,突地皱眉。
  “萧使君何故没来?”
  一个侍卫上前,“禀殿下。萧使君不在枢密使府,昨夜去了彭姑娘的宅子,一夜未归,属下已派人前往寻找,相信不久便可入宫。”
  轻“嗯”一声,宋熹淡淡瞅他一眼,紧抿的唇角露出一抹刚毅的棱角,考虑一瞬,他道:“那诸位爱卿,我们讨论一下为先帝治丧之事吧。”
  众人小声应了。
  治丧都有明例,朝廷也有银子,不算难办的事。
  而皇帝一死,新君即位才是大事。
  于是治丧之事还未讨论完,由宰相苏逸领头,好几个人出列“劝进”,劝说太子登基即位。宋熹微微扬起头,严肃的目光穿过众人的头顶,发现零星几个“劝进”的,都是谢氏旧臣,或南荣老臣,而更多的人,都默然无语。
  一般来说,为了“从龙之功”,大臣们会争先恐后地“劝进”。而今天这个局面,宋熹心里很清楚,这些人都是老油条,风声未至,他们不敢随便下话,他们都在等待一个人——萧乾。
  有人“劝进”,做太子的自然要先推拒一番。
  宋熹浅浅抿唇,叹道:“本宫贤达不如先帝,能力不及众皇弟……此事,容后再议吧。”
  ——
  雨雾在天空中拢成一层淡淡的烟云。
  雷声震震,雨越下越大,一条远离临安府的官道上,被马蹄飞溅而起的雨水高高溅起,将道旁刚从土里冒出头的小草溅的一身泥泞。
  一行数十人飞驰在官道上,却静悄悄的无人说话。
  “主子!快看。”突地一名侍卫惊喜的指着前往。
  萧乾勒住马匹,一身衣裳已是半湿。
  立在路中,他面容森冷的等着前方的人过来。
  “驭——”一个头戴斗篷的汉子,小心翼翼地停在萧乾马前,扶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禀报道:“主子,咱们的人兵分三路,往南追了约一百来里路,不见大少夫人与彭姑娘的马车……您看,可还要继续南追?”
  萧乾盯着他,没有马上回答。他看着泥泞的官道,一条条车轮的痕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眉头紧蹙着,考虑好一会儿,才慢吞吞抬手。
  “不必了。回京!”
  从早上找到现在,没有见人,如今却要回去?
  随行众人面面相觑,皆不解他的用意,却无人相问。
  都说萧乾行事令人难猜,可墨九做事分明更是神出鬼没。把萧乾迷昏在彭欣的宅子里,留下一封不伦不类的信,就那样大半夜的离去了,说是为保住彭欣的孩子,可众人又怎会不知,她一定是从枢密使府出来,得知了萧乾与玉嘉公主的婚事,这才闹的情绪?
  众人观察着萧乾,都觉得自家主子难做。
  好端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会被一个妇人制住了呢?
  他们心底都唉声叹气,觉得这下日子难过了。每一次,但凡墨九有什么事,萧乾的脸色就难看,他们也都会跟着倒霉……于是,人人都紧张着,大气都不敢出。然而,刚到达临安城门,还未入城,便见东宫的大太监李顺在那里来回踱步,样子比他们还要紧张。
  李顺常时是跟着宋熹的……
  大晌午的出现在城门,有什么事?
  众人心里都有疑惑,慢慢打马上前,招呼着“李公公”。李顺扭头,看见萧乾等人过来,像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似的,腻歪着一张笑容,赶紧迎了上去。
  “哎哟,使君大人,小的可算等到您了。”
  李顺啥时候这么客气了?众人皆疑。
  萧乾淡淡道:“公公有礼,不知找我有何要事?”
  李顺一愣,“敢情萧使君这还不知情哩?”
  萧乾不温不火地看着他,不做回应。李福看他表情做不得假,感慨一声“出大事儿了”就把宫里发生的事儿简明扼要地与他说了,然后叹息着摊手道:“萧使君请吧,太子殿下还在金瑞殿等着哩。”
  得闻噩耗,众侍卫差点儿从马上跌下来。
  不过短短一夜,居然发生这么多的变化?
  墨九带着彭欣走了,皇帝驾崩了,玉嘉公主吓傻了……
  这也太多巧合了吧?
  淡淡扫视着李顺,萧乾骑在马上抿唇片刻,方道:“公公先行一步,告诉殿下,待我回府更衣,即刻入宫。”
  从古至今,皇帝驾崩都意味着一次政权的交替。这个阶段涉及太多权利纷争,腥风血雨,幺蛾子也出现最多。然而,就目前南荣的局势来说,皇帝是突然驾崩的,之前立有太子,唯一有竞争力的皇子宋骜本身似乎并无“未雨绸缪”的打算,那么太子宋熹即位的可能性就极大……
  尤其他已然抢到了先机,丧钟一响,皇帝已薨,大臣纷纷入宫奔丧,也等于昭告天下,他的名正言顺。这种太过明显的名分,便是有人不服气,其中的可操性也已经变得很小。萧乾此时便是有什么想法,也扭不过局势。
  这一点他明白,宋熹又何尝不明白?
  玉嘉公主的寝殿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萧乾回枢密使府的时候,便从探子口中得到了一些风声。虽然他有些意外这样的结果……可并没有排除墨九的嫌疑。
  从得知消息时,他便怀疑与墨九有关。
  如今……他只是更怀疑了而已。
  其实他如今最想做的事,是把墨九拎回来打一顿。可大局当前,无数人都在等着他,他不得不入宫。朝堂格局的重新洗牌,干系重大,许多人的功名利禄都系于他身,整个萧氏一族的命运也都在此一举。他不能因私忘公。
  这一日是至化三十二年二月十八。
  萧乾入宫时,雷声更密,雨点也更大。
  金瑞殿的偏殿里,众人正在讨论治丧之事,几个皇子,包括小王爷宋骜也都在座,个个眼有红丝,面色不安。这个时候,宋骜还不知道彭欣出逃的事,萧乾看他一眼,自然也来不及告诉他。
  萧乾朝座中的宋熹拱手,“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萧爱卿来了,快快请坐。”宋熹向来温和的面上,有一丝难掩的悲痛,表情肃穆,语气也很沉重,“今晨陛下龙驭宾天了,本宫召萧使君入宫,是为商议治丧一事。”
  萧乾默默点头。
  看他不言不语,众人却长吁短叹起来,无非是说至化帝生前是如何的治国有方,德厚流光,如今突遭恶疾,龙命不保,是乃南荣之憾云云……可他们嘴上说着,眼睛却盯着萧乾,想看他如何表态。
  萧乾目光微暗,语气却很淡,“国不可一日无君,事已至此,为先帝治丧紧要,拥立新君更为紧要。”
  他说到此处,慢条斯理地停住。
  众人竖着耳朵,皆心脏高悬。
  他说拥立新君,却没说要拥立太子。
  难道又要有什么变故了?想那京畿大军,当时萧乾随口就能调动几十万,若他兵围京城,血洗皇都……就算太子殿下继位名正言顺,可拳头底下出皇权,他一力扭转局势也并非不可能。
  “轰隆——”
  又一道雷声炸在瓦上,似乎要把金瑞殿劈开。
  好些人已是紧张的冒了冷汗。
  只有宋熹静静看着萧乾,而萧乾的目光却落在宋骜的脸上。
  有人跟着萧乾的视线看见宋骜,见他茫然的样子,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噤——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其实是少数。如果萧乾要力荐宋骜,那将迎来一场王朝的腥风血雨,不知又有多少人头要落地。
  潜意识里,大家还是希望平稳过渡。
  这一刻,众人度日如年。
  可萧乾的目光一转,却落在宋熹的身上。
  宋熹也在淡淡看他。
  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了多久,殿中便沉寂了多久。一道浮于空中的暗流,在他二人间汹涌而动,可他们两个人都很平静,只有众臣的手心攥紧,在紧张地等待一个结果的来临。
  好半晌儿,萧乾慢慢出列,撩起袍角,往地上单膝一跪。
  “皇太子乃先帝敕封,现先帝驾崩,太子殿下应顺应天命,克承大统,于灵前继位,率众臣为先帝治丧,以固国本!”
  他声音未落,群臣皆纷纷群起,齐刷刷跪于地上。
  “恭请太子殿下继皇帝位!”
  宋熹慢慢抿唇,看向萧乾的头顶。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劝进”,已与先前不同。有了萧乾的带头,满殿臣工无不拥立于他。也便是说,他这个皇帝之位,与其说是先帝敕封的,不如说是因为萧乾并不反对。
  缓缓牵唇,他挑出一抹叹息。
  依常例,他还得推辞,等待第三次“劝进。”
  “先帝刚薨,尸骨未寒,本宫与众爱卿一样,悲结在心。南荣有众卿辅佐,虽无国君,亦出不了乱子。此事容后再议吧,众爱卿先起。”
  众人谢恩,心里一颗大石落下。
  治丧之事有专人负责,其实并不需要宋熹与萧乾亲自出面,一殿的人又客套唏嘘片刻,宋熹便遣散了众人,单独留下萧乾叙话。
  太监宫人们也都下去了,宽敞的大殿,只剩下两个男人,很多话也就不需要再客套了。
  宋熹脸上褪去悲痛,并无丧父的恸动,萧乾淡淡的面孔,依旧云淡风轻,也没有因为失去一个曾经赏识他的皇帝而有半分痛苦。
  “坐吧。”宋熹率先开口。
  “谢殿下。”萧乾唇角微抿,并不客气。
  宋熹抬眸望他一眼,从案几上端起茶盏,用茶壶拂了拂水面,轻轻一吹,盯着水面却没有喝,又再次放下,望向萧乾,“今日之事,本宫得多谢萧使君大义。”
  萧乾淡淡道:“殿下客气,微臣只是恪守为臣之道。”
  宋熹把茶盏推开:“说罢,有什么要求。”
  萧乾轻描淡写一笑:“我若不想背上千古骂名,就别无选择,殿下不是都算到了?”
  宋熹点点头,“是。萧使君只能拥立我。”说罢他慢条斯理地低下眸子,喝一口茶,并不看萧乾,幽幽道:“如今形势,萧使君都看在眼底。这个皇帝之位,我未必想坐,却不得不坐。我便不坐,萧使君也会让我坐。”
  萧乾并不反驳。
  对于宋熹这个人,他从未小看过。
  上一次在艮墓的重伤,他一再推迟救助于宋熹,宋熹也从来没有明显地表示过不快,甚至他分明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帝位,却给了他十二万分的尊重,要的就是他带头一拜,这一点他又怎会不知?
  但他却给他一个好处,允他的要求。
  这样的人,松弛有度,驭人有术,其实是帝王之才。
  萧乾微眯着眼,看着他,“条件一个,要求也有一个。”
  宋熹轻“嗯”一声,“萧使君请讲。”
  萧乾正视着他,“我要墨九。”
  “哦?”宋熹手上茶盏轻轻一荡,笑道:“她并非我的,也并非你的。萧使君难道不知……她是属于她自己的?你问我要她,此言……本宫着实不解。”
  “微臣的意思,殿下明白。”缓缓一笑,萧乾目光微厉,并不因为他是太子便有丝毫的妥协,每一句话说得都很浅淡,可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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