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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番外 白虎怪 第四章 细雨
第四章 细雨
“不……”我醒来睁开眼睛，竟然是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红烛还在燃烧着，滴下的烛油早已汇聚成了一条细细的红线，蜿蜒着爬下蜡烛的全身，几乎烧到了桌上的红绸。还好我醒了，要不然真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呢！
原来，刚才只是一个梦呐，此刻的我，正是坐在程府的厢房内。
突然之间，“咚咚咚”的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谁，难道会是紫灵吗？和梦中的一样，我的心忍不住狂跳起来，想想刚才那个梦还是心有余悸。
“采倩，是我。”
是玄空啊，我大声叹了口气，随后回答他：“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不是我有事，是你有事吗？我刚才在隔壁听到你叫的很大声。”
——原来他是在关心我。
“只是做了个噩梦，现在已经没事了。”
“好吧，那我不打搅你了，我走了。”
门外很长一段时间静静的一直没有声响，伴随着月亮的升起，白色的光华恰好倒映出门外的人影。
最后终于，白纸门板上的人影动了起来，旋即传来了门前人离去的轻缓脚步声，渐行渐远。
走到隔壁屋子的时候，发出门开的声音，随后又小声地阖上了。
——他离开了。
我叹了口气，以最快的速度上床钻进铺盖，将淡黄色的鸳鸯图案盖过头顶，仿佛这样，才能安心入睡。
哎，今夜，看来又是难以入眠了呢！
五天之后，一个细雨蒙蒙的日子。
门外与走廊不知何时被人挂起了长长的珠帘，雍容典雅，和雨水的灵气交相辉映。
——会是紫灵吗？
我和玄空走在程家的回廊上。如果现在是夏日就好了，我就可以穿着木屐，只有那样才比较凉爽。脚踝边不会因为热汗而难受得打紧，“哒哒哒”的，干脆悦耳。
再说，过去在于府我就常常这么做。
我觉得每每听到那个声音，心情就会自然而然的好起来。
“最近是不是头痛病又犯了？”
在做了那个噩梦之后的翌日，紫灵找到我，像是全然没有昨日之不愉快一般，拉起我的手对我说东道西的，还拉扯着家里的佣人以及相公的癖好等。接下去的几天，我们基本一直都在一起。于是，我又没怎么找到机会和玄空说话了，即使见了面也只是微笑着打招呼，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是同时寄住在程府的两个不相干访客。
同时，他在里镇和王府的所为不知何时被传到了程家。程凛这五天来总是拉着他到朋友家去，大概是“祛妖”了吧，我却不置可否。
想起那日紫灵出现的时候，他有过一瞬的不适，不知道会不会对他这几日来的除妖有何影响，于是忍不住问他了。
“没事，可能这段时间来，妖异之事见得比往日多了些。所以，老毛病就犯了。”
那个曾在花园里为紫灵与我倒茶的丫鬟匆匆走过我俩身边，看到我们的时候微微欠了下身子。
我连忙朝她颔首一笑，她便连忙走开，看起来行色匆匆，却让我想起了什么。
“玄空，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短短几日就少了些什么？”
“你是说佣人的人数吗？”发现他的目光在我的脸上逗留，大概惊讶于我也发现了他想到的同样状况。
你不是说我比以前聪明了吗？我总得有所表现吧！
“其实我问过紫灵了，她说最近这段时间不知为何这般凑巧，正好佣人们的家人有些病倒了，有些到了返乡的日子。所以，感觉府里最近冷清了许多呢。”我赶紧说出自己所能了解的，一方面为了程府打圆场，另一方面也好让他看看：我也是老早就发现了，不但发现，而且还主动去找过答案了。
现在想来，我刚才问他的问题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我的本意不知是希望他说没发现少了什么，还是希望他说佣人人数减少了。
可是没想到，他接下去的回答又令人落入了一个怪圈。
“她是这么说的吗？”
这算句什么话，我怎么觉得他好像不太相信紫灵的回答。
不过，我也不想管这么多了，紫灵都已经给出了答案，她又不会骗我。我何必去琢磨玄空的想法呢……
我用沉默表示抗议，他见我不再说话便也不搭理我了。
我们两个就这样明明走在向着同一个方向的走廊上，却眼睛望着不同的地方出神。
天空中一道惊雷轰然而下，远看仿佛劈入了整座宅子，要生生的将其分开。
我惊恐地哆嗦了一下，外面的雨顿时下的极大，噼噼啪啪，混着打雷的轰鸣声，不知何时才能作个了断。
——这雨，不会一直下到半夜吧？
“这雨，还不是下的一般的大呢。”玄空喃喃着，突然对着大雨说了这句话。其实，这雨实在不能算下的大，充其量只能说是下得比较稠密而已。
下午的时候，雨终于停了，短浅的虹光挂在院子里的枝桠间，有几只小蜘蛛觑了刚下完雨没人料理的时候在其间欢快的打着网。玄空又被程凛不知带往何处，早上在回廊走过分叉口后，我们就没再说过话，连招呼都没打一个。我很清楚，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大概是……
——怕惹到我的可能性大一些吧。
毕竟我现在偶尔会凶他的。
到了傍晚，庭院里的地面全都恢复成过去那般的干净整洁，丝毫看不出下过一场细密雨丝的湿漉漉。除了娇艳的花朵中心那些带着点滴水迹的花苞，正在微微传达给我们曾经是个雨天的迹象以外，橘红色的夕阳在天边映衬出一层层泛黄的云朵，就连刚结好的蛛网也被那些家丁们都清理了。完全的让人觉得这一天下来都是大晴天吧？
——早上的那场清风细雨是真的么？还是自己记错了？
“倩倩姐，一起去逛灯会吧。”
呀，原来好久没回京城，都忘了最近几天该是夜夜均有灯会的。只是不晓得被上午的雨水这么一闹，人们还有无兴致出来观赏呢？
不热闹的灯会又有什么意思呢？
卷一番外 白虎怪 第五章 破冰
第五章 破冰
果不其然，经过上午的那场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雨之后，今晚的灯会人并不多，基本都是些三三两两的母亲带着孩子，或者就是哥们没事干一起出来的，还有姐妹们结伴而行的。
猜灯谜的地方是在一座九曲桥上，以往都是爱凑热闹的人们最爱掺和一脚之处，现下却冷冷清清。倒是有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姑娘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她身穿靛蓝的素布衣服，在夜色中并不显眼，但由于一直手里抱着个灯笼，像是胸捧一个婴儿般杵在同一个地方，引起了大多数路人的注意。她的身后就是那条我再熟悉不过的蜿蜒小河，河上有不少以水业为生的船夫几家子常年居住于此，冬季他们便行往南方。此刻，他们正在用精心装饰过一番的船只招待参加灯会的行人，本身的行迹十分寻常。只是更加突出了这独自矗立此境的姑娘……
——是如此的令人心生疑窦。
果不其然，但凡经过九曲桥本来想要猜灯谜的人们，当来到这九曲的一角，全都忍不住要朝这姑娘多看上几眼。
好奇心促使人们想要了解她奇怪举动的来源。
事实上，也确实有人走过去问她是否需要帮助。我们离开他们有些距离，只看到他们的嘴巴分别嗫嚅了一阵之后，提问的人们便摇着头走开了。
经过紫灵与我身边的时候，我只听到那个摇头的男人对着身边的同伴这么说着：“怎么又失踪了？这姑娘的姐姐不见了，她这是在做寻人告示吧。不过已经失踪了这么多人，官府也无能为力，我们这些百姓又能怎么样？”
——这女孩的姐姐，失踪了吗？
我想走上前去一探究竟，紫灵却拉住了我。
“别管别人的闲事了，倩倩姐。”
那一刻，我觉得这个紫灵于我而言很陌生，和我印象中的紫灵相差甚远。过去的她总是听到风便是雨，什么都要质问个为什么。难道真如许多老人所言，姑娘家成婚后心性会大变。
问题是这几日与她的相处，我没有觉得她和过去相比变了多少。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
——我认为她和过去的确不同了。
想着，我于是扭过头去，想要探看她脸上的神情，会不会更加令我感到震惊！她却完全别过脸，貌似是在欣赏另一边的美景。但我怎么感觉，她是丝毫不想理会我的眼神，使我没法琢磨她此刻的意图。
——最近京城有很多人失踪了吗？
我一直待在程府，自然不可能了解到过多外面的事情。但光从程府的情形来看，就在上午的时候，我不是还与玄空对话过吗？我们还特地谈过这个问题。
——这是完全的偶然吗？
——还是单纯的一个巧合？
想着，我前行的速度越来越慢。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感觉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了。
紫灵呢？
我举目抬头。
——紫灵不在我的身边！
她不见了！
灯会还在进行，猜灯谜的人是少了，但那个穿深蓝衣服的姑娘也还站在弯角处，还是有人会上前询问她所谓何事。河边走动的男女依然不少，许多母亲也正带着孩子往家中赶去。
可是紫灵呢？明明就在那么短短片刻之前，她还在我身边。
却突然不见了！
——难道是要和我捉迷藏吗？
“紫灵，紫灵！”我用双手鼓在嘴巴前头，做了个喇叭的样子，吆喝着。
靛蓝布衣着装的姑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表示理解一般。随后将灯笼里的烛火吹灭，“咚”的一声扔入身后河中，头也不回的走了。
九曲桥上逐渐变得冷清，桥下的船夫和农人们开始收拾忙活了。
看来她打算放弃了，我是不是也该放弃？
或者说，紫灵是看到我在发呆，她自己先走了，那我就该马上动身回到程府。
可是，不成，万一紫灵的确是和我走丢了，那她现在也在找我，我反而先行回去，又怎么向程凛交代？
再者……
一种不好的预感霎时间涌上心头……
四月的夜风吹得我本来火热的掌心冰冰冷，心也跟着狂跳不止。
不会是……
——跟刚才那个听到的失踪案有关吧？
既然能够引起官府的足够重视，那么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必定非同一般。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
我放下手揉搓着，想从自己身上汲取一点温暖。眼睛却无法停留的搜索着人群中紫灵的身影，会不会呢？这只是紫灵又像是过去在紫竹林里那样，跟我开个抓人的玩笑，数到十才肯现身让我找到她呢？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我还想起了过去的一次，那时我已经和蕙兰在一起了。那天，我们也在逛灯会，区别在于那是南方的灯会，但大致的情形所差不大。我们也和蕙兰的兄长们走散了，我很害怕，几乎要哭了出来。反倒是比我还要小五岁的蕙兰，安慰我说待在原地不动的话，“哥哥们一定会找来的啦！”
她除了脸色比平日里苍白一些之外，根本看不出紧张的样子。
那时我就想了，下次如果再碰到这种情况，我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了。要知道……
——我毕竟还比她大五岁呢？
可惜，她没给我这样的机会，就永远地离开我了。
现在，她已经不可能再回到我的身边来。就算她不在了，我也要坚强起来，像她当年那样，因为紫灵与她一般大，我既然作为她们两个的姐姐，总要承担更多的责任才行！
鼓起勇气，我向前方走去。
前方一抹翠绿的身影在尚未熄灭的灯火前轻微一晃。
——是紫灵的衣裳！
我激动的差点要大叫出声，但还是努力克制了自己此刻欢欣雀跃般的心情。
那翠绿影子落在地上的脚步很怪，时断时续、时快时慢，不知怎么做到的，却始终不能令我追上她，总有一种近在咫尺却无法得到的感觉。
紫灵啊！果然是在和我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呢。
不知行进了多久，当我感觉到周围已经人迹罕至的时候，为时已晚。我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我根本就不认识。
原来追着追着，我已经脱离了那个灯会所处的位置。
那么，我现在该是在何处呢？
紫灵，你不要吓我啊！
紫竹林的清风从鼻尖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