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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走廊!岑天幕心头陡然一震。自己差点忘了,那段狭长的地区正处在吐蕃和南突厥夹角间,恰恰也是联系陇右与神都的要道,倘若吐蕃突厥联手断下此处,则后果不堪设想!——使团遇袭,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闪念间,廖小茹已引马走远,岑天幕略一犹豫,还是冲那背影提声道:“廖娘子!”
马缰蓦地一紧,伊人却并不回头。
“廖娘子真的不认识在下?”
廖小茹顿了顿,促马离去,将去未去之时,一个声音隐约传回:“你说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六)雾拢东水鸿雁归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
可是,如果传回的是一株药草呢?
狄公看着手中那半截干透的禁宫花,不由无奈而笑:王不留行,这丫头,又在打什么哑谜?
指心微捻,疏脆的叶片便化为无数碎屑,落落而下。俗话说,破镜难圆,覆水难收,那么,要想根据这些碎片勾勒出枝叶原来的形状,又如何?狄仁杰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倒不是因为案子本身,而是此案一开始,就把自己逼到了一个不尴不尬的境地:自己的卫队长成了最大的嫌疑人,皇帝素性多疑有意让自己避开这个是非,林慕水远在陇右身边更无可用之人,边关战事在即,自己却只能通过飞鸽传回的只言片语来揣测案情——处处制肘!
狄仁杰很清楚,这是一盘大局,策划之人志在陇右,而自己不过只是他路上的障碍之一,换句话说,如果他狄仁杰愿意,完全可以避开这个祸患,可是,真的能这么做吗?都说“大行不顾细谨”,可是这个人,居然把自己算得死死的。他不亲行,已搅得边关风云变幻;他不出面,却借人之刀断了自己所有的选择。偌大一盘棋,其人四两拨千斤,作壁上观,只待收渔翁之利,若不是一封密信,他几乎可以片叶不沾身!——一步一步,恰到好处,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一个人所策划,那这个人也未免,太可怕了!
线索乱麻般狂乱地搅作一团,狄公深吸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静到心如止水,然后,让一切剪影般重新放过:
先是南诏与吐蕃联姻的消息传到大周,后是凤来楼偶遇灰袍人,以及那个未曾谋面的神秘客人,紧接着皇帝为借道之事相议,顺便提及调用李元芳;设宴迎接南诏公主的当天,曾泰为一起看似为意外的案子找上狄府,死者正是那日凤来楼灰袍人,又由其人身上所带的玉符牵出了阮东篱、半叶梅,以及边关三大势力;继而元芳带队出使,慕水探凤来楼竟然顺藤摸出了暗卫,于时各道相继发现乔装入京的半叶梅尸体,尸中藏书,还有那晚碎帛的失而复得;帛中记叙了旬月来半叶梅所发之事,朝中似有人与突厥暗中勾结,矛头直指使团,还有那个一闪而过的化名“三刃术”;之后林慕水带廖小茹奔赴陇右,皇帝深晓其中利害却不欲让自己插手;使团改道消息传回,林慕水却在陇右与河南二道交界处遇袭而被迫改变进程;使团屡遭伏击,李元芳私做主张提前与迎亲小队会面时间;于是,使团与迎亲小队在缓冲地带双双遇袭,几乎全军覆没,而李元芳却与公主一同失踪。
陇右战火将起,皇帝因李元芳之事疑心大起,自己这里进退两难,而以慕水信中所提,陇右三大势力之间猜忌甚重,此际战火若起,大周如何能抵挡得住?而这,却正是背后那人想要的!一圈转下来,正好绕成一个整圆——好深的计谋!
这个人至始至终站在局外,却将一切都玩弄在股掌之间,这真的,是一个人做到的吗?不,没有人能把一切都算好,总会有破绽,可是,在哪里呢?
晨光无声地淌入房中,在案前流泻下一片琉璃般的清辉。
狄公眉心蹙紧,思绪也随之向深处溯远:此人既是朝中之人,要知道两国和亲便并非难事,可是,要想利用这次联姻策划阴谋,就必须得及早知道消息,那么,此人在朝中的位置绝对不会低了;可是朝中要员,行动素来受到限制,未得皇帝诏许是不得随便离开神都的,他又如何组织起这样庞大的计划?狄公心下暗疑,但随即便也释然:这个人和自己一样,依靠传书与陇右保持联系,不,他是在用传书指挥边关的行动!是了,两个多月前是联姻消息传到神都的时候,也正是他们往来通信最频繁的时候,所以才会不慎被半叶梅截下其中一封书信——这是此人最大的疏漏,所以他要尽量弥补,于是,有神秘力量切断陇右与神都的联系,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这个人决不能让半叶梅将此事报知皇帝。可是,他又怎么知道半叶梅截获了他的信件?难道,半叶梅中也有他的人?
那一刻,纵是狄公心中也不由一颤,不错,如果这样,一切都可以解释了,陇右有他的眼线,而且绝不止这一个,既然半叶梅都能被渗透,那么王府呢?驻军呢?消息走露不奇怪,甚至三大势力间的猜忌也不奇怪,这都是他设下的局!那么,那些神秘力量也很有可能就是他豢养的杀手——而即便是朝中大员,也少有能支付得起这般开销的,普天之下,除了皇帝,惟有王侯!“三刃术”,如果真是他,那自己平素里还真是小看他了!
片刻失神,狄公再次将思绪聚拢。或许可以这么说,这个失误,正是之后一切事件的开始。他大概没有料到,在如此严密的封锁下,还算是有人进入了神都,并且联系上了暗卫——他必须在消息传出之前让这个人永远沉默,所以便有了那日凤来楼之事,而自己与那人的相遇,以及女皇有意让元芳担任使团领队,这都应该只是个意外,但这个意外却恰恰让他想到了另外的计划——玉符牒!
从案子一开始,狄公便一直有一种强烈的怀疑,落水死者之案,凶手既然有时间做出意外溺亡的假象,为什么不知道将玉符拿走,反而要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留下引起别人的注意?现在想来,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通过曾泰把自己牵入这个案子,牵出陇右三大势力,牵出暗卫,让人先入为主,把所有焦点引向陇右和半叶梅,而恰恰忽略了他这个最该注意的人,也恰恰为他的计划赢得了时间;也是因此,当个到半叶梅尸体传回时,女皇不欲让人知晓半叶梅的事情,但却又需要有能力的人为她破案,而自己便正好成了这个没有选择的选择!
至此,这个圈子便算是画好了,于是自己探出帛书内容上呈皇帝,于是该开的来该走的走,他借着自己的手实现了他的第一步计划;而之后使团遇袭,所有疑点集中在了李元芳身上,自己也因此备受怀疑,行动受制——这也是他早早就算好的!那么如今的一切,便也全在情理之中——明白了,全明白了!
狄公不得不承认,他遇上了一个真正的高手。这个人并非毫无破绽,甚至并非精细,却极擅随机应变,极善利用一切对他有利的因素,他会以最小的付出得到最大的收获,让你应接不暇、疲于奔命。就像现在,他不过是做了一个框架,却将一切都囊括其中,是的,这案子太过繁杂,倘若从细节去追究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既然如此,何不索性放手一搏?念及,狄公心中顿生一股豪气:好,老夫就陪你玩这局!看看这天地正邪,谁能斗得过谁!
主意既已打定,狄公长长舒出一口浊气,多觉心中空明许多。晨光愈发清明,隐隐染上几分碎金之色。狄公伸手去拿落在案边的茶杯,才发觉茶水早已凉透,只得又将茶盏放回,但听房外狄春的声音适时响起:“老爷,是上朝的时候了。”
……
宣政殿,檐宇陡然,飞龙腾蛟。
泱泱的大朝,无上的皇权,在这片厚重的天宇下交融到极致。
庙堂之高,高到瞬息便是风云万变。
殿内有些昏暗,不知是殿宇过深,阳光难以普照,还是什么别的缘故,只是此际,昏暗的光线将那本就沉重的空气愈发压抑到极点——仿佛泰山悬于头顶,又仿佛危楼摇摇将倾,
女皇端居圣座之上,凝眉。
百官肃立左右两侧,屏息。
实际上,这么多天,坊间的流言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使团遇袭,吐蕃世子身死,南诏公主失踪,战火将起,陇右危急……只是朝中始终没有透露一点消息。
有些事,明明在那里,却说不得,能不急么?
有些人,明明知晓一切,却欲说不能,能不急么?
其实,人人心里都清楚,坊间的那些流言恐怕绝非空穴来风,甚至可以说,是确切。
其实,武则天心里更清楚,此事已经拖得够久了,再也拖不下去了。她曾经想把一切安排好后在放出消息,已求尽量减少对朝堂的震动,但事实的发展却早已超出她的预想,甚至是,让她措手不及。
惊雷也好,狂澜也罢,有些话,不得不说了!
女皇扫视一遍座下群臣,沉声开口道:“这些天来,众卿家想必也都听到了一些关于使团的传闻——”这一顿,目光却不由扫向立在群臣中的狄公。其人处势较低,有微微做俯首之状,一时却也看不清其人表情。女皇心下一叹,“那些传闻,的确属实。”
话音甫落,便似惊雷乍起,低声的切语一时便在大殿中遍地开花。女皇漠然的看着殿上的一切,不惊不怒——早就料想到了!可是,那个人,竟也看不到一点惊讶?不期一丝凉意漫上心头。
君、臣。
君?臣?
当殿中议论之声稍稍寂下,女皇再次开口:“此事,众卿以为,当如何处之?”
“回陛下,臣以为当即可派军赶赴陇右,以备战事。”已有一人持笏言道。
“不妥,虽说吐蕃世子死在缓冲地带,与我大周无关,但公主的失踪却是实情,如今吐蕃未动我们却先动起来,岂不正给了别人借口,说我大周蓄意图谋?臣以为,还是应当先遣使者将情况说明清楚,兴兵实为不得已方为之举。”又一人出列道。
“非也,世子之死,必引发吐蕃的震动,将心而论,此刻的吐蕃真能冷静的看待问题?遣使又能如何?况且洛阳距陇右数千里,若待战火起了方才调兵遣将,那陇右怕早已成为板上鱼肉了,窃以为,还是当立即调兵!”前人反驳道。
女皇听在耳中,面上却是声色不露:“柬之,你以为如何?”
“回陛下,臣以为两位大人所言都不无道理。如今乃非常之事,应当双管齐下,方可望奏效,不如一面遣使者向回复吐蕃,一面向陇右调兵,但暂时不要靠近边界。如此做好两手准备,岂不更为妥帖?”
“哼,”女皇轻哼一声,不置可否,又抬眼看向狄公,“怀英,你说呢?”
“陛下,恕臣直言。”狄公略一停顿,迎上女皇的目光,“如果可以调兵的话,陛下早就调兵去陇右了吧?”
半响不见波澜的面容,此刻陡然一沉:“今天暂且议到这里,怀英、孟将、元之留下,其余人——”女皇无力摆摆手,“退朝!”
后堂,悠悠的瑞香自精雕的掐珠金炉中荡出,稍稍冲淡了方才朝堂上的压抑。一旁姚崇早已按捺不住:“陛下,大军可是难以调动?”
“不,问题不在大军上。”女皇长叹一声,“粮草,昨夜草料场失火,所有预备的粮草都付之一炬。呵,没有补给,大军怎么开拔?”
默然,但闻狄公沉然道:“陛下可是早就做好了出兵的决定,所有将本来分地储存的粮草聚于一处,不想正中了歹人之意?”依旧默然,狄公遂又道,“陛下,如今之计,只能先遣部分军士赶赴陇右,同时从地方急调粮草,至于派遣使者,想必陇右早有安排。吐蕃那面,既然现在还没有动作,那么至少说明他们并不急于这一时。”狄公略一停顿,突然便以大礼参拜,“陛下,臣以为此案的源头,不在边关而在神都,洛阳不查边关难定啊!”
气氛一时愈显沉寂,却闻珠帘一阵微响,一个清越的声音便堪堪传入:“陛下”
女皇蹙眉看去,但见上官婉儿一袭宫衣,正恭恭敬敬地立在帘外,神色虽然微霁,却还是不由带了几分不满:“没看见朕在和几位大人议事?”
“陛下”上官婉儿却似乎对女皇的不满毫无察觉,犹自言道,“南诏公主现在宫外求见。”
“什么?快请!”
“陛下,那臣等告退。”
“不必。”女皇淡淡撂下一句,再无言。
女皇不得不承认,她拿不定主意了,甚至,有一种挫败感:苦心经营的陇右在危机真正到来的时候竟不堪一击;边关局势混乱,进退维谷;粮草被烧,大军无法调动;还有眼前这个人,自己究竟该信还是不信?——可是她不能犹豫不决,她是皇帝,她必须拿出一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