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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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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难?
  别人给她的心意,是一份心意,别人做出的牺牲,是一份牺牲,只有顾南衣给出的,无可估量多少倍。
  凤知微收回眼光,不敢让自己的目光再逗留下去,她怕自己眼神里流露了太多怜惜,让那人敏感自责,顾南衣,已经不是当年完全漠然的他了。
  她回头打量自己的牢房,便看见腐臭的稻草满地的老鼠,远处油灯昏惨惨,近处刑具寒森森,不由叹了口气,喃喃道:“天下的牢房,都是这么没特色。”
  “我们刑部还有水牢,也就放了些水蛭和水蛇。”有人冷笑道,“或者魏大人愿意去尝尝滋味?”
  那人站在阶梯上,高颧骨,颧骨上一个硕大的鲜活的黑痣,痣上生着黑毛,在油灯光芒映照下痣色变幻,他一脸阴狠冷笑,身后靠近门口处,还有一个影子,站在入口处,脸在外面,只看得见蓝色宝相花的袍角和黑色官靴。
  凤知微轻描淡写瞄了那黑痣人一眼,她知道刑部大牢里有些品级很低的狱官,长年呆在阴暗地下面对各式人间罪恶,渐渐养出阴戾狠毒心性,以前就听说过一个叫桂见周的狱官,人称“鬼见愁”来着,什么样的江洋大盗四海好汉,到了他手里必然折腾成一团烂泥,要招啥就招啥,只留一口气上刑场,是刑部的镇部之宝,想来便是这位了。
  很好脾气的冲那镇部之宝一笑,凤知微道:“这位是桂大人?你们刑部的水牢,我这把身子骨只怕经不起,还是免了吧。”
  “你想免,就免?”桂见周森然一笑。
  “我想免,自然免。”凤知微淡淡道,“我不用你大刑侍候,你问什么,我招什么,大刑是给嘴硬的人准备的,我骨头软,嘴更软,不劳你费心。”说着自己理理稻草,找出干净点的铺好,舒舒服服躺了下去。
  “你——”桂见周见惯到了大牢或破口大骂或哀求求生的,就没见过这么直接懒散的,一口气噎在那里,正思索着哪件刑具没伤痕却能痛死人,比较适合这位,身后隐在暗影里的人,低低的说了几句。
  桂见周半转身,恭敬的听了,随即阴阴的笑一声,招呼了两个狱卒下来,坐到了牢房前的桌子上,敲着秃毛笔道:“魏大人看来是痛快人,按说下官也没资格审你,只是咱们刑部的规矩,进来不管是谁,必得要过一次堂,也好叫犯人明白自己的罪行,上了刑部大堂不至于胡言乱语,如今说不得,就请魏大人谈谈了。”
  “哦?”凤知微微笑,“谈什么呢?”
  “也没什么。”桂见周狡黠一笑,“无罪不入牢,入了牢最好老实认罪,这是你的罪状,魏大人还是极早画押吧。”
  一张罪供递了进来,不用凤知微开口,罪状写得清清楚楚,还是用的她的口气,说如何收受贿赂,答应出卖考题,如何在昨夜借宴春酒楼饮宴之机,将两位侍郎的钥匙都弄到手,又如何指使顾南衣趁夜入礼部,掳走礼部值夜官员扔入地窖,然后潜入暗库密柜,偷抄考题,将考题交给某某,某某为了生利,又将考题誊抄数份,意图卖给几位富家士子,被帝京府当场抓获云云。
  该供状条理清楚,供词严密,其中曲折情节,比凤知微这个“当事人”知道得还详细。
  到了此时,凤知微还不知道对方怎么设计对付她,就是她笨了,对方知道她昨夜在宴春喝酒,特意以各种理由将六部官员都派了去,一方面是将来多点人证,另一方面,礼部两个侍郎出现在那里便很自然,而昨夜很多人来向凤知微敬酒,那样热闹的场合,两位侍郎说自己的钥匙无意中被谁谁谁给拓印了,也是有可能的,然后对方找了高手,模仿了顾南衣的出手风格,故意掳了礼部员外郎,乱转一圈扔到礼部地窖,故意给他听出动静留他活命,然后用钥匙开锁进门抄试题传出去,再出来锁上门,看起来暗库未动,试题却已失窃,什么人最有可能在没有撬锁痕迹下不动声色盗题?什么人最了解礼部的内部设置和诸般警卫?自然是监守自盗的礼部尚书大人。
  至于没有凤知微的那把钥匙,对方是怎么能开了三道锁的——天盛帝那里可还有一把呢,别人接近不了,有些人却是可以的。
  凤知微一目十行看完罪状,笑眯眯点点头,道:“佩服,佩服。”
  “下官也很佩服大人。”桂见周指指末尾道,“如果没什么错谬,还是请大人早点认了的好,也好免了些皮肉之苦,不然按照规矩,少不得要用点手段,帮大人想想清楚。”
  两个狱卒递上印泥,就等凤知微捺印。
  “有错。”凤知微弹弹罪状,肃然答。
  不出所料的阴阴一笑,桂见周脸上的黑痣一阵兴奋的抖动,“哦?”
  他心知凤知微必然不认,不认最好——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凤知微愤然将案卷一掷,怒不可遏,“什么卖试题?什么贪贿赂?不是我说你们,你们太善良了!你们的侦缉机构太脓包了!你们太瞧不起我雄心勃勃的魏知了,这明明是一起居心叵测、用心险恶、寓意深远、志在毁灭天盛王朝的卖国大案!”
  “啊?”桂见周的嘴巴张开,嘶嘶漏风,话都扯不圆了。
  台阶上那个蓝色宝相花袍角,不安的动了动,似乎也被某人惊世骇俗的“自首”给震着了。
  凤知微看也不看这些傻成泥塑木雕的人们一眼,指着案卷滔滔不绝,“大致是合理的,情节是稳妥的,人物是安排得当的,动机是差得远的!”
  她站起身,挥舞着案卷,一把拍在牢栅栏上,“将军难免阵上亡,我既接了那事,便知道有牺牲的那一日,大业欲成,何惧牺牲?如今既已进了刑部,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们,我本就是大越暗探,直属大越安王殿下千机卫第三分队第四小队小队长,代号‘越爬越高’,我当初所谓被俘蒲城千辛万苦逃回都是苦肉计,目的就是取信你天盛皇帝,窃取重臣大位,然后搅乱你天盛三年一度的国家抡才大典,以试题被泄案煽动学潮,冲击天盛各级衙门,串联反动,扰乱你国治安民生,待你皇焦头烂额以京军镇压之际,再联合天盛边军将领,对方以清君侧为名直下帝京,我大越出兵百万北疆以为呼应……到时大业可成,天下尽在我安王殿下之手!”
  凤知微握拳,含泪,北望,无比扼腕一拳砸在牢门,“惜乎功亏一篑,大业难成,殿下,魏知一腔丹心化碧血,但望你得知!”
  不好意思,晋殿下,再借你一用……
  远在大越的晋思羽,突然打了一连串喷嚏……
  “就是这样。”凤知微将案卷啪的甩在桂见周脸上,唰一下从刚才无比激昂的情绪中平静下来,拍拍手,轻描淡写的道,“赶紧记录吧。”
  “……”
  桂见周直接就被凤知微一番话给砸晕了,见过百般抵赖的,没见过自寻死路的,好好的泄漏试题案竟被这人三言两语七绕八绕,绕成了意图撬动皇朝根基的大逆间谍案,这这这这这个魏知,到底是要干嘛?
  他这微末小吏不懂,有些官场老油子却懂了。
  蓝色宝相花袍角,一直沉在阴影里的,正是原礼部尚书,现在的新任刑部尚书彭沛,他原先也被凤知微这番话给震得懵然,心中砰砰一阵直跳,直觉的欢喜,然而思考了一阵终于反应了过来——魏知这是以进为退,故意要把事情闹大,闹到他这刑部无法处理,只能将案卷上递!
  一旦上升到卖国间谍案,以他的身份和案情的严重性,三法司都不够资格主审,更别说刑部,这是必须天盛帝自己亲审的!
  到时候他刑部连一夜都别想让魏知多留,立刻便得黄绫裹枷送进宫!
  魏知怕自己在这刑部大牢被杀人如草不闻声,干脆釜底抽薪,生生将试题泄露案翻成卖国谋逆案,逼到所有人对他的案子都无权干涉,他自然便能保住自己,等到到了天盛帝面前,以他如簧之舌,只怕轻轻巧巧,便能翻过案来!
  此人心机智慧,应变筹谋,当真令人骇然,无双国士,名不虚传!
  彭沛心中泛起凛然之意,凛然之后又是一阵愤怒——不是这小子横空出世,明明死了的人,突然从大越回来,又坚持原地升职礼部尚书,他现在何至于被逼到下这狠手?
  春闱在即,各方的条子早已塞过,他为了既维护本主,又不伤各方势力,还不被陛下看出来,其中安排可谓煞费苦心,礼部上上下下,早上一年就开始下功夫,其间心血和牵扯,难以尽述,如今这小子突然回归,一切便都付诸流水!
  这还罢了,其间却还有件事,牵扯太深,逼得他和他的主子,不得不冒险对付这出名难对付,圣眷最隆的魏知。
  原先他也是魏知上司,只是魏知供职本部时间其实并不多,一任侍郎便出使南海,南海回来便失踪,突然又跑去了战场,再回来便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以前几乎没和魏知朝夕共事,听说厉害,却也不认为十八岁少年能厉害到哪去,左右不过运气好,不想今日这一番,才见了真颜色!
  彭沛咬着牙,腮帮肌肉扭曲,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得罪到底,再瞻前顾后不是丈夫所为!
  狠狠心,他下来一步,召出桂见周,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桂见周愣了愣,随即眼底绽放兴奋的光芒,快步下来,厉声道:“胡言乱语,一派厥词!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却不知三木之下,何供不可求?来人——万蛇桶搬上来!”
  凤知微负手冷然不语,半晌缓缓道:“彭沛——你想清楚了。”
  她不看桂见周,却直指彭沛,彭沛在上面再也隐不住,探头下来,冷冷道:“还是魏大人自己想清楚吧!本官不过照章办事而已。”
  “你照的是哪门子的章?办的是谁交代的事?”凤知微森然一笑,“你要拿我,我被拿了,你关我,我进牢了,你要我交代,我交代了,交代得比你更清楚更详尽,你还有什么理由,来对我动刑?”
  “你那叫什么交代?”彭沛反唇相讥,“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你无权评判!”凤知微冷笑,“陛下说是,才是!”
  “陛下……”彭沛阴恻恻一笑,“你想见是吗?行,过了这万蛇,再见吧。”
  “这些小乖乖。”桂见周在旁嘻嘻一笑,大黑痣鲜活跃动,“等下都放在你的裤裆里,两边裤脚缚紧,底下用火一烤,蛇们怕热,在你裤子里横冲直撞……嘻嘻,滋味甚好!”
  两个衙役般过一个桶来,里面足足几十条蛇,又有人搬了火炉来,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士站到牢侧,上头人影闪动,不知道有多少人。
  彭沛负手冷笑。
  魏知上过战场,身边又有顾南衣那样的护卫,想必多少会点武功,他不怕魏知会武功,没给他任何禁制,就是为了让他动手的。
  只要他在牢中动手,伤了任何一个衙役,他便立即可以入他以罪,什么卖国谋逆先放一边,杀人罪就可以要他命!
  如今逼他到这等地步,年轻气盛的魏知,怎么可能任人鱼肉?
  牢门打开,两个重甲卫士上前来,按住凤知微臂膀,一旁衙役抬着的蛇桶群蛇攒动,滑腻腻的身躯在灯下发出阴惨惨的光,渗出青色粘液,令人见之欲呕。
  这东西看一看都觉得是噩梦,若要放进身体里令万蛇噬咬……
  凤知微脸色似乎白了白。
  桂见周兴奋的鼻翼翕张,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一品大员动刑,热爱鲜血和惨叫的变态狱官,全身血液此刻都沸腾欲舞。
  “铿!”
  “哎哟!”
  蓦然一声惨叫,一个衙役抱着手跳了开来,险些将抬着的蛇桶打翻。
  他嗷嗷的叫着,举着手,油灯照射下,那手指软软垂下,也跟蛇似的。显见已经断了。
  地下有块小石头,沾着些血迹。
  彭沛霍然回身,指着对面已经起身的顾南衣,大吼,“穿了他琵琶骨!”
  “是!”
  衙役们抓着巨大的穿骨弯钩过去,钩尖寒芒烁烁,这东西一旦穿过琵琶骨,绝世高手也成废人。
  顾南衣自牢后缓缓站起,一身重镣发出沉重玎玲声响,那些重铁的暗光在黑暗深处,如无数双森然的眼睛,凛然盯着对方。
  凤知微皱了眉,眼神里掠过森然之色。
  彭沛竟然胆大如此!
  彭沛眼底露出得意之色——凤知微也许能忍,这个护卫却一定不能忍,他一定会动手,他动手,也一样!
  深深吸一口气,凤知微眼神里掠过决然之色,抬起手指——
  “穿你个头!”
  声到人到,上头入口腾腾的窜下一道黑旋风,一对双刀舞得雪亮,雪花般翻滚着下来,二话不说当头一刀,对着那拿穿骨钩的衙役就砍!
  刀光杀气腾腾,毫无犹豫,那衙役一抬头便见刀光已到头顶,心胆俱裂之下撒手就跑,沉重的钩子掉下来砸扁了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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