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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出仕(士)-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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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黎池保持着约一分钟一道题的速度,花了五个小时即两个半时辰就做完了杂宗题。检查过后,答卷上也没有错漏的地方。
  到此时,看外面天色已经将近傍晚了。
  黎池将已经答好的‘策问场’和‘经义场’试卷又拿出来,又从头到尾地检查了一遍,卷首密封线内的姓名籍贯没有错漏,答卷整体没有涂墨错字、卷面整洁。
  等黎池又从头到尾地将答案一字一句地读了一遍之后,到底还是遗憾地叹息了一声。
  乡试第一天写策问和经义的细纲和答题要点时,黎池的脑子还是清醒的,策问文章的架构立意、经义的作答要点都写的不错。
  可之后乡试第二天写这三篇策问时,脑子到底还是开始有些晕乎了,虽然也完全照着细纲写出来了,可在遣词造句上还是没做到他的尽善尽美。
  而经义题黎池在是乡试第四天作答的,是在第三天感冒加重后不得不休息了一天后的第四天。虽然作答时他自我感觉脑子还算清明,可当时他的自我评估有点偏差。
  经义作答要点倒是都答出来了,但同样地,在遣词造句和体现个人思想上有些欠缺,就好比当初县试时一样,答案显得有些死板。
  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因为他感冒后四肢酸软乏力,在书写答卷时落笔缺乏力道,一笔‘台阁体’只在表面达到了‘秀润华美、正雅圆融’的要求,却缺乏一点内里的苍劲有力。
  不过答卷已成、无法更改,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检查完,黎池又把试题、答卷和草稿纸小心整理好收起来,到时可以直接拿出来交卷糊名,笔墨砚台也收到考篮里。
  然后黎池就把晾干了的衣服重新穿戴整齐,束好头发,将自己拾掇齐整。如果今天是乡试第九天,那他立即就可以交卷。
  “酉时已至。”“酉时已至。”“酉时已至。”……报时的士兵开始在贡院里走动报时。
  酉时即17时至19时,酉时已至即刚到下午五点。黎池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也没听到‘酉时已至’后的下文,于是得出结论:看来今天不是第九天,否则这时候就要开始糊名交卷了。
  既然如此,黎池就开始生火烧水准备晚饭。
  黎池感冒鼻塞的症状已经没有了,因此在他就着开水吃饼皮的时候,就闻到了萦绕在鼻间的……不可言说的夜香味。
  这气味的来源,有来自于他所在这间号房里‘床’底下的夜壶里,也有来自内外通风的窗格外……
  黎池可能是没饥饿到中午刚醒时的那种程度,闻着无处不在的味儿就没有胃口了。硬塞了两张饼皮、灌了半罐开水后,就草草了结了这顿晚上。
  之后黎池就熄了火,上床裹着被子睡觉了。病后初愈的身体本来就虚,又做了一下午的高速脑力活,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
  夜里巡视的赵俭和梅翰林,从甲三号考棚的窗格里看进去,看见床上缩在被子里睡得小声打鼾的黎池,也放心地继续去巡视了。
  次日早上,一夜酣眠的黎池按时醒来,但却裹着鸭绒被在逼仄号房里赖床了。不管今天是乡试第几天,反正他已经答完了、随时可以交卷离场,起那么早作甚。
  黎池赖了会儿床之后,报时的士兵终于在贡院里走动报时,而早上辰时的第一轮报时还会报日期。
  “乙未年八月二十四日,辰时已至。”
  “乙未年八月二十四日,辰时已至。”
  “乙未年八月二十四日,辰时已至。”
  ……
  八月十八日是乡试第一天,则八月二十四是乡试第七天。
  黎池心念一转、换算了日期,看来他只昏睡过去了一个白天和夜晚,现在离乡试结束还有三天。
  在之后的三天里,黎池就在吃睡与睡吃之间度过,也将病后初愈的虚弱养好了两三分。
  乙未年八月二十六日,即乡试第九天,傍晚酉时报时之后。贡院内响彻三声锣响,标志着为期九天的乡试结束,开始糊名交卷。
  按照考棚号数顺序,甲三号房的黎池在糊名交卷的前三之列。锣响后不过一会儿,他所在考棚的门就自外面打开,监察学官、正副主考官一行三人走了进来,开始给他的答卷糊名。
  黎池在静等糊名密封时,眼神不经意间扫过站在一旁监督的监察学官的脸。
  在接近傍晚时的稍显昏黄的光线中,黎池看清那张脸之后,他先是愣怔片刻,然后就转头看向床上的那床锦被……
  “甲三号糊名完毕,请考生立即离开,不得喧哗逗留。”
  黎池提着考篮,低眉垂目、姿态恭谨地向三人微微一欠身之后,就跟在带路的士兵身后离开了考场。
  赵俭侧头目送着黎池消瘦的背影,消失一排考棚的尽头转角处,然后他就转头继续监督梅翰林和林学士糊名了。
  现在这个场合和时机,不适合交谈解释。


第50章 
  黎池迎着天边晚霞走出贡院的时候,胸中生出了一种犹如隔世的恍惚感……
  挤在人群中的黎棋和黎湖,看到从贡院中走出的那个身形消瘦的人时,甚至都不敢相信那是他们家的小池子!
  “小池子,你这是?”黎棋挤出人群,上前扶住黎池,“你这是遭了什么罪啊?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黎池今早特意拾掇了自己一番。虽然九天没洗头洗澡、也没换衣服……但只看表面的话,他现在的样子绝说不上蓬头垢面。
  不过若是凑近,就能闻出他身上积攒九天九夜的,源于时间的味道……
  亲近之人如黎棋和黎湖,自然一眼就看出黎池消瘦得厉害!黎池平日里是身如修竹,可经过一场乡试后,就瘦得形销骨立恍如一根麻杆了!
  “爹,湖哥哥。”一旦离了那间逼仄封闭的昏暗号房,见到熟悉的亲人,黎池的心陡然就放松不少。
  “不过是在考场里生了一场病而已,现在已无大碍。”这一场乡试考得黎池身心俱疲,他现在不想继续面面俱到、体贴他人,整个人都表现出‘不想多说‘的样子
  “小池子看着是遭大罪了,我们赶紧扶他回去,然后请个大夫来给看看。”黎湖说道。
  黎池将身体靠在黎棋和黎湖身上,任由两人将他搀扶回去。
  从贡院大门出来,过街后再走不远就回到了他们租住的院子。
  黎湖将黎池送回小院,就立即转身出门去请大夫。黎棋则将黎池扶到屋里,想让他躺下休息。
  不过黎池拒绝了,“爹,我想先洗个澡,换身衣服。”
  黎棋自然是顺他的意答应了,“好,那你先在这坐着,我这就去给你烧热水洗漱。”
  干柴旺火,黎棋不一会儿就烧好热水,“来来,小池子快来泡个热水澡!”
  黎池拿着提前准备好的换洗衣物,进去卧室的屏风后面洗漱。
  “小池子,你先洗着哈,我去外面街上买些吃的回来!”
  黎池解开头上的布巾,散开一头长发,边打湿头发边回答:“嗯。买点口味重些的小食,嘴里感觉没味。”
  黎池眼见遭了罪,身形消瘦得厉害,这激起了黎棋的满腔慈父之情,正待抒发呢。“好的咧!我去给你买一盅‘瓦罐鸭汤‘补补,然后就给你买你最喜欢的羊肉串!”
  至于说病后忌油腻荤腥?在这个时代,平民视肉蛋为精贵稀罕东西,只有逢遇节日喜事,以及生病需要进补时,他们才舍得吃上一次,吃了之后精气神立即就起来了!
  当然会有吃了后肚子不舒服的,但心里舒坦了啊,于是也就觉得值得了。黎棋他们包括黎池也是这样觉得的。
  黎棋掩了房门,又带上院门,出门去买晚饭了。
  黎池用皂角粉即皂荚晒干后磨碎的粉,洗了时隔九天没洗过的头发。之后脱掉身上的脏衣服,随意扔地上,进入浴桶中去泡澡。
  热气升腾间,黎池终于卸下他年年如一日地挂着的温雅面具。疲惫不堪的神情中,又有面无表情的冷漠,眼神清冷疏离。
  黎池一边用帕子擦洗身体,一边想着前不久在贡院内见到的那张脸。
  很明显地,他的‘笔友‘赵俭是此次江淮行省乡试的监察学官,而那床锦被应该就是来自于他……
  正在此时,外面传进来问话声,“小池子,你可还好?”
  听声音是明晟,看来他们也糊名交卷出来了。
  黎池提高声音回答:“冠三,我还好。正在洗漱呢,你们也去休整休整,稍后我们再好好说话。”
  “好。”是一同回来的钟离书的声音。
  黎池于是加快速度、专心洗澡。又洗了约一刻钟,感觉全身都已经洗干净,黎池这才站起身跨出浴桶,然后穿上干净的衣服。
  因为怕感冒反复,黎池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里衣、中衣、厚外袍一件不少,甚至还披上了毛披风,俨然一副过冬的样子。
  毛披风是他爷爷将亲手鞣制的、积攒了好几年的野兔皮拿出来,再由他奶奶亲手缝制而成的。虽然因为是许多张兔皮拼接而成,毛色显得有些驳杂,但真的是暖和。
  黎池又用自制的牙刷蘸了粗盐,刷了牙、漱了口,这才感觉他全身上下都干净清爽了。
  黎池这边刚洗漱完毕,拿着一块干帕子绞湿头发,就听见外面响起他爹与钟离书和明晟家人的谈话声。
  “你们也回来了!在烧水给竹帛和冠三洗漱呢?”
  “是啊,已经烧好让他们去洗了。黎老弟这是去买晚饭了?”
  “是呢,他们在贡院里熬了九天,可得吃点好东西补补身体。”
  “也是,我烧好水之后也出去一趟,买些滋补的让竹帛吃。”
  “那顺便帮我们冠三也带一份?”
  “好啊,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
  ……
  黎棋推开房门,就看见黎池正靠坐在窗边的小榻上,手上绞湿头发的动作显得缓慢无力。
  “快来,小池子,过来喝碗鸭汤。”
  黎池放下帕子,披散着还在滴水的及腰长发,来到桌边坐下,端起盛好的一小碗鸭汤喝起来。
  荤而不腻的鸭汤很好地解了馋肉的饥渴,热而不烫的暖流顺着喉管流进胃里,暖意进而蔓延至全身……
  黎池惬意地喟叹一声,“嗯,很好喝。”
  “也别光喝汤,吃一口这肉夹馍和羊肉串。”
  黎池一口肉夹馍、一口瓦罐鸭汤,再来一串喷香的羊肉串,吃得非常畅快。
  黎棋看儿子胃口不错,心也松快些了:虽然遭了大罪、瘦得都脱形了,但看他胃口不错的样子,应该没有大碍。
  “三叔……”去请大夫的黎湖气喘喘吁吁地回来了,“我找了好几家医馆,结果大夫都去出诊了……”
  千人参考的乡试,像黎池这样在贡院中生病的考生必然也不少,大夫供不应求是正常的。甚至很多考生家住省城的,不管他们有没有生病,家人为防万一都会事先将大夫请到家里侯着。
  “我早就劝你们别去请大夫,我身体早已经没事,养上几天也就好了。”黎池说道,语气有些生硬。
  黎棋原本一个性格干脆的大男子,今天也有了向唠叨老妈子发展的趋势。“小池子,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不请大夫来给你看看,我不放心。”
  黎池为挽回刚有些生硬的语气,立即顺着他爹笑道,“哈哈,反正我这也不急,等过几天大夫们不忙了,再请来看一……”
  “小池子!你还好吗?在贡院里听到俭王说甲三号考生恐有性命之危时,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黎池正说着,已经洗漱完毕的明晟和钟离书就走了进来。
  “幸好之后没听见不好的动静。”钟离书接着明晟的话补充。
  两人进了屋,就看见黎池正端着一只小碗在喝汤。散着头发,披着毛披风,整个人清隽中透出两分病弱。
  看着是瘦得狠了,但气色尚可。明晟和钟离书心里也放松了不少。
  一旁的黎棋,听到两人的话,脑子转了好几转才理清楚。
  “小池子?竹帛和冠三说的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有性命之危了?”黎棋理清两人话里的意思后,立即感觉心惊肉跳的。
  “让竹帛和冠三担心了,快请坐。”黎池连忙放下碗招呼两人坐下,又向黎棋解释道:“爹,事情都过去了,您不要急,我说给您听……”
  黎池一边说着这九天九夜,在考场中发生的事。另一边,也暗里思量着两人所说的‘俭王‘。
  俭王的‘俭‘,与赵俭的‘俭‘,应该是同一个字了。说起来,大燕的国姓就是赵姓。
  赵俭,不仅是‘笔友‘赵俭,也不仅是监察学官赵俭,还是俭王赵俭。
  “……我醒来后就发现身上盖着一张锦被,直到刚才都还在疑惑那被子是从何而来呢。冠三这么一说,我才知道是…俭王怜悯考生。”
  黎池讲完前因后果,明晟接话道,“俭王果真如传闻中那般仁善爱才!在你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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