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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二人结合的时刻，她的脑海里忽然浮起一个小孩儿的模样：那么小，那么可爱，牙牙学语，手舞足蹈……多好玩。
千百年来，生的孩子都是男人的姓，为的也是为男人传宗接代……可事实上，男人最后孝顺的都是母亲——侍母至孝——没听过哪个大人物“侍父至孝”……
女人有了孩子，便会多一份力量，多一份依靠。而且，孩子会陪你玩，陪你说话，带给你无穷无尽的乐趣。
男人获得名义上的好处，女人获得实际上的好处，那也算是相对公平。不然，千百年来，女人们又岂肯心甘情愿受那么大的罪生孩子？
她是第一次这么渴望生孩子——甚至不完全是因为曲存姿，更是因为自己需要，自己的心灵需要。
甚至，她根本不是指望小孩子是否孝顺自己，保护自己，成为自己的势力……不不不，根本不是，她对它其实一点儿指望都没有，只是想让它陪自己玩，陪自己看儿童电影，跟个尾巴似的跟在自己身后，冬天的夜晚，火炉似的趴在自己怀里……多好玩……
是不是人一旦年龄大了，便都会开始喜欢孩子了？
第1001章 报应1
是不是人一旦年龄大了，便都会开始喜欢孩子了？
她不知道，因为，她已经没力气知道了——那时候，他已经疯了似的发动了最后的猛攻——新郎官的力气全部出来了，呼风唤雨，啸聚来去，那么剧烈地将她从地上抛到云端，又从云端里狠狠地抛下来……
她已经彻彻底底无力承受……但是，却一直满脸笑意……哪怕是痛苦——也是一种非常欢乐的痛苦……
多么年轻疯狂的新婚岁月。
那是许多年来，方大壮和女儿的第一次单独见面——准确地说，是没有争吵，没有辱骂，第一次静静面对。
也是他第二次获准进入曲家。在大门口，经过一番指纹扫描什么的，警卫客客气气带他进去了。
接待的观光车也非常豪华。他最初还不明白为什么要坐这样的内部观光车，但车子开上斜坡，他就明白了：如此巨大的曲宅，不坐车，自己走路，估计走到天黑。
女儿结婚那天宾客太多，不能乱走，他也不敢，所以根本就来不及也没机会看清楚曲宅全景。直到现在，坐在内部车里，沿着有许多弯度的山路行进，才能仔仔细细看清楚大宅。可是，也只看得见远处的房子，树木，分布期间的小小的河流，湖泊……就算那些房子也大多掩映在参天古木里，根本就不太能看得真切。
就如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他屏息凝神，再也不敢有任何的优越感。直到现在甚至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成了这么豪华大宅的女主人——自己没有给她任何陪嫁，也没有给予任何礼物——那家人也不需要——但是，她在里面生活得跟女王似的。
怎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终于，观光车停下来。
他在大厅里见到女儿。
方丽坤神情平淡，女子新婚，本该是亲自上门拜会父母，送上礼物。但反过来了，方大壮亲自上门。
可她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拿了一大堆礼物，但礼物放在这大宅里，也显得寒酸。有服务人员来倒茶倒水，端上小点心水果，对他非常恭敬，但是，他坐立不安。
他分明看到曲家那样的排场，看到女儿在曲家的地位——绝对不是一般人嫁入豪门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而是非常高贵的当家主母的地位——不然，一路上不会从警卫到所有佣人都连带对他恭敬的客气——别说素质，大户人家的佣人最懂得看脸色，最知道谁在风头上，谁最得势，谁最得宠……
“女儿，你过得好吗？”
她点头，倒还客气，脸上甚至微微带了一点笑意：“谢谢，我很好。”
“女儿，我没想到你有今天……你有今天这一切，我也很高兴，你是我们方家的骄傲……对不起……”
她想，这句对不起来得实在是太迟了。
方大壮昔日嚣张跋扈的脸上冷汗涔涔，说话也不那么利索：“丽坤，今天我来找你，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第1002章 报应2
她当然知道。
但是，她沉默着听他说下去。
“你弟弟病重，我们也不知该怎么办……”
你弟弟——
他开了口，就滔滔不绝了：“你也知道，你弟弟身体一向不好，但前些日子在学校里，他受到同学的欺负，被同学追赶时摔倒在地擦破了一点皮。要是一般孩子也就罢了，可你弟弟有那样的病，这么一点小擦挂就诱发了疾病，从此身体一蹶不振。他已经做过两次换肾手术，再也经不起第三次折腾了，我现在也老了，也不可能再有别的孩子了，所以希望明明能健健康康活下去……”
“……”
明明要死了，他方大壮真的就可能是——断子绝孙了——
在男人眼里，儿子才是孩子，才是骨血。
女儿嘛，不过是暂时的一个寄存物，反正是属于别人的。
明明死了，香火就断了。
“我们各大医院都去看过了，以前甚至去北京的一些大医院看过。但现在各家医院都说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叫我们养着，可是，养着就是拖延时间呀……女儿，求你了，求你救救你弟弟。我以前虽然做错了许多事情，对不起你们母女，可是，明明没有错……他只是个小孩子……”
明明当然没错，只错在有方大壮这样的父亲，所以被惯坏了，肆无忌惮。
方丽坤这时候反倒是隐隐有点同情那个熊孩子了。
她拿了方大壮带来的报告单仔细看了，熊孩子显然是在追打女同学的时候运动过度，摔倒，引发了潜伏的别的病情……这种并发症一旦爆发，后果很难控制。
“女儿，求求你了，这一辈子我再也不会拿业务什么的来求你，也不想再赚许多钱，可是，我只想保住明明的命，他才十几岁，什么也不懂……求求你看在明明的份上……”
若不是看在明明的份上，她根本就不可能让他方大壮进门。
医者父母心，她也对那熊孩子的病情有点好奇。
她把所有病历放下，淡淡的：“明明这病我看不了，你也知道，我擅长脑科。但明明的脑部毫无问题。”
“我不是要你去救明明，女儿，我是希望你为明明找一家好医院，介绍一个最好的医生。你那么大名气，你一定能找到这世界上最好的医生，只要找到了，明明就得救了……”
她第一次仔仔细细打量方大壮，但见他的小眼睛里几乎都快涌出泪水，整个人已经急得瘦了一圈，很显然这些时候到处奔走，不眠不休，逐渐地，已经灰心绝望了，他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重大打击了……
这个男人，何尝不是天下最好的父亲？
可是，他的所有爱，完全给了儿子——只有儿子——哪怕她方丽坤就算死了，他也绝对不会流下半滴眼泪。
难道儿子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就因为一个“带把儿”的吗？？？就因为多了一个家伙，所以，天生就该比女人更加尊贵？
一家人，就该围着那尊贵的生殖器而旋转，恨不得把它给供起来？？？？
第1003章 报应3
她从记事起就为了这个可怕的现实而纠结，二三十年过去了，如今，才终于可以这样“高高在上”地面对那个从小到大的“凶神恶煞”……
自己双肾安好，生活如意幸福，而他唯一的希望快要熄灭了——“带把儿”的儿子死了，他也就完蛋了。
她竟然没觉得同情，反而心底隐隐一阵快意。
真的，是快意。
她知道，其实那是不道德的，作为一个医生，不应该因为任何原因，任何目的，对绝症病人幸灾乐祸——可是，医生也并不是圣母。这一刻，大名鼎鼎的方丽坤也变得阴暗了——不是对明明幸灾乐祸——而是对方大壮幸灾乐祸。
她明知不应该，但是，无法遏制心中那种人类与生俱来的恶念。她等这一刻，其实等很久了。母亲被小三围追堵截的时候她渴望这一刻；自己被一脚大靴子踢在头上的时候渴望这一刻；母亲下葬的时候渴望，自己在美国准备自杀的时候更加渴望……甚至为了这一刻，无数次大声诅咒上天不公——质问苍天，这一刻为什么不早点来？
于是，这一天，真的来了。
但是，却并未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多年前，她以为自己一定会买了鞭炮去放，大声歌唱，感谢上苍。
但是这一刻，竟然隐隐觉得悲哀——那并不完全是那个熊孩子的错——是方大壮，是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他让那个熊孩子变成了这样。
过度的宠爱变成了过度的溺爱，所以才带来大灾难。如果明明不去追赶女生，不摔倒，不被石子划破手臂……至少，他还能多活好长一段时间。
可是并发症已经爆发了，大罗神仙也没法子了。
方大壮见女儿长久沉默，他心里七上八下，几乎快要绝望了，却还是厚着脸皮，小心翼翼：“女儿，你认识这方面的最好的医生吧？”
她终于开口，慢慢的：“这病已经到了后期……”
“女儿，求你想想法子，你一定能行，曲老当初那么重的病你都把他给救活了……求求你了……”
她还是淡淡的：“我爸爸是脑部问题，跟明明的不同。”
我爸爸——方大壮看着她，但觉这一句“我爸爸”说得那么自然，那么顺口，甚至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可是，他已经根本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为这个称呼而纠结——他眼巴巴地，可怜兮兮，就像一个赌徒，拿出了最后的一点本钱，希望能赢得一场明知没有可能的重大好运。
但是，绝症，是一切赌徒的克星。
如果赌运都能赢了，那世界上根本就不需要医生了。即使方丽坤，也没有办法。
她还是淡淡的：“这世界上，再厉害的医生也没法对真正的绝症妙手回春。如果医生真有那么厉害，癌症什么的就不会人人望而生畏了。也许，有一天会研究出新的特效药，真正一举攻破绝症，但今天还不行，今天谁都没有做出这样的重大贡献……”
第1004章 报应4
那是实话。
方大壮也知道。
在他来求方丽坤之前，已经咨询了国内好几位著名的权威专家，甚至不惜开出500万重金，许诺只要任何人将儿子治好，就赠送500万现金。
重赏之下，也没有任何勇敢者敢于应征，所有检查结果显示，明明已经到了绝症晚期，大罗神仙也没有办法了。
所有名医异口同声，就算看在五百万的份上，大家也不敢大包大揽，除非是江湖骗子。
但是，他还想在女儿这里找到最后的奇迹——希望她帮一把——就像救活曲老那样，也救活明明。
方丽坤站起来，明明白白拒绝：“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是没用了。很抱歉。”
他失望之极，转身就走。
方丽坤并未送他，只是让警卫送他出去，但在他临时走，送了他许多昂贵礼物。其中还包括几盒新型的特效药。
她淡淡的：“这种药是我以前工作的研究所最新出来的，已经成批量生产，俩个月后才会投放市场，针对肾病的，你拿给明明用一下，看是否有效。如果有效，我就多拿一点出来。”
方大壮喜出望外：“谢谢，女儿，真是谢谢你了。”
她提醒他：“这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只是针对肾病的特效药之一，你拿回去最好让医生帮着测试一下。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延缓症状，绝对没法根治。”
“谢谢，谢谢，有什么好药一定要给我留意着，谢谢了。女儿，我很感谢你。”
直到方大壮的背影彻底消失，曲存姿才慢慢走出来。父女二人的对话，他一字不漏听得一清二楚。
他见丽坤面色肃穆，柔声道：“小宝……”
她呵呵笑起来：“曲大人，我很高兴……”
他莫名其妙。
她却叽叽呱呱地说下去：“我记得是我上初中那会儿，我妈听我大舅说方大壮生儿子了，他又发了财，给儿子买了房子车子，闹着要跟我妈离婚。我妈不同意离婚，他便打我妈，往死里打。有一天，一辆宝马车停在我家门口，是那女人抱着儿子，指着我妈的鼻子骂，说‘你这生不出儿子的贱人，你还有什么脸拖着不离婚？你拖着又能怎样？方大壮已经把所有财产转移到我们母子名下，你和小贱人一分钱都分不到……’我妈冲上去打她，却被她带来的两个男人一顿胖揍，我上去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