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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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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气亲热,也故意透着几分高位者的矜持。
  五军都督秋尚奇,她的舅舅。
  真是暌违久矣,思之寤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秋世叔!”凤知微立即轻轻分开围在身边的众人,快步迎上去,深深一揖到地,“一别久矣!您犹自康健,真令小侄欢喜!”
  这一句倒听愣了秋尚奇,他来和这位天子新宠攀交情,怎么突然就成了人家叔叔了?
  “世叔,多年前思波亭一会,您英风侠采,令小侄仰慕无地,牵记至今,此次求学青溟,家父还嘱咐侄儿,无论如何要再去拜访世叔,只是学业繁忙便耽搁了,世叔万勿介意……”凤知微满口胡柴,语气眼神极其诚恳。
  秋尚奇却已经信了,思波亭是府中后花园观赏厅,有客都会请至那边,这位想必是哪位世交之后,多年前跟随其父进府拜访过,他秋府一年不知道要接待多少来客,一时想不起也是正常,这么想着便心花怒放,想不起来也要装作十分熟稔,立即喜笑颜开做恍然惊喜状:“哎呀原来是贤侄,多年不见,令尊可好?为叔也是十分牵记,惜乎山高水长相会无期,真是令人扼腕,世侄什么时候有空,千万过府一叙……”
  “世叔邀约岂敢不从?秋府思波亭景色佳美,多年前一直出现在世侄梦中啊……”凤知微笑得神往——哎呀,真是想你家夫人丫鬟老婆子们啊……
  两人摇晃着膀子呵呵对笑,相视的眼神里充满久别重逢的热切……


卷一 忆帝京 第三十三章 连环局
  一旁的官员羡煞秋尚奇——本就是武职高官,如今又有了天子近臣的文职侄儿,真是美好啊……
  两人“把臂言欢”,约定常来常往,才“依依不舍”分手,凤知微好容易从官员群里脱身,先溜回自己院子里休息,皇帝陛下比较开恩,给她几天时间准备接受宅子田地,也好给时间让吏部准备。
  一进门便被淳于猛捶了一拳:“好小子,看不出来嘛!”
  燕怀石笑容鬼兮兮:“真是一别半日,君已飞登龙门。”
  凤知微不理他们,急速道:“收拾东西,离开青溟书院,燕兄你在京城皇城附近有宅子么?咱们先去那里住,消息也好灵便些。。”
  众人愕然,凤知微又看一眼淳于猛,道:“淳于家想必没什么事儿,你还是听你父亲的,暂缓去长缨卫报到便是。”
  “你在说些什么?”淳于猛还不在状态,燕怀石已经愕然道:“不是刺客已经死了吗?皇帝要大动干戈?”
  凤知微默然不语,心想只怕想要大动干戈的另有其人,还有今日,众皇子攻击宁弈时,皇帝脸上的表情也很是精彩啊,有些事,未必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呢。
  “别问,相信我就离开。”凤知微答得简单,一转身,看见顾少爷已经抱好了他的宝贝枕头。
  ……
  是夜,御驾离开青溟书院之后,帝京乱生。
  因为时当庚寅年,史称“庚寅之变”。
  此乱初时不显,当局者浑然不知,直至多年之后,有心人慢慢回溯推演,才换得恍然大悟“哦”一声。
  先是天盛帝召太子进宫,父子密谈,太子出宫后,神情惶惶不安。
  当夜,楚王在被软禁的行宫遇刺,宫女试图在饮食中下毒,被御林卫发现。
  天盛帝一日之内再次急召太子,不知为何发生龃龉,据说殿外宫人,听见清晰的盘盏碎裂之声。
  次日皇帝命由五皇子暂领长缨卫总管职务。
  长缨卫一直负责东宫守卫,当日五皇子以皇宫守卫力量不足,长缨卫不得擅离职守为名,将长缨卫调离东宫,改由自己麾下御林军守卫。
  太子一怒亲自寻五皇子问罪,五皇子态度恭敬满嘴规矩,却不肯调回长缨卫,并称长缨与御林同为皇家守军,太子为何执意取长缨而弃御林,莫非心中有私?太子怒极,以茶盏掷伤五皇子。
  此时太子已觉众叛亲离,青溟书院自称待罪自省,驱逐太子姻亲门下学生,楚王总管的九城衙门阴奉阳违,朝中众臣心寒太子凉薄,虽面上恭迎如故,办起事来却诸多阻碍推脱。
  只剩下一个十皇子,以往因年幼不被太子看重,如今失去宁弈助力的太子,忍不住便向幼弟诉苦,十皇子劝太子不必忍让,拿出储君威仪,也让那些无视君上者见见颜色,太子遂强力接管九城衙门,在九城衙门巡查司,查得五皇子私下结交边军将领,私圈良田,设陷暗害当年开国老臣等隐秘证据若干。
  顺藤摸瓜,此事隐约七皇子也有份,太子如获至宝欣喜若狂,又怕禀报皇帝之后此事会压下,当下故意玩了点心眼,一方面使人趁宫门下钥时辰故意延迟入宫缓报消息,另一方面当夜就搜集人证,以太子宝印将一批涉事官员停职待勘。
  太子害怕五皇子七皇子事急咬人,不听东宫幕僚劝阻,以手谕调动京外戍卫营试图围住两座王府,五皇子意图觐见天盛帝,被戍卫营屡次拦下,一怒之下意图调动御林军闯宫,若不是七皇子及时赶来阻止,一场流血事件在所难免。
  七皇子服软,太子满意,至此觉得尘埃落定,十分欢喜,私下设宴于东宫,席间道:“父皇总说我性子绵软,如今也让老头子见见我雷厉风行!”
  一语未毕,有人冷笑接道:“未必!”
  随即屏风后转出一人,面容冷沉目光森凉,正是天盛帝。
  种种传说到了此时戛然而止,后面发生了什么,已经再没有人能够完整述说,短短十数日几起几落风云变幻,太子刚刚抓着老五老七把柄气焰高炽,转眼间局势突变,随即太子宝印再次被停,五皇子和七皇子那一派朝臣顺势反攻,弹劾太子党任用私人干涉刑狱结党营私株连无辜,互相攀咬攻击,朝政乱成一团。
  这些事儿,有些是大家都知道的,有些是凤知微通过燕家门客的四处刺探,整理收集补充得到的,别人还在懵懂和猜测之中,凤知微却已清楚,太子已经一步步陷入泥潭了。
  原来从一开始,宁弈的目标,就是太子。
  还有那些势力不小如狼似虎的兄弟们。
  夏季和风丽日,碧纱窗清风送爽,凤知微半卷纱帘坐在屋内,用纯金小夹钳敲胡桃,敲一个,笑一声。
  “好心计!好个连环局!”
  顾南衣坐在她对面,敲一个,吃一个。
  “这是太子。”凤知微一肚子郁闷,拿了胡桃开始摆龙门阵,抓了一个大的,随即在一侧放了个小的,“这是宁弈,朝廷公认的忠心耿耿的太子党。”
  顾南衣立刻拿起那只宁弈,飞快的吃掉。
  凤知微愕然,随即抓起一只带壳胡桃扮演宁弈,没用,顾少爷还是飞快吃掉,一边吃一边十分精准的吐出所有的壳。
  ……凤知微最后抓了只毛笔扮演楚王殿下,终于逃过被吞之灾。
  “因为他是公认的太子党,所以在脱离太子党身份之前,他绝不能对太子下手,否则出任何事,他都有连坐之罪。”
  凤知微唰唰唰摆出一堆胡桃,咻咻咻弹向太子和宁弈那一堆,“就算他动了太子之后没事,众虎视眈眈皇子狼扑而上,谁都比他得天盛帝欢心,谁都比他有地位,到头来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上位的,绝不会是他。”
  “那么应该怎么做呢?”凤知微笑意微微,把太子胡桃弹向皇子们那一堆,胡桃们互相碰撞四处弹射,“先脱开自身干系,再借力打力,把所有人都拖下水,唯独自己独善其身。”
  她用宁弈毛笔敲着太子胡桃,“那个刺客,是第一计,根本就不是为了刺驾,而是为了使他自己‘蒙冤被禁’。”
  “刺客是他故意介绍给太子,故意给众兄弟无意中看见,他摸透了太子自私脾性,知道他临事一定会把责任推给自己。”凤知微仰头沉吟,“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刺客的来龙去脉,他已经用特别的方式透露给皇帝,就算他不透露,以天盛帝手段,对儿子们的事,当真一点都没有数?所以当太子将责任推给宁弈,众皇子落井下石时,天盛帝脸色才会那么难看。”
  “他‘背了黑锅’,却顾全大局隐忍不发,众皇子明知有假,却不顾亲情睁眼说瞎话,天盛帝看在眼底,难怪脸色那么精彩。”
  凤知微抓住太子胡桃,慢慢的用毛笔那一端掏果肉吃,一边顺便分给顾南衣一半,“老皇帝果然不是简单角色,装作不知,将宁弈软禁来试探众人心思,可笑那批皇家兄弟们,还以为终于整倒一个,却没想过,考验才刚刚开始。”
  “后面的事,还是宁弈的局,只是他此时已经不能算是太子党,而且‘别宫软禁,重伤卧床’,怎么算,也算不到他头上,于是绵糖炒胡桃——”凤知微眯着眼睛笑,“下点毒啦,调调军啦,翻弄诸般证据啦……等到太子和众兄弟两败俱伤咬得一嘴毛,他老人家伤也好了,冤枉也澄清了,正好出来粉墨登场。”
  “当当当当。”凤知微鼓掌,将太子胡桃和皇子胡桃推给等了很久,完全没有听她在说什么的顾南衣,顾少爷不耐烦的赶紧吃掉。
  “啪啪。”有人在窗外鼓掌,笑嘻嘻探进头来,“好一番政局推演,楚王若得知全盘计划尽在你心,不知道会不会想拆了你?”
  “在下骨头虽软,但也不是那么好拆的。”凤知微一笑,单手一掷,毛笔精准投入笔筒中。
  “告诉你个最新消息。”燕怀石坐在窗棂上,望着皇城方向,“皇帝今日已经拒绝太子觐见,并宣三大学士进宫。
  凤知微一笑,心想太子休矣。
  当日夜,太子再三求见天盛帝不成,又知三大学士在御书房一夜未出,绝望之下,调集东宫侍卫和京郊戍卫营,以清君侧为名闯宫。
  天盛帝却在他挥兵入宫之前,便已离开皇宫,住到京郊虎威军大营。
  随即连发诏旨,撤换戍卫营长官,调动虎威军反包围乱党。
  凤知微也在伴驾侍臣之列——天盛帝其实是看中她身边的顾少爷。
  虎威大营离软禁宁弈的玉泉行宫极近,楚王得知消息后,星夜驱驰,只带十余护卫前往大营,求见天盛帝。
  当夜父子促膝长谈,具体说了什么,世上永无人得知,许是父慈子孝剖心以对,许是兵不厌诈你来我往。
  是夜牛皮帐篷内沉香细细,淡白缭绕的雾气,遮住了所有晦暗深沉的眼神。
  天明时露珠染亮帐篷边碧草,宁弈恭谨的退出,晨光下眼圈微红,望着京城方向的目光,却凉如霜雪。
  乱风终起,谁御风而上?且算从头。
  他突有感应的回过头去。
  便见凝露草尖之上,漫天朝霞之下,那少年打扮的女子,衣衫猎猎,负手帐前,遥遥注视着他。
  似笑,非笑。


卷一 忆帝京 第三十四章 香草美人
  宁弈遥遥看着她。
  高岗之上,丽日长风,那人乌发与衣衫齐舞,站在高处不令人觉得气势凌人,立于低处也不令人觉得畏缩低下,永远神容平静,在平静背后,浪潮奔涌。
  这样一个岿然不动的女子。
  两人目光交汇,此时都有了一番不同往日的意味。
  从最初的完全被动,生死操于他手,到今日的遥遥相对,一笑间各自算盘。
  他知道他的一切她知,正如她知道他知道她的知。
  宁弈忽有奇异的预感——从今以后,她将逐渐走向他,以越发不可捉摸的姿态。
  他突然想过去,说上几句话,至于要说什么,他还没想好,不过他觉得,这一段走近的路途,足够他想明白要说什么。
  他刚要举步,她却突然转过头去。
  远远的,碧草之上,她的身侧,升起一抹淡淡的天水之青,那玉雕一般的人,依旧不看任何人,却站得离她很近,仰起头迎向那抹初生的日光。
  薄而透的阳光打在他面纱后半露的下颌,那里的弧线便有了玉般的质感,阳光顿如泉水般流畅的滑开去,溅落在碧草之上,空气中似有绚丽的光晕在飞舞。
  她调开目光,转头对那男子笑,不知说了什么,那男子还是不理会一切的样子,专注的微微仰首,在阳光下闭目闻着草木的芳香,她便俯身在四周寻了寻,找到棵甜味的草,仔细去掉草叶,一折两段,一半自己慢慢的吮,一半递给他,用带着笑意的眼,教着对面的少年。
  那玉雕般的少年,望着那草良久,终于也有样学样的将草杆放进嘴里。
  高岗暖风日光如熏,她平和冲淡的,对那人微笑。
  这是另一个她,他没有见过的。
  她给他的是狡诈、是狠辣、是心计浮沉、是避之唯恐不及。
  他突然便觉得有些气燥。
  日光似乎薄了点,风声不再悠缓舒畅,那些七彩的美妙光晕碎在草尖上,天气热得令人难以忍受。
  宁弈抬起手来,远远的,对着凤知微一指。
  凤知微回首,看见远处楚王殿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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