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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道门遗记
作者:藏镜人
人和鬼有时候很难分得清。诛心为恶的人比鬼更可怕,上善若水的鬼比人更崇高。
一块墓碑,葬下的和站着的,哪个更应该得到拯救?其实每一桩凶案背后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每一段惨痛的经历都会彻底颠覆一个人。我是游离于黄泉和现世的阴司,来说说这几年经办的诡谲凶案。
☆、章001章:我叫杨立青
我叫杨立青,出生在落魄的山沟里。
俗话说山中闹鬼,河里出怪,在这穷山恶水,民生尚未开化的蛮荒之地,多凶兽猛禽,多恶瘴毒物,也多蛮族夷民。
我老家是坐落于“蛮鲜”富饶的跋淄河沿岸的杨家屯,村民们世代以捕鱼为生。家门口这条神秘而隐晦的河流,每年到了“安龙祭”前后都会被蒙上一层阴霾。有人说见过在河边玩耍的小孩突然消失了,有时是在河边洗菜的女人。
还有人说,有一天下大雾,他从河边过,听见有人喊他,一回头,看见那河面上漂浮的全是一个又一个的人头。
黄昏的时候,河面上还会隐约传来飘渺凄厉的歌声。
所以“安龙祭”这段日子,没有人敢从河边过。
那年我上高二,趁着暑假回来,正好赶在“安龙祭”之前几日,天气闷得出奇,蛤蟆都爬到树顶上呱呱地叫。听村里老辈人说,蛤蟆爬多高,大水就要涨到多高。你想想这雨能有多大!
可这雨足足憋了好几天,就是迟迟不下。
我本想着帮家里干点活,可我老爹不让我跟他去打渔,他说到了我这代人要走出大山,学文化,别再打渔。但我知道,这是赶上“安龙祭”了,在跋淄河上的渔民们都十分谨慎小心。
我老爹叫杨赐福,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却一直鼓励我努力读书,在我考上高中的那年,是他最头疼也是最欣喜的一年,家里砸锅卖铁,东借西凑,把这杨家屯给借了个遍,筹了4000块给我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4000块,抵得上我们家一整年的收入,所以回到家来我得想办法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挣钱才行。
回家几天后,听村里人说,跋淄河上游的葛家沟正在建一座大规模的门坊,亟需人手,一天干八小时,能挣个20块钱。我听了之后雀跃不已。
但是那里是葛家沟啊,而我是杨家屯的人,葛杨两个村子分落在跋淄河的上下游,两个村都是以捕鱼为生,村与村之间因捕鱼而激发的矛盾是由来已久。
可我觉得矛盾都是大人的事儿,我有个发小,叫葛铁蛋,是葛家沟村长的儿子。我想通过他的帮忙,让我去工地干活。
去葛家沟的时候,正是大下午的热头天,这憋了好几天的大雨迟迟没有来,整个山头像是被端到了蒸笼里煮一样难受。
我正没精打采地走着,忽听村东头的位置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有人下水去了!”
听到这一声大叫,我心中暗道不好,过两天就是“安龙祭”了,是谁敢在这个时候下水?就算是打渔的渔民也只敢稳妥地站在船中央,然后小范围撒网。
乡下人上道跪土地,上山拜山神,我们吃河里这口饭,自然是要敬龙王。“安龙祭”这一天是每年夏季的大节日,家家户户将三牲五畜抬到龙王庙前恭伺,祈求跋淄河能永降福祉,风调雨顺。
若是有人在这一天前后下水游泳,便是对龙王的亵渎,是要遭罪的。
这周围正在劳作的村民,一听前方喊叫,都是乡里相亲的,不管是哪个村的人,在这个时候都是义无反顾地村东头冲去,毕竟这是要命的事情,谁也不想看到那个家里突然就少个人。
我火速随大伙飞奔到事发地点。原来是葛家沟的几个小孩,因为这大夏天的闷热难耐,天上的雨憋着要下不下。几个小屁孩不懂事,一合计,嘿,干脆去跋淄河游会儿泳吧!
生活在河边的乡下人水性都好,几个人“扑通”“扑通”下了水,还没有游几圈,就发现不对劲了,其中有个小孩叫墩子,那小子不知怎么地老是往水里沉!
旁边的伙伴就喊:“墩子?墩子!”
墩子的脸很快变得铁青,在水里挣扎着叫道:“水里有什么东西拉我……”随后就是听见他咕噜咕噜地说不清楚,显然是溺水了。
他们几个小孩也就十二三岁,也就只能在河里翻涌几下,知道自己没有救人的本领,索性赶快从水里出来,扯着嗓子喊救命。
因为我冲得比较快,和几个大汉率先冲到河边,我自小水性就好,见着这种情景本能地想要跳下救人,却是被我旁边一位葛家沟的汉子拉住了。
“叔,我跟你们下去救人。”
那汉子用坚毅的眼神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还是摇头说道:“你还太小,不准去。”这一刻我内心温暖极了,什么葛杨两村积怨沉重,那都是屁话,在人命面前,都不二话。
随后他又对身后的人群喊道:“孩子都不准下水,大老爷们要是条汉子,就跟我下去。”
话音刚落他就纵身跃入河中。
过两天就是“安龙祭”了,这种时候下水无疑是给自己找罪,若不是这个汉子一句激话,还真没人敢下去救人。但是乡下人重情,在他噗通一声落水之后,便没有人再犹豫,几个大汉也是飞身入水,五六人朝着河中溺水的墩子游过去之后他们拉住墩子的胳膊往岸上拽,墩子拼命叫喊着,水底下泛着巨大的水花,真像是有什么东西潜伏在水里。但是大白天我们在岸上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我们可以清楚地察觉到,那几个光膀子的大汉拉得很吃力。若是换做平时,五六个水性娴熟的大汉连一头水牛都能拉上来,更别说是瘦不伶仃的小屁孩了。
这水里面一看就有问题。
好不容易把墩子拉上来了,只见他的大腿上排着一个一个的血窟窿,“吱吱”地向外冒血,就像是被鲨鱼咬了一大口一样。更离谱的是,这血窟窿用纱布怎么堵也堵不住,一个劲地往外渗血。
墩子被救上来之后,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墩子的爹妈赶来看到自己的儿子躺在地上,大腿还在冒着血,他老爹还好,毕竟大男人承受能力强,可他妈妈一下就两腿发软瘫坐在地上痛哭不已。
那位带头下水救墩子的葛家沟汉子显然是一位救人经验相当丰富的老水手了,他仔细检查了墩子的口鼻,也实施了正确的救人方法,可都无济于事,墩子在救上水几分钟之后,依然没有活过来的动静。
而且更为严重的是,他的腿上还在淌血,这是最要命的,要是墩子体内的血流干了,那就算活过来也活不久。
众人都在为墩子的性命担忧,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看着都心痛。墩子她妈妈眼看都快哭歇气了,他老爹也是在一旁擦拭着墩子冰冷的皮肤,希望提供最后一丝温暖给他。
而就在众人对于墩子的性命手足无措的时候,却是听到人群外围传来一声冷笑:“人还没死就哭丧呢?这葛家沟还真是走在社会的前列啊!有意思,有意思。”
众人一听有人说墩子还没死,纷纷都朝那方位看去,却见是一位穿着睡衣的中年男子。我一眼就认出这人是谁,正是前几天刚到我们这里的阴阳先生,他自称名为“阅天机”,当然这肯定不是他的真名,混这行的,说不定过了这村就换姓改名了。
虽然衣着不同,但是阅天机那鹤立鸡群的气概,却并不是一般的乡下人能比的,让人很难相忘。
阅天机本是为了两天后的“安龙祭”而来。“安龙祭”不同于其它的祭祀活动,它需要一位主宰祭祀道场的先生来主持大局,否则无法将民心民意很好地传达给龙王。
乡下人的习俗自成一套。
阅天机和他的一位弟子刚来几天,乡里安排在葛家沟的废旧公馆里面住。这一带没有旅店,就这么一座公馆,还是民国时期的保留下来的建筑,旧是旧了点,但起码比我们的破瓦房好多了。
一听说孩子有救,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墩子的老爹已经冲到阅天机的面前双膝跪地,双手紧紧抱着阅天机的大腿,直呼救命。
阅天机本来就长得还蛮高大威武的,而墩子他老爹本就不高,再一跪,两人这姿势一结合,看上去挺有画面感的。
“好啦好啦!莫慌莫慌!刚才我本想你们这跋淄河一带山灵水秀,出来散散心,就看到你们大白天地在河边哭天抢地,跟叫魂似的。索性过来看看,你先起来吧!”
阅天机一字一句都说得不缓不快,有板有眼,倒很像是那么一回事儿,但总给人傲慢轻浮的感觉。但墩子的性命已经危在旦夕,要是他在这么装腔作势下去,估计到时候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来不及了。
☆、第002章:我看你印堂发黑
于是我排众而出上前一步说道:“老先生别废话了,快救救墩子,不然就来不及了。”
见我催命一样,阅天机盯着我看了几眼,应该是有些恼怒,但显然不想跟我一个少年儿斗气,只见在他浓眉一缩之后,伸手用两指在我额头上一弹,示意我闪开别挡道。
随后阅天机耸了耸肩膀,他轻浮一笑,摆摆手说道:“小破孩让道,这种事情还需要我亲自来动手吗?让我徒儿小露几手就行。存孝,你过来。”
阅天机一声令下,在他身后平时原本帮他提着包袱法器的青年男子,由于今天阅天机只是出来走走,所以没带任何器具。
这叫做存孝的青年在阅天机口中是他的徒弟。只见他眉宇间英气焕发,双目坚毅深邃,乃是人中之龙。和他师傅那出口轻浮的模样一比较,简直大相径庭。
存孝从他师傅身后走出之后,向众人深深一拱,随后挤入人群,在墩子的身旁蹲下。
奇怪的是,他的双眼由始至终没有看墩子那可怜的父母一眼,他的表情都是那般冰冷如霜,只是静静地检查着墩子的身体。
存孝的检查方式大致和那位把墩子就上来的汉子一样,眼耳口鼻躯体都过了一遍之后,时过半晌。
在一众瞩目和担忧之下,存孝终于是站了起来,对阅天机说道:“师傅,这小娃儿不是溺水。”
“啊……这……”一听存孝如此禀报,人群中像是砸开了锅一样,我的脸都白了。其实看了墩子脚上的血窟窿,还有刚才救人的时候几个汉子像是打仗一样,明眼人大概就知道怎么回事。
只不过这话从阴阳先生的徒弟口中真真切切说出来的时候,大伙还是难免吃惊不小。
阅天机一改刚才轻浮姿态,目光一沉,问道:“你是说,水鬼找替身?”
此言一出,再次一片哗然,尤其是墩子的父母,哭喊声根本就停不下来,一把上前将阅天机和存孝的大腿给抱住了。
“诶!你们这是……怎么又抱住我了……唉!”阅天机双腿突然又被抱住,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大伙在旁边也一个劲地催他救人,这种节骨眼上,阴阳先生估计比什么医生还灵验了。
阅天机抓抓蓬松的头发叫道:“好啦好啦!我救人便是,你们栓我腿作甚。”一阵恼怒过后,他对存孝说道:“既然不是溺水,也就没什么时间限制了,先把这小娃儿带回公馆去再说。”
存孝冰冷地点点头,转身将墩子背起。一听说墩子有救,大伙都高兴,不过阅天机让我们别跟着,他要带着墩子回他暂住的公馆“治病”,就连墩子的父母也不让跟去。
大伙觉着这阅天机的脾气十分古怪,不能惹他,于是都在此散去。几个葛家沟的妇女扶着墩子的妈妈先回家去。
而就在这时,走出老远的阅天机却是在这时候突然叫住了准备回家的我。
“嘿!那小破孩儿,你过来。”
我左顾右盼,身边没其他人,指了指我自己。阅天机极其不耐烦地点头招手,示意我跟他过去。
奇了怪了,连墩子的父母都不让跟去,怎么就叫我了?
我心想说不定能帮墩子什么忙,也就跟去了。
阅天机和存孝所居住旧公馆在葛家沟的南面,面临的正是跋淄河,背靠山峦,算是相当不错的好地方,当然了,民国时期留下来的废旧公馆,村里没钱去修,除了建筑基本的外观,墙壁门窗都是相当残破的。
进入公馆之后,存孝背着墩子上楼去,而一楼空荡荡的大厅就留下我和阅天机。
阅天机招呼我随便坐下,然后顺手在桌面上拿了颗苹果自己吃着。这气氛确实挺尴尬的,我跟他们又不熟,再说我也从来没跟阴阳先生打过交道,心里怪异。他啃着苹果没理我,最后只得先开口问道:“老先生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阅天机依旧没有理我,直到他把苹果吃完差点把自己手指头一起吃进去的时候,才舔了舔手指,然后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