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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心地叠好搭在衣架横档上。他的细长腿从衬衫下面伸出来,像两根白色的带毛的毛线针。
杰奎琳问道:“干吗耽误你那么长时间呀?我等了多半天了。”
森克莱郑重其事地摇摇头。“亲爱的,当然是用不着你操心的事。”
“你真讨厌。”她装着生气突然侧过身去,背对着他,弯着腿。当他望着屋子那边她那披在肩膀上的头发,她那件短睡衣已遮不住的丰满的臀部,他那解领带的手指头都不听使唤了。5 分钟以后,他可以上床了,手指还在扣着绣有姓名的丝睡衣的扣子。
他挨着她直直地躺在床上。
“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
“我以为你想和我睡觉呢!”
“你根本没有向我解释。我又不能往你办公室打电话。我在这儿躺了好几个钟头了,担心你也许出了什么事。你从来没有不打电话就回来这么晚。”
她翻过身来平躺着看他。他一只手撑着,另一只手伸进了她的短睡衣里。
“是这么回事,宝贝,我忙极了,发生了一件大事,我得在回家以前理出个头绪来。我挺想打电话的,可是人们还在工作,一直在办公室里进进出出。好几个人都知道我太太不在家,我如果通过总机打电话就会露马脚了。”‘“亲爱的,我愁了一晚上,我想不会发生多大的事呀,害得你都不能打电话告诉我晚回来。”
“好了,现在不用发愁啦。”
她笑了,用另一只手把他的头搂过来,咬咬他的耳垂。
“看样子‘秘密军队组织’还和总统没个完呢。”他说。“今天下午发现了这个阴谋。已经有了对付的办法。我就是因为这事才耽误回家的。”
杰奎琳稍稍吃了一惊。
“别说傻话了,亲爱的,这些人早就收拾干净了。”她说。
“哪儿收拾干净了。现在他们雇了一个外国刺客想法杀他。”
半小时以后,森克莱·德·维劳本上校睡着了,脸半埋在枕头里,由于辛苦而轻轻地打着呼噜。杰奎琳躺在他的身边,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那上面有几块地方透过两扇窗帘间的小缝,反射出街上的亮光。
她听到的事使她目瞪口呆。虽说她事先不知道任何计划,但她明白,科瓦尔斯基的交代是何等事关重大。
她静悄悄地等待着,直到床边的夜光钟指到凌晨两点,她轻轻地下床,把卧室的电话分机插头拔掉。
她走出房门,轻轻地把卧室门关好,经过起居室,到了会客厅里;走进去后,把门关好,她用会客厅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等了几分钟,有一个睡意正浓的声音接电话。她很快地说了两分钟,得到了回答后,就搁下话筒。一分钟后,她又回到床上,想法让自己睡着。
这天晚上,欧洲五个国家,加上美国和南非的警察局管刑事的头头,都被巴黎的长途电话叫醒了。多数人因为睡意正浓,所以都不高兴。西欧大多数国家的时间和巴黎相同,刚过午夜,华盛顿时间则是晚上9 点钟。当电话打到华盛顿时,联邦调查局的国内情报部门的头头正在参加一个晚宴。卡龙试了三次,才和他联系上。
但是他们的对话被隔壁房间客人们的喧哗声所干扰了——宴会还正在进行着,但对方已经听清楚了,并同意在华盛顿时间凌晨1 点10分,在联邦调查局总部的电话室里和勒怕尔通电话。巴黎时间是上午7 点10分。
比利时、丹麦、意大利和德国的刑事警官看来都是在家的好丈夫。他们也一个个地被吵醒,听了卡龙几分钟的讲话后,都同意在卡龙所建议的时间,和勒伯尔进行对话,因为这是一件非常紧迫的事。
南非的范·鲁伊斯不在城里,天亮之前也回不了总部,所以卡龙找了他的副手安德生。
快到4 点时,接通了英国苏格兰场刑事部副长官安东尼·曼林逊家里的电话。
床头电话机响个不停,他气得直嘟嚷,伸手摘下听筒说:“曼林逊。”
一个声音问道:“是安东尼·曼林逊先生吗?”
“是我。”他把肩膀上的被单抖落掉,看看表。
“我是法国国家司法警察署警官路西安·卡龙。我代表克劳德·勒伯尔专员和您通话。”
这个声音说着准确但口音很重的英语,非常清晰。现在电话线路显然很空。曼林逊皱着眉头,心想,这些家伙为什么不能找一个文明点的时间打电话呢?
“什么事?”
“我想您认识勒伯尔专员吧,曼林逊先生?”
曼林逊想了想,勒伯尔?啊,对了,小个子,曾是司法警察署刑警大队的头头。
人不出众可是极有效率。两年前那个被害的英国游客一案,他帮了好大的忙。如果不是他们迅速地抓住凶手的话,报界一定会闹得满城风雨。
他冲着电话说:“是的,我认识勒伯尔专员。有什么事?”
他的妻子莉莉被说话声所干扰,在睡梦中嘟嘟哝哝。
“发生了一件非常紧迫的事件,同时也要求高度保密。我协助勒伯尔专员办理此项案件。这是一件极不平常的案件。专员希望今天上午9 点请你在你们警厅的通讯室和他进行直接通话。你能到场和他通话吗?”
曼林逊考虑了一会儿。
他问道:“这是警方联合行动的一次例行调查吗?”如果是的,他们可以用国际警察组织的普通线路,因为在警厅里,早晨9 点将是最忙的时刻。
“不,曼林逊先生,不是的。这是专员本人求助于你,请你给予缜密的协助。
所发生的问题可能跟苏格兰场毫无牵涉,很可能如此。在这种情况下最好不作为正式要求归档。“
曼林逊又考虑了一下。他生性谨慎,并不想牵涉进外国警察部门的秘密调查中去。但如果出现了犯罪事件,或者罪犯逃到了英国,那又另当别论。即便如此,又何必这么诡秘呢?但是看来勒伯尔需要老伙计联络网的帮助,这正是组织老伙计联络网的目的啊!
“好的,我接这个电话。9 点钟。”
“太感谢你了,曼林逊先生。”
“晚安!”曼林逊放下听筒,把闹钟从7 点拨回6 点半,又睡下了。
当巴黎在睡梦中迎接黎明时,一个中年的中学教师在一个狭小发霉的单身汉套间里踱来踱去。他周围的一切都杂乱无章:书籍、报纸、杂志和手稿摊满了桌子、椅子和沙发,甚至摊到屋子另一头角落里小床的床罩上。在另一个四进去的角落里,洗碗池里堆满了没洗的碗碟。
他这样来来去去地踱方步,令他感到烦躁的并不是那一团糟的卧室,自从他放弃掉中学校长这个职位以后,同时也失去了一套很舒适的住宅和两个男仆,他已经习惯于这样的生活了。他的麻烦问题并非为此。
当东方破晓的时候,他才坐下来拿起一张报纸,眼睛移到国际版的第二条新闻。
标题是(‘秘密军队组织’的头头们被围在罗马旅馆里)。当他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下定了决心,穿上一件薄薄的风雨衣,出门了。
他在街上找到了一辆正在兜客的出租汽车,让司机开往北火车站。司机把车停在车站前,他下车等汽车开走后,又走到马路对面,走进了一家通宵营业的咖啡馆。
他要了一杯咖啡和一个电话的硬币,他把咖啡留在柜台上,到咖啡馆的后间去打电话。问讯台给他接通了国际台,他询问一家罗马旅馆的电话号码。60秒钟以后他得到了回答,放下听筒就走掉了。
他在街上走了100 米左右,拐进另一家咖啡馆,又使用了一次电话,这次他向问讯台打听的是最近的能打国际电话的通宵邮电局。正如他所料到的,人家告诉他从干线车站拐弯就是。
他在邮电局要了刚得到的罗马旅馆的电话号码,没提旅馆的名字,颇为紧张地等了20分钟才叫通。
他对来接电话的意大利声音说:“我想和普瓦蒂埃先生通话。”
对方问:“哪位先生?”
“一位法国先生。普瓦蒂埃,普瓦蒂埃。”
“谁?”
“法国人,法国人……普瓦蒂埃……”
“啊,对,一位法国先生。等一等,请等一会儿……”
一系列的咔嗒声之后,一个疲劳的说法语的声音答话了:“什么事……”
他恳切地说:“听着,我没有时间多说话,拿一支铅笔记下我所说的一切。现在开始。瓦尔米告知普瓦蒂埃,豺狼已经漏气了。重复一遍,豺狼已经漏气了。科瓦尔斯基被捕了,临死前说了话,结束。都记上了吗?”
“是的,我会转告的。”对方回答说。
瓦尔米搁上电话听筒,匆匆忙忙地付了钱,溜出了邮电局。一会儿功夫,他就消失在从车站出来的人群中了。这时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巴黎的街道已经逐渐热起来了。不出半小时,早晨的面包香味和磨咖啡豆的香味,将要被各种车辆排出的废气、人身上的汗臭以及发了霉的烟味所代替。在瓦尔米离开邮电局两分钟后,有一辆汽车开到了邮电局门口。边防检查站的两个人从汽车上下来,急忙走进邮电局,要求接电话的服务员描述一下刚才打电话那个人的模样,但得到的回答几乎适用于任何人。
在罗马,马尔克·罗丹于7 点55分被楼下值夜班的人摇着肩膀叫醒。他立即惊醒过来,半个身子下了床,摸着枕头底下的枪。当他看清叫醒他的这个前外籍军团人员的相貌时,才放松下来,哼了一声。他朝床头柜看看,知道反正也睡过头了。
在热带地区多年的生活,使他惯常醒来的时间比这会儿早得多。
罗马8 月的骄阳早已高高地照在屋顶上。几周以来的怠情,晚上靠玩纸牌消磨时光,过量的劣等红葡萄酒,聊胜于无的锻炼活动,所有这一切的综合作用是使他懒散、困倦。
“来了个口信,上校。有人刚打电话来,好像特别着急。”
军人从便条本上撕下一页,上面记着瓦尔米那些支离破碎的词句。罗丹看了一遍记录就跳下了铺得薄薄的床铺。他在腰上缠了一条棉布纱笼,这是他从东方带回来的习惯。然后,他又看了一遍记录。
“好了,走吧!”罗丹挥挥手,军人离开房间回到楼下去了。
罗丹紧张地在心里边咒骂了好几秒钟,把手里那张纸捏成一团。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科瓦尔斯基!
当科瓦尔斯基失踪的头两天,他曾想过这个人大概开小差了。最近一个时期,组织里有些人叛变,因为他们开始认为“秘密军队组织”已经遭到了失败,谋刺戴高乐并把他从法国总统的职位拉下来的打算也没希望了。他总以为科瓦尔斯基会永远忠于组织的,但是事实证明他不知为什么偷偷地溜回了法国,或者在意大利被人骗走了。可能他已经在严刑拷打下招供了。
罗丹真心实意地为他死去的随员难过。因为他罗丹所树立起来的战士和指挥员的形象,有一部分就靠着他对部下所表现的极大关切。任何军事理论家都未曾充分估计士兵多么赞赏这种品德。现在科瓦尔斯基死了,罗丹能够想象出他是在什么境遇下死去的。
但是更为重要的是,要立即追忆一下科瓦尔斯基能招供些什么。维也纳的会见,那家旅馆的名字,这些他都说得上来。三个参加会见的人,这对法国保安总局来说也不算新闻。可是关于豺狼他又能知道些什么呢?他不会在门外偷听,这是肯定的。
他可以告诉他们:有一个浅黄色头发的外国人来见过他们三个人。这没有什么意义。
这种外国人可以是个武器商或者是个捐款人。没有提到过他的名字呀。
但是,瓦尔米的口信使用了豺狼这个代号。这是怎么回事?科瓦尔斯基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呢?
突然之间,罗丹惊恐地回想起分手时的场面。他和英国人站在门道里,维克托·科瓦尔斯基站在走廊上几步远的地方,因为英国人居然发觉了他躲在角落里,正在大生其气。他这个行家竟让另一个行家杀了威风,他倒要较量较量,几乎想动手了。当时,罗丹说的是什么?“晚安,豺狼先生。”就是如此,真他妈的该死,科瓦尔斯基一定听到了。
经过反复回想以后,罗丹认为科瓦尔斯基不可能知道这个刺客的真名实姓。只有他、蒙克雷和卡松知道。瓦尔米的消息是对的,现在保安总局手里有科瓦尔斯基的招供,看来我们也无法再进行下去了。他们知道这次会议,这个旅馆,也可能他们已经跟这家旅馆的服务员谈过话了。他们可能已经知道这个人的面貌和体形,还有他的代号,无疑他们会和科瓦尔斯基一样,猜想这个人是个刺客。从此以后,戴高乐周围的安全措施将会加强;他将取消一切公开露面,并限制爱丽舍宫的出人,避开一切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