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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和柜子之间隔着两块60厘米长度的砖的大小,他从衣橱顶上拿下一个压缩袋,是一条棉被,铺好。
他单手枕在脑后,就这样睡在地上,习惯使然,他拿过挂在衣橱把手上的外套盖住了肚子,合眼休息。
猛然间想起那被他放在桌上的药片和膏药。
秦森起身开灯,拿起有些褶皱的膏药,这么贵也是有道理的,不是那种十几块钱的膏药,撕开就贴的那种。这个需要倒药剂。
他均匀的把药剂倒在贴膏上,一丝一毫都没有飘到外面,真的很均匀。
可是望着她,秦森不知该怎么下手。
她穿的是牛仔短裤和纯米色的短袖,幸好不是裙子,秦森想。
他翻过她的身,卷起衣服,露出原来那块膏药就戛然而止,没再往上。她真的很瘦,腰间没有一丝赘肉,脊骨微微凹着,秦森把膏药贴在左侧,又剥了一个贴在右侧。
他放下衣服,重新给她盖好被子。
阖眼的时候他想起他二十刚出头那会,和附近那些大学生简直天差地别,看到他们的样子,有时候他是羡慕的。
可能是老了吧,他真的挺羡慕的。换做以前,他会觉得每个人都每个人的人生,他的也不差。
可能真的老了。
毕竟,今年过完年他就要34岁了。
脑海里又浮现刚才彭伯的话,成家立业。
他的思绪断在许多年前的一个女人身上,没再往下想,翻了个身,入眠。
楼下那对夫妻还在吵,争吵的内容他听不懂,是本地话。是唱高音的料。秦森叹了口气又翻了个身,手垂在一侧触碰到她的凉鞋,他没挪开,就这样睡了。
沈婧是饿醒的。
她睁开眼,是无尽的幽黑,空气里都是淡淡的药香。腰后凉意阵阵,没之前那么疼了。缓了那么几秒,她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不是宿舍也不是她的出租房。
回想起来,这可能是那男人的家。隔着黑暗,她模糊的看了一圈,十分确定,是他的家。
她顺着记忆,摸上墙上的开关,啪嗒。头顶的日光灯亮了。
秦森一向睡得浅,被明晃晃的灯光一刺,有些醒了。
沈婧坐在床上,看着床下的男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映入眼帘的是他左臂的疤痕。再看,是不同的感觉,粉色的疤已经结痂,牵动着周围的皮肤,都皱在一起,还有针缝合的痕迹,那块皮肤是丑陋的,是骇人的。
但是她很喜欢。
秦森还有些半梦半醒,毕竟刚入睡没多久,他坐起身,抚着额头,撸了把脸,抬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阵沉默。
打破这份寂静的是沈婧肚子发出的咕噜咕噜声。窗外的虫鸣听得一清二楚,更别提这叫声了。
沈婧捂着肚子,脸有些微红,她掀开被子下床,说:“我要回去了。”
秦森也站起来,“你腰还疼吗?”
她摇摇头,脚踩在柔软的棉被上,走到他身边拿过凉鞋。
“刚才诊所里的医生说了如果疼的话可以吃片止痛片,奥,就是这个。”
沈婧接过药片,仰头看他,“诊所?”他真的很高,带着男人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我带你去了诊所。”
沈婧说:“给你添麻烦了。”
秦森说:“不会。你年纪轻轻的,腰坏了以后走路麻烦着,多当心着点。”
他的嗓音有些深夜的暗沉和黯哑。
“谢谢。药钱一共多少?”
秦森说:“不用。”
出乎意料的,她的肚子又叫了,还是连着的。沈婧握着药片的手抖了三抖,低下头不敢看他了。
秦森说:“你那边有吃的吗?”
沈婧轻轻的摇头。
秦森穿好拖鞋掀开帘子,进了厨房,他说:“我这里只有挂面。”
她刚想说不用,厨房那边就传来锅子接水的声音。
☆、第4章 &4(抓虫)
她绕过帘子进了那间狭小的厨房。黑色的台面很干净,只有洗手池边上滴了些水,最右边是电饭锅,往左是洗洁精,一个盆栽,水池,碗筷和一些调味料,转角的那块台面大约50厘米宽,正好放个电磁炉。
然后是个长款的深褐色小饭桌,上面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电水壶,打火机,榨菜,咸蛋。
秦森调了180度的温度,盖上锅盖,从饭桌下抽出一张凳子。他说:“你坐。”
沈婧坐下,从小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她其实不喜欢和陌生人有太多的接触,特别是男性,那凳子上如同铺了碳火让她有些坐不住。
秦森说:“现在一般的外卖店都关了。这个点吃面也好消化。”
头顶的灯光泛白,揉着一股淡蓝,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沈婧看了几眼他的左臂,收回视线,轻淡道:“谢谢。”
秦森抽出另外一张凳子在她身边坐下,拿过桌上的打火机和烟,点了一根叼在嘴里,吸了一口,背过身烟雾吐在另外一侧。
他说:“你大三吧。这个年纪还是照顾好身体,年纪轻不当心,过了25什么毛病都会慢慢出来的。”
沈婧说:“我要大四了。”她又说:“可以让我抽支烟吗?”
透过轻薄的烟雾他看着她,点了点头,“你抽吧。”
她抽烟的动作十分娴熟,抽第一口的时候会微微的眯眼,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长笼的烟雾蔓延成一条。她的眼睛是内双偏细长的,眯起的时候有点像弯月,明明是很可爱的那种,可偏偏,秦森看到的是一个女人,一个淡泊又幽深的女人。
这是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气质,性感,寂寞,就像所有电影中那些冷漠高傲的女主角一样。
他想起之前她流着泪说抱歉的那个画面,眼里的波光如同光滑的镜面,没有丝毫波澜,眼泪于她而言只是眼泪,没有任何意义。
沈婧感受到他的目光,她也没打算解释什么。可能女生抽烟多数人是不认同的。他买的烟是利群,她以前抽过,15块一包,不算难抽也不算好抽,还凑合,只要是烟,她都可以接受。
有,总比没有要好。
水开了,秦森抖了抖烟灰,掀开锅盖,单手抽出一把挂面散滑在锅里,那筷子搅和了一下,再盖上盖子,调低了火候。
除了电磁炉嗡嗡的声音,屋子里寂静一片,两人都在默默抽烟,袅袅的烟雾和锅子里的热气混为一体,弥漫在上空。
他关着窗,沈婧看到窗外有黑影飘动。那可能是他的衣服,她想。
烟尽,沈婧碾灭在烟灰缸里,鲜红的指甲和黄色的烟头搭在一起格外妖冶。秦森也掐灭了烟,两只手碰撞到一起,她缩得很快,指骨上残留着他手背的温度。沈婧搓了搓指骨,染上自己的温度和触感。
面熟了,秦森洗了个碗,倒上盐和油,拌好给她,“只有清汤挂面。如果你喜欢吃榨菜或者——”
“不用,这样就好,麻烦你了。”
她吃东西很小口,很慢,一筷一筷的。像是有教养的女孩子。
秦森舌尖抵了抵上颚,忍不住又抽了一根,他问:“你一个人住?”
汤面温热,只是吃了几口她的脸颊就红了,额角也出了汗,他关着窗又不开空调,屋里其实很闷热,但她不好意思多做要求,只想吃完回去洗澡吹空调。
沈婧卷起一筷子的面,停顿回答道:“嗯。”
“女孩子一个人住不安全,这边也比较偏。建议你住隔壁小区。”
她看向秦森,他抽烟的时候那双眸子深沉的不见底,眉心会微微皱起,起棱的唇瓣一张一合,滚浓的烟雾缓缓吐出。
她说:“你人很好。”
她很少这样评价一个人,可能是因为她的圈子很小,也从来不和男性有过多的接触,除了李峥和徐承航,完全的陌生男人,比较贴近的相处,这些年,他是第一个。
秦森看着她的眼睛笑了,“你对人没有防范。”
他隐约觉得她是个多变的人,前一刻那样暗沉,这一刻眼睛却那么清澈。
她顿了顿身子,这一瞬间秦森好像看到她笑了,很淡很淡的笑意。
沈婧说:“我今天没有选择。”
他点点头。从这里到最近的药店要半个小时,她走得那么慢,估计要一个小时,也许走一半就晕过去了。
秦森说:“腰还疼吗?”
沈婧摸了摸后背,摸到多余的两片东西,微微凸起,她看向他,在用眼神询问他。
秦森抿了抿唇说道:“是我贴的。医生说你只贴一片不行,要多贴几片。”她好像有些没反应过来,腾腾的热气熏得她耳根子有点红,他解释道:“我卷了一点点的衣服,你不用担心。”
她没说话,低头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站起身,“我走了。”
他送她到门口,把药片和膏药递给她,“记得贴。”
“谢谢。”
他没有关门,屋里折射出来的光晕照亮了她的房门,秦森说:“你开完门我就关门。”
沈婧转动门把,停了脚步,没有看他,她说:“晚安。”
“嗯。晚安。”
她进屋,秦森关门。
他收拾好了锅碗,用冷水抹了把脸躺到了床上。
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怎么就躺了那么一会枕头上都是她的香味。
沈婧走到浴室,对着镜子撩起衣服,扭过身,看着后腰的膏药默了一会,她撕下自己的那片换上秦森给的,有点刺痛。
她满手都是药香味,沈婧洗了个手,洁面涂护肤品,从爽肤水到精华面霜,有条不紊的。
空置的地上那个未完成的手臂还是她离去时的模样,一天一个小时的话她要多久才能刻完。沈婧把空调调到20度,徐徐的冷风打在她身上,吹走了她身上的汗水。
她坐在地上,轻轻抚摸那刻了一个大约形状的手臂,石膏的触感冰冷坚硬。她看着自己的手想到他手背的温度,他的手臂应该是柔软又结实的,那蔓延婉长的伤痕应该是起伏不平的,有血有肉,鲜活的东西永远是最美好的。可是她偏偏热爱石膏的冰冷。
——
一连几天沈婧都是在画室度过的,虽然腰还会隐隐约约的疼,手指也还未愈合,但临近期末,要交的作业实在太多。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在埋头赶着,全班都是这种尿性,只不过他们都是在窝在宿舍或者出租房里。
下午四点,她收拾好东西回去。
这几天都是大太阳,晒得人头晕眼花,她打了遮阳伞,作用也不是很大。
路过那个男人的房门口时,沈婧瞥着那扇深褐色的门停滞了两秒。
口袋里手机震动,拉回了她的神思。是她上铺的室友,黄嘉怡。
她插钥匙开门,接了电话。
那话那头黄嘉怡说:“晚上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吧。”
沈婧开了灯,换上夹脚凉拖,“你男朋友不陪你吗?”
“陪啊,当然陪了。可是你不是一个人住嘛,这几天也没见你,一起吃个饭,开心嘛。”
黄嘉怡和他男朋友一起搬出去住了,本来有意叫上沈婧一起住,租个两室一厅,沈婧不愿意。倒也不是觉得尴尬或者怕打扰他们,单单只是因为她不想和异性生活在同一个空间,比起群居,她更适合独居。这些年,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高中的宿舍,仅仅是一个学期,她就住不下去了,直到后面一个人在校外借了房子才觉得舒服。大学却一住住了三年,只不过是因为在外地,人生地不熟,住在外面不安全,非常不安全。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边的一切她都已经熟悉,对这里的人和事心里也有了权衡,正赶上要大四,是个合适的机会。
沈婧按下浴室的热水器,又折回去坐在床边说道:“你想吃什么。”
“火锅怎么样!夏天吃火锅爽爆了!诶诶,晚上七点我在那家喜洋洋火锅店等你哈。我挂了,么么哒。”
“好。”
她性格很冷,这些年也没什么亲近的朋友。黄嘉怡大概是唯一走得比较近的吧。她说:“沈婧,和你做朋友很有安全感!”
简而言之,黄嘉怡喜欢的就是她的冷,因为性格冷,所以从事不慌不忙,遇上什么事都波澜不惊。
水到45度的时候她就洗澡了,吹干头发换完衣服已经五点了。她看着桌上剩余的三张膏药,嗅在鼻前闻了闻,很淡的药香。
沈婧贴了自己原来的,她把那个男人给的放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连同那止痛片。
她六点半出的门,走到楼下,外面起风了,天色也十分阴沉,云压得很低。这里的天气变化很大,说风就是雨,说变就变。这场雨不知道又要下几天,上一场大雨,把学校都淹了。
她折回去拿了伞,出门时正好遇上下班回来的秦森。
这是继上次之后的第一次碰面。
走廊的感应灯亮了没几秒又灭了,秦森还没来得及掏出钥匙,他跺了跺脚,灯又重新亮了。
沈婧朝他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