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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无声,仍是寂静无声。
他以死相谏的话,每一个人都落入了众人的耳。
每个人心里都有疑惑,不知蒙合会不会因此留他一命。
然而,他的“忠肝义胆”,换得的也无非蒙合一个字。
“杀!”
“啊!”
蒙合声音未落,那人惨叫一声,便徐徐倒下了。
射入他胸中的致命一箭,是从萧乾的位置发出去的。
……场上的人都有些吃惊。
萧乾会直接杀了他?灭口的人,怎么也不当是他啊?
众人审视的目光,都望了过去——
一片银白的雪光中,萧乾的脸色比飞雪更为苍白,带着病态的双眸比冰霜更为森寒。他一箭射杀了那个将军,脸上却毫无杀过人的表情,慢吞吞收起弓,单膝朝高台跪下,对蒙合掷地有声地道:“多谢大汗!”
一声谢,此事就已尘埃落定。
比武夺帅的结果,自然也该由蒙合来宣布了。
蒙合目光浅眯着,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吭声。
萧乾也没有动弹,如同和他对峙一般,就那样单膝跪在风雪里,脊背挺得僵直,一身的冷傲,明明下跪的姿势比周围的人都矮了一截,却像鹤立于鸡群,有着谁也无可比拟的无双曲华。
“不必谢,贤弟且起来再说。”
“谢大汗!”
再次谢过,苏赫站了起来,隔着人群与他对视。蒙合目光浮浮沉沉,似在思考,一只手在椅子扶手上,摩挲着,慢慢摩挲着,看似随意,可那手的力度却透露了手的主人犹豫和复杂的心情。
良久,良久——
风雪呼啸嘶吼不停,
风雪中蒙合的声音,也似带了冷酷之意。
“各位宗亲臣工,此次比武夺帅,金印大王力克众将,拔得头筹,实为北勐第一勇士也。大赛落下帷幕,本汗也当言而有信,履行之前的承诺,赐获胜者苏赫北勐第一勇士称号,赐领兵帅印一枚,敕封苏赫王爷为镇南大元帅!”
镇南大元帅?蒙合真有南下的打算了?
也就是说,职务与兵权,他都给了苏赫?
这一次,到底谁的胜利?
墨九眼睛一斜,握紧了玫儿的手,“这个人渣!”
“姑娘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镇南大元帅,又不是征南大元帅。
表明下赐了这么多东西,可他是皇帝,收回来还不是一句话么?
墨九实在不相信这个蒙合有这么大方,所以,全是腹诽。
“哦。”玫儿却浑不知情,满脸堆着笑,双目亮晶晶的,全是看偶像的表情,“姑娘,咱们家王爷太帅了,太厉害了!怎么办啊?玫儿觉得王爷比曹元师兄还要帅!看着王爷射箭的样子,心跳得好快好快啊!”
这个小丫头!
墨九哭笑不得,掐一下她的胳膊。
“怎么?想做王爷的通房了?”
坑深284米,风起时,杀戮锋亡(一更)
墨九心里狠狠一痛。
本就容易流泪的眼,像受了风,当即潮湿一片。
为了宋妍,也为了那对受人爱戴的诚王夫妇,心,抽痛了。
原来宋妍此番,竟遭了这么大的变故?
那一对传说中恩爱两不疑的夫妇,那一个让世间女子皆羡慕嫉妒的诚王妃,那一个终身只娶一妻只生一女,且把妻女宠得如珠如宝的诚王爷,就这样没有了?
他们怎么舍得留下这么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儿?
“妍儿,坐下说吧!”
墨九第一次对她用了亲近的称呼。
然后,握住宋妍不停发颤的手,拉她坐在身边,又白眼珠子横扫向意态闲闲看热闹、根本就没有同情心的苏逸一眼。
“相爷,茶都凉了,你还不走?”
撵人了?
自衬长得如花似玉赛潘安的苏大相爷,就这么**裸地被人嫌弃了,不由微微一愕,懒洋洋地扯一下广袖,有点儿不服气的样子,“墨九小姐,我大老远地拎着酒来探望你,这是何等深情厚意?你却这般不识好歹,不请我吃晚膳也就罢了,茶都不让我喝完?简直伤痛我心也。”
“你心伤不伤,关我何事?我又不是你娘?”
“……”可怜的苏相爷,英俊的小正太,只剩撇嘴的分。
“小毛孩子,出去玩吧!去去去——”
墨九赶苍蝇似的挥手,毫不在意地在他伤口上洒了一把盐,看他无可奈何地起身,再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放梨觞的案几,慢吞吞抿一下嘴,又软了语气,“相爷好走,我就不送了。不过好心提醒你,苏赫王爷就快回来了,你若有兴趣,可以去那边客堂等一会,来都来了,和他叙叙话也是好的。”
苏逸脚步一顿。
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的眼,似乎有些迟疑。
“墨九,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说着,他的眼瞄向宋妍,意犹未尽,似不便出口。
墨九回视着他,这样的视力情况下,苏逸颀长的身子像笼罩在一圈光影中,有重影,却也好看。不由轻轻一笑,她再次挥手,表示知道他要问什么了。
“相爷要问的话,可以不必问我。直接去问王爷也是可以的。”
她不愿意宋妍知道萧乾还活着。
这念头,出于两方面的考虑。
一方面有一点小女人的小心思——宋妍喜欢萧乾,若让她继续牵挂,她自己会觉得别扭,毕竟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自己的男人永远被另一个女人偷偷爱着。
另一方,宋妍以为萧乾已经死了,对她未言,又何尝不是好事呢?人都死了,她的情弦也就断了,时间可以磨平一切,未来的未来,她或许还可以开始属于自己的恋情。若知道萧乾活着,她也会永远活在自己的执念里,永远去期盼一份没有结果的爱,那比知道那个人死了,还要痛苦。死了心,才会有新的开始。
看着她的微笑,苏逸挑了一下眉头。
她这——算默认了吗?
苏逸得到了想要的答应,莫名其妙地叹一口气,又看向两坛梨觞。
“敢问墨九小姐,梨觞何时吃?”
“关你何事?”
“待你吃时,蹭一口。”
“嚯嚯!”墨九笑得奸奸的,眼睛弯成了豌豆角,“梦里。”
“唉!你对人也太不友善了。我很伤心。”
可怜的苏丞相,被人半撵半哄地赶出了棱台坊,形单影只的样子,看上去真让人忍不了心。所以,墨妄友好地送他去王府的堂屋等萧乾,顺便在路上榨干了他的剩余价值——唠了一会临安和兴隆山的情况。
两个男人说起来,话也不少,墨妄又是一个极懂套话的人,苏逸这会儿正少个人说话,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把能说的都说完——
而同一时刻,墨九的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宋妍两个,不由两两注视,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久别重逢,有欣喜,有激动。
可这样的情况下,欣喜和激动都不合适,反倒沉默了好久——
“墨九。”宋妍的脸颊瘦了,下巴也尖了不少,落寞的神色,也不再是当初在盱眙驿站里,墨九初见的那个趾高气扬的调皮小公主了。
她的眉、眼里蕴含了太多的忧伤,也失去了快乐。
而一个人最痛苦的,其实不是不曾拥有,而是失去。
当初宋妍的幸福,在于有人宠,有人爱,她是真正的公主。
如今,她的一切倚仗都失去,得有多难受?
怀了小宝宝的墨九,同情心比以前更为丰富。她扶着宋妍的肩膀,慢慢坐在她身边,执起她的手,看着那白皙的手指,紧紧握了握,“妍儿,你和我说说,都发生什么事了?诚王和诚王妃,他们的身子不都挺好的,又不曾干涉朝政,整日寄情于书画诗词,这样的人……也不触及谁的利益啊?”
宋妍苦笑,低下头,握紧墨九的手,没有马上回答。
一个细微的动作,就看得出来,她长大了,懂得思考了。
“只因我的母妃,姓了一个萧字。”
一个萧字,可她嫁给了皇家,就是皇室的媳妇了啊?
半眯着眼,她不解地问:“宋熹原来这样狠恶了么?说到底,萧氏已诛,五百余口一个不留,而诚王是他的亲皇叔,诚王妃就是他的婶子。留着诚王夫妻,
坑深285米,鸿鹄低鸣至此,将变(二更)
河在,人不在。
家在,父母不在。
宋妍撒掉骨灰,闭门不出,连皇室为诚王举办的丧礼,她都没有参加,也不见任何人。
但这并没有能阻止事情的继续发酵。
十日后,诚王和诚王妃头七刚过,诚王府就接到了赐婚的圣旨,要让“贤良端方”的紫妍公主远嫁北勐。
用女人换和平,以艳美之姿解决北勐一步步逼近的硝烟,以女儿之身做男儿亦办不到的事情。在古时候,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而且诚王夫妻都不在了,最适合远嫁的人,好像还真就属宋妍了。
故而一纸圣旨,连波澜都没起,现没有人反对。
举朝皆云:陛下圣明。
呵呵一声,宋妍突然笑了起来,就那样撩眼看向墨九。
“可笑吧?当真可笑!”
说完这些,她的眼眶里已包满了泪水,却没有掉下来。
母亲死的时候,她没有哭,为了安抚父亲。
父亲死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因为没有人会在意她的眼泪了。
被赐婚远嫁北勐的时候,她更没有哭,因为她不想让坏人笑话。
可这个时候,看着墨九,这个她在这世上唯一可以诉说委屈的人,她再也装不了坚强,装不了无所谓,装不了可以将整个天下人都不看在眼里的冷傲——
她心里苦死了。
她想让父母都安康在世,看见他们恩爱的在一起。
她想让父母看见她懂事,看见她终于长大了。
可奢望而已。
失去的,终究已经失去。
如今的她,空有公主之名,其实一无所有。
北勐和南荣的关系早已不若当初,爆发全面战争只有早晚。那么,一个生存在北勐的南荣公主,无非一个政治傀儡,还是一个可悲的“性傀儡”。说得好听一点是嫁人,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一个货物。
“墨九。”宋妍拭了一下眼睛,“你说,我怎么办?那个苏赫——”
她心里对墨九跟的这个男人,也有疑惑,也奇怪墨九居然会委身一个北勐王爷,还为他怀上了孩儿,所以心里也藏了十万个为什么。
可不待她问完,墨九却有意无意地打断了她,反问了另一个问题。
“谢皇太后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景昌皇帝,又在做什么?他就任由自己的后宫,被一个女人把持,做这些……违背人伦的事情?”
“他?”宋妍冷笑,“来北勐之前,我已许久不曾见过他了。”
“不曾见他,是何意?”墨九挑高眉头,有些奇怪。
宋熹初登大位,不应当时时在人前出现的吗?
宋妍看着她的眼神,突然有些着恼。
“墨九,你还在意他?”
墨九眯了眯眼,瞅着模糊中带着重影的宋妍,有一点哭笑不得,“你这个人,心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我不是在关心你吗?何来在意他?我就想不明白而已,宋熹好歹与你是亲生的堂兄妹吧,谢皇太后对你无情,他能对你无情吗?谢皇太后就算是他妈,如果他愿意阻止,也不会没有办法的啊?他都不干涉吗?”
“干涉什么?一个昏聩之君!”宋妍几乎咬牙切齿说出了“昏聩”之词,可见她对宋熹的恨意并不比谢皇太后少,不屑地哼一声,她斜眼瞄墨九。
“亏你还以为他是个好人?一心惦记着他的好吧?不怕实话告诉你,你也别伤心。自打那个谢青嬗怀上龙种,出门就是一副娇弱柔柳的样子,事事周全,贤惠皇后啊,温柔的、仁爱的,软弱得不得了。皇帝把谢皇后当成宝贝似的宠着,菩萨似的供着,容不得她蹙半分眉,容不得她有一丝不高兴。谢皇后哪天不开心了,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大事。”
听到这里,墨九眉心都蹙紧了。
东寂……宠妻没错。
可宠到这样的程度,不分青红皂白,那也太可疑了啊?
他压根儿就不是这样的人。墨九很肯定。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也容不得她分辨。
不是当事人,不解当时情,她只能沉默地听。
宋妍对谢氏有怨恨,说的话自然也带了强烈的主观色彩,几乎字字咬牙,“后来,谢氏也不知哪里找来的太医,把脉说谢青嬗这一胎必生皇子,皇帝更是乐坏了吧?为此,还曾大赦天下。墨九你想啊,谢皇后给皇帝吹的枕头风多了,总会有几句入得他的耳朵吧?日久天长,他本身到底也是谢氏所出,谢氏的家破人亡,左不过也算在萧家的头上。一来二去,哪里还顾得上他的皇叔,他的堂妹?还不由着大小谢氏两个女人捏巴?”
心里暗暗一惊,墨九想想也是。
一个男人每天听自己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