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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苏逸像是听了什么笑话,那表情极是张扬,看向墨九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枉你跟在萧乾身边这么久,这种话也会信?”
被小屁孩儿损了,墨九脸上有点挂不住。
……而那些,确实只是基于她对东寂的信任。
但谁能保证帝王真能金口玉牙呢?
苏逸看她沉默,收住笑,清了清嗓子,又沉下声音。
“你走吧,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了。”
这番话听上去诚意满满,可墨九却不愿领情。
“不瞒相爷,我这个人向来不到黄河不死心。萧乾在哪里,我就一定会在哪里,所以,我是不会走的……”
“你不能,又能如何?”苏逸抬高下巴,斜视她。
“相爷可否帮我一个忙?”她慢吞吞道:“我本不想扰了相爷清净,但这天底下,除了你,无人可以做到……”
“啪嗒”一声,茶盏掉了。
墨九从来都不是低声下气的人。
可今日,她却为了萧乾低下了头。
苏逸眯眼,没有再问。他似乎知道她与东寂的纠葛,深深看了一眼墨九,眼睛里,带了一种同情……或说怜悯的光芒。
“他不会见你的。墨九,别做梦了!”
曾经,当东寂还是太子的时候,墨九觉得要见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就算没有了那一块象征身份的玉扳指,只要她肯,差人递上一句话,他就肯定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如今,他贵为天子,在他不肯见她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一个平民百姓想要见到当今皇帝,到底有多难。
皇城的高墙,距离很短,却隔绝着两个世界。
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往昔情分也都随风而去。
从苏逸那里出来,墨九领着墨妄去了一趟“菊花台”。
旧物还在,往事依稀,人却都变了。
她敲开了菊花台的大门,门房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那个人说,这个府宅,是他们家老爷一个月前买下来的,并且,疑惑地问她是谁?
墨九记得,菊花台的地契上头,分明写着她的名字。
她都没有签字画押,怎会卖了出去?
疑惑在脑子停顿一秒,她又忍不住笑了。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又何况一个小小的菊花台?东寂说这个宅子是属于谁的,那它就是谁的。
看来,不必再找他了。
菊花台的易主,已然说明了一切。
“回吧!”墨妄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手指搭在她的肩膀上,慢慢圈住她。
他知道她昨晚一宿未眠,今日又奔波了一天,这番见到这样的情形,肯定得受打击,身心疲惫的状态,便是他自己也熬不住,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女子?
“九儿……”他动了动嘴皮,劝解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墨九却冷不丁转过头来,与他的目光撞在一起。
她的视线亮得惊人,夹杂着怪异的阴冷。
“师兄,我想做一件事。”
墨妄抓住她肩膀的手,微微一紧。
“你要去游湖?”
“是。”墨九点头,“游湖。”
去苏逸那里一趟,也不是全无收获的。至少她知道了东寂会在明日末时,领着皇后娘娘去游湖踏青。临安城就这么大个地方,墨家弟子却有不少,他们要想摸清他的行动路线,并不难。
墨妄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
目光幽幽一沉,他却没有反对。
这天晚上,临云山庄整肃了一夜。
墨家弟子们,似乎都很忙碌。但墨家纪律素来严明,墨妄交代下去,下去就会照做,并且守口如瓶。所以,山庄外的人,对里面的发生的事,几乎一无所知。
回到山庄,墨九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等墨妄安排好一切,再去她房里禀报时,墨九还坐在梳妆台前。她闺房的千工床上,摆满了好几套衣裙,像是都被主人嫌弃了,默默地丢在那里。
墨妄静静看她,并不言语。
墨九没有抬头,却似感觉到了他的到来。
“都安排好了?”
“嗯。”墨妄眉头一皱,“钜子的命令,我已传达给了诸位长老,墨家从明日起,将会把化明为暗,他们也会领着墨家弟子隐去,等待下一步通知。临云山庄里的人,除了一些骨干,将在明日午时之后,各自散去,前往金州兴隆山汇合。”
墨家的产业,如今越做越大。
这样的动静,肯定是会惊动人的。
所以,一切的行动,都将在明日午时进行。
而墨九如今的赌注,除了墨家……还有她自己。
抿了抿涂着唇脂的嘴,她望向墨妄。
“好看吗?”
墨妄喉咙一鲠,垂下眸子,几乎不敢正视她艳美惊人的面孔,“好看。”
美人计!太俗套了。
可她没有办法了。
要想救萧乾乃至萧家数百口人于刀口之下,得有足够分量的人来交换。当今的南荣,只有一个人有那么重的分量——景昌皇帝宋熹。
绑架皇帝,这是大买卖。
她不能让太多墨家弟子为她涉险,毕竟得罪皇帝的结果不仅仅是自个儿掉脑袋。所以,她让墨妄挑选了一些骨干,事发后,不管成败,他们都可以有本事脱身……然后,只能赌东寂,对她还有最后一丝怜悯,可以成功入套了。
坑深192米,向死而活
景昌皇帝游湖是大事,日子自然是钦天监算过的。
次日,果然风和日丽,天气晴朗,万里碧空无云。
春色撩人,湖面如镜,岸上绿柳伴轻风,画舫丝竹惹人醉,在这样的日子里出巡,可谓人间美事。尤其,一国帝王,九五之尊,身侧美人环绕,身后权臣相随,即便不在巍峨庄重的金銮殿,也没有高耸的红墙碧瓦,气势依旧逼人。
“陛下,请!”
宦官李福躬身领路,毕恭毕敬。
整艘画舫如同水洗过一般,干净、整洁,船板上铺着锦绣地垫,宛然如新。晴朗的天光下,宋熹一身便服,玉冠轻袍,携皇后谢青嬗一步步踏上画舫,立于船栏之后,面色沉凝,远眺湖面,那君临天下的恣意,在长风中独成一道风景。
天下之大,独握一人之手。这,恐怕便是世间男儿汲汲追寻的快感所在了。
皇帝微服出巡,也是要清场的。
不过,这个清场的力度,会小得多。
故而,湖面上还有三三两两的船只陪皇帝应着景。
墨家经营这么多年,在临安还是有些办法的。
在宋熹到来之前,墨九已提前准备好了一只乌篷船。
这艘看似简单的乌篷船,又与别人有着明显的不一样。篷布上方,斜斜插了几枝四月的新荷。荷叶绿绿,花苞尖尖,粉嫩得像粘在了人的心底,既可遮阳,又添美观,望一眼,就美不胜收。更何况,船头还坐了个一袭轻纱半遮面的小娘?
她斜坐舟楫,嫩白的小手执了一株荷花,轻轻掬水,如花,似月,生香,添景,不若画舫娇娥惹人狂,却如一缕轻风伴素香,让每一个看见她的男人无端的心尖儿痒痒。
她撩的,分明不是水,而是男人的心。
这独坐幽姿,成了湖上的点缀。
墨九心里很清楚,东寂一定会看见。
不过,接下来的事儿有没有那么顺利,就全得靠赌了。
在这之前,墨九对东寂,虽然从来没有暧昧的心思,但能得到那样一个优秀男人的爱慕,私心里,她也像世间大多数的女子那般,有着强烈的、虚荣的、无法抗拒的欢喜。
可云里雾里终是梦。
金州一别,再次便是沧海桑田。
身份迥异的两个人,想来是不能留情面了。
墨九不想东寂死,却一定要萧乾活。
末时,暑气正浓,湖面掠过的凉风已挡不住炎热。
乌篷船慢慢靠近,与画舫相距不过五丈。
墨九凝脂般的小手,掬水而撩,看上去动作轻盈,可脊背早已湿透。此刻,她与画舫上的宋熹和皇后谢青嬗以及几位权臣离得都不远,只要她稍稍抬头,就可以与他们对视。
时机差不多了!
墨九低垂的目光变得深沉。
攥了攥手上的荷杆,她撩水弄鱼的姿势未变,肩膀不经意一侧,遮掩面部的薄纱突地滑落,盈盈掉入水中。
“呀!”
墨九吃惊地轻叫,伸手去捞。
轻纱浸水变重,她手上莲枝又怎可勾起?
一下、两下、三下……
她轻咬下唇,身子伏得越来越低。这时,原就轻薄的乌篷船受力不匀,冷不丁往左一侧,墨九收势不住,跟着就滑入水里。
“扑嗵”一声,溅起水花片片。
美人轻衣,暖阳荷莲,那姿态美艳不可方物。
“噫!”
画舫上,齐刷刷传来一阵抽气声。
没认出墨九的人,是怜惜。
认出墨九来的人,是震惊。
电光火石之间,落水的美人儿挣扎几下,尖叫着喊了几声“救命”,就沉入了水底,很快没有了踪影。不管是出于怜香惜玉的心态,还是人类对同物种的天然怜悯,画舫上面,当即就有了动静儿。
“快~快救人!”
“那小娘落水了……”
众人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中,宋熹目光沉沉,脚步条件反射往前一迈,手心就被谢青嬗捏紧。
“陛下……”
谢青嬗紧张地抓住宋熹的手,目光瞬也不瞬。
宋熹回望,她目光巴巴的,带一丝可怜。
在他的盯视下,睫毛慢慢下垂,唇角轻吐一句。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护驾!”
禁军出了宫门,职责便是保护皇帝和皇后的安全,原本还有人看着热闹跃跃欲试,听见皇后的声音,虽然不是重责,却也让他们吓得脊背生汗。
帝后在侧,他们怎能放松警惕?
画舫上,顿时安静了不少。
宋熹眉头紧蹙,侧目过去,扫视了一眼。这时,画舫侧方又传来一道落水声。
“扑嗵!”
“苏相跳下去了?”
“是……苏相?”
“是苏相。”
“呀!”
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跳下水去的人,竟然是当朝权相苏逸。
他低低骂了一句,没有招呼侍卫下水,直接从画舫上面栽入湖水,那张俊美的童颜上满是怒意,好像跳水的小娘是他的三世仇人一般,一边骂咧,一边沉入水底去搜寻。
此番变故太快。
画舫上的人没有动,却都亢奋起来。
有人关注落水的小娘,有人听命护驾。
只有皇帝与皇后,双手交握,静静未动。
从始至终,宋
坑深193米,牢中私会
拿着东寂留下来的玉扳指,墨九回临云山庄等待墨妄。
她跳入湖中之后的情形,她已从苏逸嘴里知道了一些。
成王败寇,自古如是。
输在东寂的手里,她并不觉得可耻。
只是心凉凉的,像浸了水。
抚着玉扳指,她躺在房里窗边的罗汉椅上假寐。夏日炎炎,房里有点闷热。意识混沌间,她做了一个模糊的梦。
梦里,有许多人,许多事,可来来去去,都少不了一个背影。颀长、飘逸,长发拖在腰后……她几次三番想问他是谁,却始终发不出声音,他也不曾回头。
究竟是东寂,还是萧乾?
恐慌般想着,她汗水湿了脊背。
待再次醒来,已是华灯初上。
一睁眼,她就对上了墨妄关切的双眸。
从梦中回神,她舒一口长气,撑着额头坐起来,望向墨妄凝重的面孔:“回来了?”
“嗯。”墨妄睫毛眨动着,头微微垂下,“属下有负钜子重托,今日在画舫上……”
“罢了。”墨九摆了摆手,扯了扯黏在身上的衣裳,懒洋洋道:“是我们没有顾虑周全。那个人贵为天子,又岂是那般好劫持的?若是没有防备也就罢了,他有了防备,这临安城里,谁又能奈他何?”
老百姓想绑架帝王,原就是蚍蜉撼树。
他们没有成功,但并不丢人。
墨妄看着她平静的面色,动了动嘴皮,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进来已经许久了,看见了她睡着时紧蹙的双眉,焦灼的面色,还有额头上布满的细汗……睡过去的墨九是无助的、恐慌的、需要人保护的样子。
可当她醒过来,又平静如斯。
这个女人就连害怕,也不会轻易向人展露。
心里微微一叹,他道:“刚得到的消息,今儿殿前司指挥尉迟皓使带人封查了萧家名下所有的宅子、铺子和其他产业。此事牵涉甚广,人人恐慌。临安城里都在传,三日后,萧家一干人等就要被斩首示众了。”
墨九点点头,阖眼。
少顷,却对墨妄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师兄,你给我准备些食材吧。”
她喜欢吃,墨妄知道。
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还有心情准备吃的,却是墨妄没有想到的。不过,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唯她命令是从,闻言虽然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