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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等我一下,我劝劝师父。”
事实上,陆机独身了一辈子,从来也没有与方姬然有过接触,对她所知所晓的,也都是一些不好的事,认真论父女感情,算不得深厚。但血脉亲情这东西,就有这么神奇,一旦知道了这个人是他的亲生女儿,哪怕他心再硬,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绞死。
墨九在门边等了一会。
看到萧乾走过来,却没有看到陆机动弹。
“他不走?”墨九不知道他们师徒两个说了些什么,笑盈盈往萧乾的背后瞅一眼,看着那老头倔强的影子,撇了撇嘴巴,“他不走算了,我们走吧。”
萧乾淡淡回头望一眼,叹口气,吩咐孙走南留下来照看老头,又向他小声叮嘱一些事情,而宋熹却在这时过来,走到墨九的身边,冷不丁拽住了她的手臂。
“一起走。”
“你信不过我?”墨九冷笑一声,微微挣扎。
“当然。”宋熹目光有些凉,手上力道也不轻,盯着她时,目光像自带了一层冷气,“你诡计多端,我得与你寸步不离。”
呵呵一声,墨九皮笑肉不笑,眼底凉凉的,全是调侃,“你不必紧张,我就算要整死你,也得先拿回那些仕女玉雕再说。现在我杀了你,我上哪儿找玉雕去?所以,你且放心吧,只要我死不了,你就死不了。”
“那可不一定。”宋熹的声音,带了一点笑,却听得墨九无名火起,冷哼着,低头睨向他扼着自己的手,“爪子拿开。我不喜欢和陌生男人有肢体接触。犯恶心!”
“恶心一会,忍着!大家一起走,这样保险一点。”
宋熹盯住她,不松手,不动弹,似笑非笑。
“凭什么我要忍着?老娘偏不能忍!”
墨九气咻咻瞪他一眼,不停挣扎。
一只手却在这时伸了过来,轻轻的抬起,落下,就搭在宋熹的手腕上,看似漫不经心,力道却重得仿佛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不要让我把你这只手剁了。”
萧乾声音向来清冷无波,不厉自有三分威仪,更何况此刻正有郁气?
凝视着他千年不化的冰霜脸,宋熹微微抿唇,似笑非笑,“我只怕你会舍不得。剁了我的手,谁给你拿仕女玉雕?”
“啧!一个大男人,你胆子能再小点吗?行了,喜欢跟着我就跟着吧。”墨九不满地奚落一句,也不想与他多辩了,甩开手,冷漠地瞥他,“只要不碰我,你爱怎么走,就怎么走。”
说罢,她大步进入那扇门。
然而——
进去之后他们才发现,里面是一个空荡荡的墓室,什么布置都没有,地方也全然不若外面的宽敞,狭窄而逼仄,唯一与别处不同的是,在墓室的尽头,有三道石门,门楣上方分明用草书写着。
过去。
现在。
未来。
这叫什么?三道门,三个选择么?
过去的门,会回到过去?
现在的门,会留在现在?
未来的门,会去到未来?
没有任何提示,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三道门代表了什么意思。
众人各自在心里猜测着,然后——齐刷刷回头来看墨九。
墨九一笑,摊手,“这个我也没法选择。因为我也不知道。”
任何一道选择题摆在面前的时候,都会有一些提示才能解答。
可这里,什么也没有。三个门,三个一模一样的门,连通的地方是哪里?
也许代表的不是过去、现在、将来,而是死亡、生存、或者生不如死呢?
风灯的光线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影影绰绰,像隐藏在一片乌云后面,让墓室的气氛再次陷入了凝滞中。
“不如丢骰子吧?”墨九笑着摸了摸鼻子,“丢到哪个门就进哪个?”
“不用。”宋熹突然指向一个侍卫,然后指向一扇门,“进去!”
这是人肉测试的意思?墨九微微一惊。
那侍卫吓得不轻,当即变了脸,脚步情不自禁往后退,“陛下饶命!”
“饶什么命?让你送死了吗?”宋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冷冷地重复一遍,“进去!”
“是,是陛下。”那侍卫吓得腿脚都在哆嗦,可命令在前,又无人为他求情,在这进退两难的地方,哪怕是去送死,他也不得不从。
他紧张地咽一下唾沫,慢吞吞走向了那一扇叫着“过去”的门。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走得很慢,脚步声却如同鼓声,重重敲击在众人的心里。
墓室内,寂静无声。
大家都在等待,等待那一个结果揭晓。
终于,他走到门前,迈出了步子——
很快,他的影子闪身而入,消失在门口,没有了动静。
众人正自奇怪,突听得“哐哐”两声。
“不好!”
就在那个侍卫进入“过去门”的时候,“未来门”与“现在门”突然就关闭了。在关闭的同时,似是触动了机关,不过刹那之间,头顶上一块巨大的石块像滑板似的一点点往下滑落,仿佛要将他们全体覆盖,吞噬。那深重的阴影,让众人呆若木鸡。
机括又一次启动了!
墨九不是说……不会启动吗?
那外面的方姬然岂不是……
打个哆嗦,众人不敢去想,也来不及去想方姬然会经历怎样的噩梦。
因为,他们目前只顾得上自己。
四周无路,后退无门,前进也只有一条路——过去门。
那么,他们除了蜂拥而入“过去门”,还能如何?
电光火石间,无路可逃的众人,像被蜇了神经似的,反应都是惊人的相似——
争先恐后地冲向了“过去门”,都不用任何人招呼。
墨九也一样,本来按她的理解,打开了主墓室的门,进来应该就是一个开棺椁的机关,然后就完事了。可没有想到会有这个三道门的选择。而且,更没有想到,宋熹原本想让侍卫去试水,结果一旦做出了选择,就再无反悔。
事到如今,哪怕是赌命,也只有一搏了。
“走!”她低喝一声,身体猛地往门那边冲去。
在喊走的同一时间,她也条件反射地拽住了身边人的手。
萧乾就站在她的身边,她记得很清楚。
可等她在风灯的光影中,飞快地闯入了“过去门”,才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这只手,好像不是萧乾的手?!
萧乾常年带兵打仗,手心有一重茧子,这只手却细腻得多。
是宋熹。
她大吃一惊,猛地丢开手,回头看去。
却发现,他们进来的门没有了,而那些本来与他们一起闯进来的人,也一个都不见。
唯一可以感觉到的人,只有一个——宋熹。
“九儿,谢谢你拉我——”
“我谢你祖宗十八代。”墨九这会儿心肝上都是火,恨不得掐死他,“怎么会是你?——我那个去他奶奶的大白腿!”
“我想,这就是定数。”对她抓狂爆粗的行为,宋熹居然很淡然,甚至带着淡淡的笑。
定数什么的,最合适用来解释无法解释或者无法扭转的局面了。
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墨九不知道,也看不见,萧乾的声音都没有,什么情况也不得而之,而比这更可怕的是,连里面的世界,她也看不分明。
不知道这个空间有多大,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摸索着四面八面走了几圈,没有任何阻碍,那感觉就像进入了一个虚空之中,什么都摸不到,看不见,除了一个宋熹,好像整个世界都彻底从她眼前消失了,而她唯一还保有的东西,就是她自己的思考与灵魂。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声音微微惊骇。
经过了这么多的事,墨九很少怕。
不管多难的机关,多难的八卦墓,她都能想到办法。
因为那到底都有实物,而这个地方,连实物都没有,怎么搞?
“九儿,你别慌,也别怕。”相比与她的急躁,宋熹淡然了许多,他的声音,一直是带了一点笑意的,循声走近她,他劝慰道:“不进来都已经进来了,你急也没有用,我们再慢慢想办法就是了。”
“想办法?!说得轻松。”墨九冷笑一声,伸出双手,往四周摸了摸,依旧没有摸到东西,只有一手的空气,心里更是毛燥燥的,对宋熹说话也更是没什么好气,“这到底什么鬼地方,你知道吗?你准备怎么出去,嗯?宋熹,说到底,老子有今天,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哪有这么多麻烦?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很讨厌,简直是令人厌恶!”
“你真这么想?”
“讨厌还能有假?”
那些话确实有些臭,可墨九这会说不来好听的。
宋熹沉默了。
静静地望了好许久,突然一叹,幽幽问。
“你就这么想离开这里吗?”
“废话!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你不想离开,留着过年啊?”
“我不想。”宋熹淡然的声音里,真的带了一点淡笑,而且是由衷的淡笑,“能够与你待在一起,哪怕暗无天日,哪怕会一起暗无天日子到地老天荒,又有何妨?”
坑深360米,大结局(十)二更
“变态!”
宋熹并不和她辩驳,也不生气,由她骂着,似乎怕她走失了找不着似的,始终尾随在她的身边,跟着她四处乱走,跟着她在黑暗中来回摸索。
“娘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寂静空间中,墨九的声音,满满的郁气,“这都什么鬼机关啊?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宋熹,你懂得也不比我少,见过这样的环境吗?你看我,大概走了半个时辰了,却没有摸到一个实物东西……甚至,我们的脚上好像也踩得有点飘啊……”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猛地弯下腰来,去摸脚底。
“不想死,就不要乱动。”宋熹突然一喝,猛地扼住了她,“九儿,不要动,不要再走了,我们趁这机会,好好说说话。”
“说什么说,宋熹,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脚下也有悬空的感觉,让墨九的心底,被密密麻麻的恐惧占满了,连声音都带了一丝不确定的紧张,“没有边际,没有实物,除了你,什么都没有。难道,难道说我们……已经死了吗?”
“瞎说!”宋熹按住她的肩膀,试图让她放松下来,声音平静而温柔,可就像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影片后,在结尾放上的舒缓音乐,虽然好听,却依旧让人心生恐惧,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你玩过网络游戏吗?这也许就像一个隐藏副本,是随机触发的,需要通关才能出去。”
网络游戏,副本?
墨九心里狠狠一惊。
有多久,她没有从别人嘴里听到熟悉的现代词汇了?
太久!太久了!久得有时候她都快要忘记前生了。
“唉!原来是你。”
在这一刻,她终于确定了——宋熹就是那个人。
那个躲藏在暗地里的机关高手,那个会阿拉伯数字的人。
仔细一想,其实很早以前,就有许多蛛丝马迹的,只是她没有往深了去想而已。菊花台上一曲《菊花台》随便应和,多次告诉她说,介意与谢青嬗亲表妹的关系,对她嘴里时不时冒出的各种现代词汇不好奇,也从来不多问。更紧要的是,他堂堂南荣太子——居、然、会、做、饭。而且还做得一手好饭。若说临安的桂花肉还可以勉强解释得通,那么他的拿手绝活羊肉火锅……这个时代哪个人能做成那样?
而且,古代男子,哪个不远庖厨,何况太子?
不怪他隐瞒,只怪她太傻啊!
唉声一叹,她道:“我找了你这么多年,还真没想到,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样一想,墨九顿时又想到了许多的过往,“辜二、乔占平这些人,都是受你操控与利用的吧?宋熹,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宋熹像在回答她,又像在自问自答,“我也想知道。”
伴着他幽幽一叹,整个空间似乎都冷凝了。
这样的回答太过意外,也让墨九惊讶不已。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开什么玩笑!”
“嗯。”宋熹淡淡应,似乎不爱提这事。
“那你知道自己来自哪个世纪吗?”
“不知道。”宋熹的声音在黑暗里,带了一点淡淡的无奈,甚至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忧伤,“我只知道我脑子里的那个人生活在一个与当下完全不同的地方,那个地方有高速发展的现代文明,有这里的人想都不敢想的物质基础,那里的飞机可以上天,火箭能飞太空,那里有网络,不见面也可以聊天……”
“那你不就来自21世纪吗?2015年?2016年?”
“不知道。”宋熹继续摇头,“自我醒来,我其实就有些弄不清楚了。我到底是宋熹,那个被萧家陷害摔下马死过去,又被萧乾搭救而灵魂附生的宋熹?还是另外一个人?而且,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