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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子归回头,正迎上李元芳沉如深潭的目光,久久落在自己身上:“李将军?”
“但为家国,死又何妨。”李元芳淡淡一笑,“子归你知道么,在跟随狄大人前,我也在边关戍守,也是抱定这样的念头,所以不在乎流血,不在乎生死。战场上只有战友和敌人,我以为拼尽这一身,便可护家国。”李元芳沉默片刻,微微摇首,“家国,可是谁没有家国啊!哪怕是战场上的敌人,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家国?战场上没有对错,而战场外呢?又如何不是满目疮痍?所以——战不如和。”
慕子归凝目,但见眼前之人温如古玉,却难想象,在战场上会是怎样凌厉?怔促间,又闻道:“所以,李某虽厌恶官场,却情愿追随大人,去粉碎一个个阴谋,是为家国,更是,为天下苍生。”慕子归闻言,心下不由暗叹:天下能坦荡若此者,又有几人?
一时竟是沉默。
许久,慕子归仿佛想起什么:“对了元芳,从敦煌到西州,有直通的大路,为什么我们非要从此绕行?”
“子归,这陇右不平静啊!不知为什么,一天天临近西州,我却有一种如临深渊的感觉。”李元芳微一顿,又道,“使团到达敦煌的消息只怕早就传开了,如果我们人想当然地走最简捷的路,无异于将使团的踪迹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如今虽然绕道,毕竟稳妥些,也顺便看看陇右的鼻子有多灵。”
圆日微斜,蕴开一片柔和的橙黄,落在草头,犹如镀上一层薄金。天空愈发高远清澈,极目处,仿佛明净欲透。
风过原野,沙沙似语,掠过处似带着隐隐的沉音,愈发不安的放大在空气中。
李元芳陡然一紧马缰,周身随即绷紧。
慕子归似也觉出异样,但放眼四周,却只见长草随风摇动,再未见其他,正欲转目李元芳,陡见远处忽而密密的浮上一层黑点,滴于宣纸的墨迹一般,霎时氲开:“是马匪?”
“你见过这么训练有素的马匪么?”李元芳目光紧盯前方,冷声反问道,周身的冷峻愈衬的整个人犹如出鞘的宝剑。
慕子归也不再多问,平平匀一口气,剑眉微拧,一面亮出身后的长矛,却听一沉而不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保护公主。”
“是!”
卫队得令,迅速变作战斗队形,李元芳提缰引马,居于最前,但见远处那一片黑影竟也随即换了阵型,其速度何曾逊于使团半点?千牛卫是天子近身,训练有素自不用说,可眼前这队人马,又是何出处?李元芳心中一个闪念,却无暇顾及,当下只是全神盯着那队黑影,而那边却也再无动静,就这么对峙着。
风吹长草,舒然震碎微霭的斜晖,两队人马各据一边,一时间只闻风声萧瑟,死一般的寂静。
陡然风声一急,但见那队黑点也随之动起,缓缓逼近使团,愈加清晰起来。慕子归心下暗惊,微微望向李元芳,其人半身没在夕影中,宛若一尊石像,正自思忖间,忽闻一声长哨,马队闻声一动,霎时开弓之箭一般飞射而出,转眼便已逼近使团。
“放箭!”
但闻一声令下,弩箭激出,密如细雨,然未及射入人网之中,便已纷纷折落,不待第二轮箭射出,人马已然冲到眼前。
“换阵上枪!”
李元芳沉声喝道,声音未落,人已随马飞出,当下没入马队之中。慕子归心下一惊,却看那原本排布严密的敌队陡然一乱,再看那李元芳,犹如游龙入海,又如清风冲破迷雾,顿时冲出一条裂口来。慕子归方稍稍放心,却见那敌阵也只是一时微乱,裂口一现,又随即闭合,就一如刀剑冲破流水。心中愈觉惊险,却也不及多想,当下引马道:“张环李郎率后队保护公主轩车后退,其他人随我上前!”
晚风愈急,呼啸如马啸剑鸣,瞬间掠过旷野。
岑天幕带队据于西州要口,但见霞色一点点欺上天边,四下只闻风声。胭脂马儿似不耐这压抑,轻轻地喷着鼻响,直搅得人心中愈发不安,再放眼,天边正奔来一匹快马。
“大将军”未待临近,那人便远远喊起。
“怎么了?”岑天幕凝眉,催马迎上。
“大将军,使团在雁过岭遇埋伏了!”
“什么?”岑天幕闻言心下暗惊,但随即也沉下气来,“走,去雁过岭!”
旷野风传,兵戈之声亦随之扩散开来。使团与那马队已僵持许久,虽李元芳、慕子归两人武功卓绝,奈何卫队整体实力到底不如对方,要全力维护,已觉困难,不得已渐打渐退,倒觉对方攻势稍缓。
犹自缠斗中,隐隐听闻四下沉音响起,连带着大地微微颤动,再看天边,现出几面大旗,各书一个“岑”字。李元芳与慕子归略一对视,心下微喜:“陇右驻军来了。”
未及转念,忽又听一声长哨,敌方一如来时之迅猛,片刻间潮水般退尽。
慕子归松一口气,当下却不由赞道:“好厉害的队伍!”
片刻,岑天幕已率队赶到。李元芳自平一口气,引马上前:“多谢岑将军相救。”
反是岑天幕自己一怔,回眼看这架势,便已然知他从何处猜来:“这位就是使团李将军吧?”
“正是”
岑天幕微一点头,因问道:“不知使团有无伤亡?”
李元芳回头,方欲问时,慕子归已然上前:“岑将军、李将军,卫士们只是轻伤,无妨。”
相视一笑,岑天幕又道:“如此甚好,李将军,这里距西州还有些距离,我等为使团带路。”
“多谢了。”
待岑天幕调转马头走出,李元芳暗暗蹙起眉心,只觉胸中气血不受控制的翻涌起来,连带着眼前阵阵发花。周身轻飘飘的,意识似要渐渐远了,忽觉右臂一热,一只手有力的抓住了自己,李元芳凝神看去,正见慕子归满是担忧的看向自己,当下强自一笑,打起精神,引马而去。
背后,夕阳已暮。
……
疏星当空,些微的光亮在薄如蝉翼的浮云中若隐若现,零星有晚风拂过,吹开云翳,透出一丝丝如水的清明,却依旧扯不开那无边的夜幕。
边关驻地,星点灯火寥寥地闪在夜色中,却是宁静如许。廊前缓坡上,一人负手而立,遥遥地望着那深邃的夜幕,片刻,又缓缓侧身:“子归,卫队都安置好了吗?”
“你放心,都安排妥当了。”慕子归点点头,忽的笑道,“从出了河东道就一直露宿野外,如今总算是有个睡觉的地方了!”
“大家都辛苦了。”李元芳淡淡一笑,“公主还好吗?”
“公主?”慕子归微怔,随即便也明白,却是一声轻叹:“去国离乡本就惹人牵肠,更何况——呵,好在,公主识得大体。”
一时竟是沉默。
行云微流,月光扯破云霭泻下一片玉色清辉。慕子归迎着月光看去,只见李元芳整个人没在月色中,亦是明净如玉,眼前又仿佛看到下午时那个利剑一般插入敌队是身影,静如璞玉,动如寒剑,这该是怎样一个人啊!
慕子归犹自出神,但闻背后疏然一阵轻响,眼前之人已然闻声回身:“岑将军?”
“李将军,末将已与王府取得联系,明日午时王府会遣斥候迎接使团,具体使团与吐蕃见面之事,武王爷会和将军商榷。”
“有劳岑将军。”李元芳恬然笑道,微一顿,却见岑天幕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岑将军还有事?”
月色微黯,光影交着中似见岑天幕眉心微微一蹙:“岑某听手下骑兵说,使团遇是到了马匪?”岑天幕言及,语气微滞,摇首道,“西州附近已经多年不闻马匪的踪迹了,而今日岑某赶到时,敌队已经
退尽,又不曾见,所谓耳听为虚,终不恳切,末将想听听二位将军的看法。”
“岑将军想必知道,此次护送公主的卫队,皆是从千牛卫精兵中挑选而出,其战斗力决不能说弱。可是今日一战,却是捉襟见肘,处处受制。”李元芳语音一转,“恕李某直言,攻击使团的队伍,绝非普通马匪那么简单。”
“是的,这些人不论进攻还是撤退,都极为有序,其攻击可以说是快、准、狠,且灵活多变,简直可以用可怕来形容,末将以为,今日其攻击不成,不过是占了人少的劣势罢了,否则结果着实难测。”慕子归补充道,转眼,却见岑天幕似在一侧出神,不由轻声道:“岑将军?”
“哦”岑天幕应声回神,点头道,“多谢二位将军相告,此事既然发生在我西州境内,驻军定会将此事查清,还请二位将军放心,末将这就告辞了。”
李元芳微笑颔首,目送岑天幕离开,凝眸处,目光又似无尽深邃,直让人探不着边际。
“元芳,这个岑将军,似乎是知道什么。”沉默片刻,慕子归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像是冲着李元芳,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也许你说的没错,进入西州,才使真正的危险。”
半响,却不闻丝毫回应,慕子归抬眼看去,见李元芳微微闭目,月光映在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愈显得异常苍白,忆及下午敌退时的状况,慕子归心下一紧:“元芳!”
慕子归说着伸掌便贴近李元芳后背,欲帮他运气,掌力甫发,那人却已不动声色的避开:“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冷月霜降寒洛水
天光明净,透过半敞的雕花窗棂,行云流水般地淌开,仿佛一平如镜的湖面,不曾揉进丝毫尘杂。
案前一鬑须老者,一席水纹石青圆领锦袍,难掩那微微发福的身材,却将整个人衬得睿智而又和蔼可亲。老者正全神看着案前摞着的案牍,时而凝目沉思,时而以笔圈点,全然不觉一旁的小厮已将手中不断重复着由热变凉的茶水换了几遭。
狄春就这么立在一旁,纠结地看着手中的茶再一次凉了下去,心下不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方要走,却听背后一低沉而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狄春啊,不用换了!”
狄春闻声回头,正见狄公合上最后一本阁文,将其整整齐齐地归到一侧,不由得喜上眉梢:“老爷,您总算是忙完了!”
“唔,”狄公兀自呷一口微凉的茶水,平平舒口气,笑道,“你这小厮是想问什么吧?”
“我……”一语被人道破心思,狄春本能的想要遮掩一下,但想起眼前面对的是什么人,也只得“从实招来”,“老爷,小的真不明白,平素里什么大事难事,圣上总是第一个想到老爷,如今这么大的事,又是老爷过的手,按理说也应该交给老爷查的,可是这次圣上却将此事压了下来,算什么意思啊?”
“呵,你这小厮,什么时候也开始揣测起圣意了?”狄公摇头笑笑,心下却不由暗自嘀咕:难不成自己平素处事太过圆滑,连带得身边的小厮也如此这般了?
但看狄春抚着后脑勺憨笑,不知怎生回答的样子,自己倒是一笑:“狄春啊,你以为圣上真的不打算管这事了?非也,涉及边关,涉及江山,圣上比谁都上心,不过这其中有些隐讳不欲让人知晓罢了。”
狄公微微叹一口气:“内卫是皇帝暗中遣人组建的,只属个人,而非朝廷编制,虽说有凤凰等人在明处做事,但其中大多还是见不得光的。更何况,这次出事的是半叶梅,一面涉及边关,一面又牵着朝中忌讳,尤为棘手啊!所以,此事虽大,皇帝却不欲让我深究,然又终究得有得力之人查察——如果我所料不错,只怕那日我前脚刚走,皇帝后脚便诏了他的大阁领去,而论凤凰所辖的内卫和吴客秋手下的暗卫,倒是暗卫的能性更大。”
狄公言罢,拧了眉心:“半叶梅我倒是不担心,只是担心使团啊。朝廷刚刚得到敦煌来的传信,说使团中途更道,数日前经敦煌南下西州——元芳想必是遇到了什么事,如此算来误了几日时间,于慕水那边倒是可以稍稍宽裕些了。”
狄公说着,不期意间抬头,但见狄春一脸茫然地望向自己,不由暗笑自己言不择人:“呵,我对你说这些做什么!对了狄春,慕水有消息吗?”
“哦,林娘子走后就一直没有消息。”狄春见问,慌得把自己从狄公方才的一通长篇大论中抽出,回答道。
“嘶——,不是说一出洛阳就传信回来么?算时间,都该出河南道了。”
“老爷,林娘子不会是遇到封锁半叶梅的那些人了吧?”狄春急切之下口不择言,此刻回过味来,恨不得把舌头打个卷吞进肚,“小的该打!”
狄公全然不曾注意他的失言,只是凝眉微微摇头:“从陇右封锁到洛阳?怎样的组织也不可能做到如此,就算是有人封锁了洛阳,总不至于一只鸟儿也飞不进吧?”
“这就怪了,按理说,这地上跑的好管,天上飞的难寻,除非,除非这些人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