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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非鱼-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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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锦者闻言一笑:“他终究还是和阮东篱一样的人,这样的人,就算迷失,也不过是一时。何况俗语有言,道不同者,不相为谋。既不同道,我又何必强求?”
  “听听这话,我若不知你,倒着要以为你有多么通达了。”红衣女子笑罢,自斟一杯酒饮下,“他早已是你抛出去的棋子,自用不着你操心,不是吗?”
  “你错了,我若真把他扔出去了,今天也就轮不到他来兴师问罪了——这个李元芳,竟然敢孤身闯暗卫的地盘,吴客秋也居然能放了他。好个李元芳,先前算了陇右,算了狄仁杰,算了暗卫,本以为这种小卒无足轻重,没想到,恰恰是他乱了我的计划。”衣锦之人摇了摇头。
  “过河的卒子,因为不能回头,也自有它一往无前的可怕之处。倒是你,虽然这次抛出了暗卫,却未必能解你的围。”红衣女子顿了一顿道,“狄仁杰已经开始查金吾卫了,你自己小心吧。另外,没有暗卫,陇右再有什么消息,你有打算怎么办?”
  “陇右不会再有任何消息传过来了,至于狄仁杰,呵,既然李元芳的叛国之罪是坐实了,那我也不是没有任何机会。”
  “你总是爱赌,可你也别忘了,一次两次,固然可以暂时缓解危机,但露出的破绽多了,却也是要命的。”
  “也许吧,我太爱冒险,就像你不敢冒险一样。”衣锦之人微微笑道,“如果你敢赌,当年雍王殿下,也许未必会死。”
  “武三思,坊间那些无稽之谈也便罢了,你也拿来嚼舌头!”红衣女子柳眉一树。
  衣锦之人见状,更添几分笑意:“你又何必这么敏感,这朝堂上深宫里,不过都是为了给自己谋一个更好的去处罢了。”衣锦之人说着,扫一眼报时的更漏,“你出来的时间也够长了,早些回去吧。”
  目送红衣女子离开,衣锦之人起身离了座位,微踱两步,陡然站定:“来人!”
  “主人”话音甫落,一束服人便闻声立于帘外。
  “你是三队的首领?”
  “是”
  “好,一队凡没有参与行动的,悉归你号令,至于那些落进吴客秋手里的,想来也不会留活口,其他知情者,清理门户,明白吗?”
  “明白!”
  “等等”那人领令刚要离开,却闻衣锦之人一声低喝,当下一顿,知趣地补充道,“主人放心,小人会看好狄仁杰的动向的。”
  “自作聪明!”衣锦之人拧眉斥道,“狄仁杰先不急,你去给我把那个李元芳盯死了!”
  “是!”
  袅袅熏香依旧自炉中缓缓升起。
  可见又不可见的烟尘,便升腾在这空气中,霎那,变幻万千。
  ……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二)芦根枫叶托日昏

  明月初升,清辉穿过净若琉璃的夜空,与天边终年的积雪辉映一处,点点粼光,恰似神都弦月初上,照在洛水上的醉人光华。
  洛阳,是有多远呵!
  赵启回神之时,伦珠嘉措正掀了帘幕,自殿中出来。赵启见状,不由迎上:“卑职见过五王子,不知里面议事如何了?”
  伦珠嘉措抬眸一笑:“赵将军但请放心,贵国公主与赞普的谈话很顺利,如不出意外,明日大典时,两国便可签下盟约。”
  “盟约?”
  “赵将军没有听错,是盟约。”伦珠嘉措点点头,语中不乏叹服之情:“若非亲见,我亦难以相信,竟会有人以一人之思,对辩我八大家族的翘楚,更使得刀兵相对的两国愿修盟好——贵国公主,真当为天人!”
  “若两国能修盟好,当是百姓之大幸,这也多亏有五王子调谐。”
  “赵将军不必客气,吐蕃的事更是我的事,尽得本分罢了。”伦珠嘉措回看一眼那帘幕下的殿堂,微微笑道,“想必公主不久便会出来,还请将军耐心等候。府中还有些事,就不多陪了。”
  “有劳五王子了。”赵启应声点头,心下却不由得暗思。都说吐蕃五王子有治国安邦之贤,如今见之,倒果有几分意思。这略一恍惚的功夫,再抬眼时,伦珠嘉措及其随从的身影,已没入吐蕃的夜色中。隐约却有琴声遥遥传来,一并合着的,还有一缕淡到近乎无痕的杜若清香。赵启起先还未在意,但听那琴声如丝如缕,却有极骋九霄之势,任其百转千回不曾闻半点凝涩之音,当下不由留了几分心思。再听时,竟不由变色:“若先生?”
  琴声极细,仿佛纤丝浮于空中,随时便会被风扯破一般,却又自有一股蒲苇般的柔韧。细听之下,更是琴声分明,音韵清晰。逐那琴声方向,东走大约两射之地,果见那月下一袭白衣,披一身月光,正悠然拨着琴弦。
  此处是上风口,正利于琴声散播,而地势又低,远处看着恰是天然的阴影,在这片开阔的地带也自是绝好的隐蔽之所——充分利用所能利用的一切,以最小的付出,取得最大的收益——除了若先生,恐怕也不会再有人如此了!赵启念及,不由苦笑:“若先生竟然也到吐蕃来了。”
  “怎么,难道我不能吗?”赵启对着其人背影,看不清抚琴之人的表情,却闻其声陡然冷下来,“我若不来,只怕待到两国盟约签下,还尚不知情吧?赵先生就是这么做事的吗?”
  “如此说来,若先生是来监督与我的了?”赵启挑眉反问。
  “不敢,只是若某这吐蕃一游,恰巧便撞上了这等事,所以,不能不给赵先生提个醒:要做事,就要好好做。”白衣男子语调微停,又道,“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赵先生也该有所行动了吧?”
  “赵某若没记错的话,自己是吴公子的人,指令也向来接的吴公子的指令。若先生既为梁公子的人,只怕还无权调令赵某吧?”
  白衣男子闻言微寂,继而又缓缓道:“恐怕赵先生还忘了一件事,吴公子和梁公子虽为盟友,然吴公子所行,却多是为梁公子办事。赵先生想必也知道,梁公子身在洛阳,无暇分身,所以委托我处理陇右之事,如今吴公子也已回京,消息来往多为不便,想若某行这便宜之权,亦不为过吧?“
  沉默半响,赵启无奈开口:“若先生想要如何?“
  “很简单,这份盟约不能让他们签了。”
  “如今这堂中议事已有定论,想要阻止,只怕也已迟了吧?”
  “迟了?”白衣男子语调微扬,“怕是赵先生心里不想吧?若某恰以为,这是最好的时机。”白衣男子不徐不缓地拂过琴弦,指间微一用力,便拨出一串清音,连着带去几句轻语。末了,白衣男子抱琴起身:“今晚就行动,你明白了吗?”
  几乎同时,赵启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在瞬间青了下来:“若先生此举一出,那边关的战事就真要起了!”
  “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不让它起。”白衣男子淡淡转过琴头。
  赵启拧了拧眉:“我不明白,你们费尽心思地挑起两国战火,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你没必要明白。”
  “可你起码要让我知道,我这辈子要犯多大的罪。”
  微一寂,白衣男子缓缓开口道:“你想知道也好。吴公子他想要自由,梁公子想要天下,而我想要一个全新的世界。所以,这场战争,必须要开。”
  “为了这个,值吗?”
  “这个问题,你应该最清楚,你也是做过决定的人。”白衣男子向月下踱了两步,“至少对我来说,我不在乎成为罪人,也不在乎下地狱。历代皇位更迭,谁敢说没流过血,又有谁能否认那些王侯将相不是尸骨堆起来的?成败是非,也都罢了。”
  “呵,以若先生之心之能,安能事于梁公子?”赵启望月一叹,“只怕到最后,若先生才是那螳螂背后的黄雀。”
  月色如旧,千百年茕然相照。是是非非,该是历经几何。
  那么,究竟什么是是?什么又是非?
  ……
  月落西天,夜,已深。
  策马奔驰,风声呼啸过耳,一如流过衣襟的水一般的光华。
  吐蕃的城,已在前方的夜色中若隐若现,阮青茹陡然一紧马缰,堪堪停在城外的旷野上。风声,不经意荡过。
  “出来吧,你是驻吐蕃哪一队的半叶梅?”
  夜霭中,一支快骑已踏风而来:“你是什么人?”
  “我姓阮。”
  “卑职是二队的,阮娘子,您怎么——”
  “少废话,驻别国的半叶梅晚上没有巡城的规矩,你在这儿乱逛什么?”
  “回娘子的话,驻吐蕃的半叶梅今夜刚接到任务。”
  “任务?”
  “对不起阮娘子,半叶梅的命令,即便是大阁领的妹妹,卑职也不能相告。”
  “好,”阮青茹点点头,甩手丢去一方银牌,“看好了,内卫监察总使可以过问吧?”
  “您是——”那人一愣,即刻道,“是,我们接到命令,到城外接北面来的队伍。”
  阮青茹闻言不觉诧异:“北面来的队伍?陇右并没有派出任何队伍接近吐蕃。”
  “这卑职就不知道了,卑职等只是遵令行事。”那人道,“不过,卑职等刚刚听到东门隐约有声音响起,听起来像什么暗号,但以前从未听过,可能是那面已经接到人了吧?”
  “你说的声音,可是一音三调,恍若天籁?”
  “是”
  ——突厥人?突厥人怎么到吐蕃来了?无端的心悸让阮青茹不由失神,临行时,哥哥将令牌交给了汝阳公主,吐蕃的半叶梅又非令牌不能号令,难道——不对!“命令是汝阳公主亲自下的?”
  “不,今夜公主与赞普及吐蕃诸元老在殿堂议事,是赵将军代传的。”
  “赵大哥?”阮青茹不觉喃喃,“事情不对。”
  “您说什么?”
  “撤回去,都给我撤回去,今晚半叶梅谁都不许出来!这是监察处下的令!”
  “阁领——”
  “你们迎得是突厥人,令牌现在不在我大哥手中,汝阳公主也不在场,这种查无对证的令,你们自己掂量着吧!”阮青茹撂下一句话,也不多待,随即调转马头原路回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夜,太深了。
  ……
  一夜星光流转,当岑天幕把枕着胳膊小睡的头抬起时,屋外天光已然大亮。岑天幕长长匀一口气,有凝目看那胳膊下压着的地图。
  “将军,各城守军已经准备好,请您下令调配。”话音随着一员裨将,一同推门而入。见岑天幕这般情形,那人不由皱了皱眉头,“大将军,您又看了一夜的地图?”
  “你过来。”岑天幕径直无视了那裨将的末一句话,指那地图道,“一线城防,自一三五起每隔一处的据点,各调回三分之一的兵力,一半补充二三线城防,另一半支援河西走廊。”
  “将军,一下子撤这么多人,边地的城防恐怕就太弱了。”那裨将不由迟疑。
  “现在陇右兵力吃紧,重点在守不在攻,一防疆域辽阔,若以一线为重,整体兵力难免被削弱,倒不如守好基础,就算他们攻破了一防,也未必攻得下二三防。待拖过这段时间,神都援兵来了,再反攻不迟。”岑天幕双手据案,不由暗暗加了加力,“怕只怕这援军迟迟不来啊!”
  “大将军,末将还有一点不明白,现在我们的威胁是吐蕃,您分兵力预防突厥突袭,末将还可以理解,可大将军为什么还要支一半的人去河西走廊?”那员裨将全没有退下的意思,继续追问道。
  “你看,秋初突厥南下的部族现在噶尔山边缘,而吐蕃则重军分布在陇右以南。这两方只要稍向东移,便可对河西走廊形成夹攻之势,倘若这条路被切断,陇右就真成海上的孤岛了。”
  “可是将军,现在并没有直接迹象表明他们会联合向陇右发难啊!”
  “等直接表现出来就晚了!”岑天幕侧目看看那员裨将,不觉笑道,“欸,我说,是你指挥还是我指挥啊?”
  “当然是大将军。”似也觉出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靠谱,那裨将摸着后脑笑笑。
  “这就行了,哪儿那么多问题,快去吧!”岑天幕说着起身,和那裨将一同踏出房门。
  此处是城楼最高一层,踏出房外,便可见广袤的疆域横展在眼前。
  天气并不是很好,天光阴霾着,逆风而望,塞上阴云正如山墙一般自天边层层涌起。
  “阵云起了,不是个好兆头啊!”
  那裨将一叹,转目岑天幕,但见其眉心微凝,不待他说什么,已有传话的军士登上楼来:“大将军。”
  岑天幕闻声回头,便见那军士递过一封信函:“大将军,半叶梅传来的急信。”
  “半叶梅传来的信,怎么署着内卫监察的名?”岑天幕兀一垂眼,心下亦或。料那军士也必不知情,索性也不再追究,径自拆了信看。
  “大将军,怎么了?”
  片刻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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