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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现在我和他之间的情愫,亦都是关于湿冷的。
余光撇到,殿墙下的那一弘涓溪,原来,这里是倾霁宫,未央宫是没有这一泓清澈的。
我是怎样回来的呢?还是说,我根本就没去过未央宫,一切不过是臆想?包括那酒,我是真的喝过,或者,连醉酒都是由着心的刻意演绎呢?
唇齿间隐约还有酒意醺醺,腿部的飘然之感,都再再提示我,应该是真的饮过那灼心之酒,算了,现在想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神恍间,他的手,越过我的肩,把轩窗复闺上,虽阻了雪夜的寒冷,却也阻了自由的呼吸,然后,他复把我拥住,和以前一样,但,并不紧。
终究和以前还是有所不同的。
温暖通过他的手心,汇融到我的手臂,真的很暖和。
可,这一次,我仍是没有任何犹豫地挣开他的怀抱,因为他拥得不紧,所以,这一次,我同样很轻松地就离开了他的怀抱。
转身,望着他,语音,是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平静,在彼时情绪濒临崩溃后竟然还能有的平静:
“您是皇上,注定,这后宫的三千佳丽都会视您为她们的天,您也可以随心地把柔情蜜语给任何人,只是,这种柔情和蜜语,和爱是无关的。”
我恢复对他的敬称,一个‘您’字,一句‘臣妾’分明是把我和他的关系一并地疏远了。
心底,疼痛随着此刻这异常的平静愈来愈明显,好象是袱很钝的刀,从心底最柔软的那处划开一道口子,因为刀钝,每一划,都带着更为牵扯的疼痛。
“倘若能足够坚强地活在这样自欺欺人的假象里,真的也不错啊,毕竟外人看到的,都是您赐给臣妾的隆宠,这份隆宠,足够让臣妾在宫里成为人人艳羡的对象,亦能满足一个女人最大的虚荣心。可,臣妾却没有办法再继续这样自欺欺人。因为——”
我努力的吸进一口空气,这样我才能有勇气揭开那柔软处的伤口,哪怕揭开的代价,必然是漫着弥天的血,但,不会再是在他不可知的暗处。
其实,我真傻,为什么这样的隆宠都不能满足我呢?非要去计较什么在禁宫中最不可得的感情呢。
“这里,很痛,这种痛,是虚荣没有办法弥补的痛!付出了爱,哪怕不求回报,都没有办法看着自己所爱的人,拥着别人,都做得到波澜不惊!而我这个傻丫头,到今天才终于懂得,爱和喜欢的区别在哪。”
我的指尖指看自己的胸口,烟水蓝罗裙的背后,我的心,或许,早就千疮百孔了,日益成为愈渐失控的女子,终于在今晚将所有的委屈隐忍悉数的爆发出来因为,我没有力气再坚持了。
“当我仅是喜欢你的时候,只会简单地开心、感动,当我开始爱上你的时候才会莫名的失落、甚至流泪。 ”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从我第一次真的为他流泪开始吧,原来,凤台一跃的前晚开始,我就爱上了他。
“当初,我仅是喜欢你的时候,我要得只是片刻你对我好,好过一刻就是一刻,至于你和别人如何,我都可以当做看不见,听不见,做到你想要的那样贤惠无争。可,当我开始爱上你的时候,我竟会期望永远,永远是你的唯一,容不得这份唯一,你同样可以给予其他人。”
源于爱,所以我才会不满足于今日那些与众不同的温存,而想要永久地不同“但,这些关于喜欢和爱最本质的区别,你不会体味得到,因为,你不会爱上一个人,你真的是无心的,或者说,你的心里,,满满地容纳着江山社稷,再容不下儿女私情。一切,如你曾经所说的一样,你会得到我的心,可,你无心。”
爱上一个无心的人,他却许你最美的一切,是幸,还是不幸呢?
“如果早知道现在的自己,会这么痛苦,我是不是就不该回宫?但,我知道即便那时能预知会有今日,我也不会后悔再次入宫,至少,你给了我一个最完美最用心的婚典,哪怕,这是我记忆里关于甜蜜的最后念想,亦是足够了。因为,那场婚典代表的,是我真正嫁给我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或许也是唯一会爱上的男子,可惜,终究,那场婚典的最后是用另一个女子的鲜血做了结束!也见证了,谁都无法做你的唯一……”
婚典的那晚,我对他做了最后的坦白,关于那处坦白,其实,我奉是不愿说的,说出的原因,也是全然是由于爱。
喜欢他的时候,觉得一切只要自然就可以了,他不问我,我绝对不会去坦白任何事,可,爱上他的那天开始,我就逐渐地学会了坦然,即便他不问,我也选择把过往一一地坦白于他的面前,换得那一份坦然。
纵然彼时,他对我也有所坦然,可,帝王的感情,不会等同于我这样一名心性太过狭隘的女子。
这是我和他的区别,这种区别,最终让他清醒淡然,我沉沦深陷。
而我,在决定说出这些话时,就是准备被他遗弃了吧。
终是逃不过一个弃字。
该认命了吧。
可,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话,随时可以停止。但真的爱上一个人,注定没有办法休止,所以哪怕被弃,我也无法将这份爱收回。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看,我对他的是浓重如绯的爱,而不仅仅是苍白的喜欢对,如果要用一种颜色来诠释这份爱,我觉得应该是绯色,惟有那种炽热绝对的颜色,才配得上爱。
我的手不再指着胸口,那里,从今晚开始,到现在,连酒都麻痹不了的疼痛终于渐渐开始消逝,是痛到临界点,所以再感觉不到任何的痛了吧。
“姬姬……”他低低地喊出这俩字,但,他眸底的神情,我却还是看不清。
这才是真正的他,他想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始终是我不明白的。
我的付出,不过是一厢情愿,未必是他最珍视的。
他曾经说,若要了林蓁的命,就是要了他的命。
他也对我说,若我死了,他的喜怒哀乐就一并被我带走。
或许,在不久后的某一天,他同样会对莲美人,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
所以,够了。真的够了
“皇上,臣妾请奏——”我躬身跪下,第一次,彻底地跪在他的面前,很奇怪,他似乎从来没有让我跪过,第一次这么跪下,俯于地,却是在今天,“臣妾失仪,请皇上废臣妾入冷宫。”
话,都说完了,与其让他弃我,我想保留这最后的尊严和骄傲。
废入冷宫,我就断去所有的念想,冰封自己对他的感情,慢慢地,是否就能不再作茧自缚。
这宫里,他要再宠何人,也与我无关,哪怕,我还会继续无望地爱着他。
可,心,是不是可以不再为他而痛呢?
我不要,让所有的爱,一点一点,碎在他的对别人的缠绵温柔里,那样,每一处,都会仅剩疼痛,关于爱的记忆,也就只剩下和痛有关的。
对我而言,那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容许我带着这些许的甜蜜记忆,被他所弃吧。
也成全最后的尊严,和骄傲。
既然,一入禁宫,就再没有出去的一天,那么,冷宫,应该是唯一的去处。
许久许久,他都没有声音,甫启唇,他的语音低暗,然带着绝对:“朕——永远不会废你入冷宫!朕说过,不会负你,为何你就不能信朕呢?
他迈步走近,不容分由得狠狠把我拉起,纳进?“不里,这样的狠,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他用力的按住我的背,我只觉得整个人,快要被他揉碎了一般。
头好荤,我的脸埋在他明黄色的袍肩处,连呼吸都不再顺畅,可他,却不容我再次挣脱:
“朕欠你的解释会还你!只是在这之前,相信朕!并且给朕一点时间去处理好一些事!”他坚定地说出这句话,顿了一顿,语意里是我听得懂的怜惜,“你可以傻,但不能傻到不顾自己的安危!今晚,若那熊真的伤到你,你让朕该怎么办是好?你可知道,当看到那只熊向你冲过去时,朕再一次觉到失去你时的惧怕,对,朕身为天子,也会惧怕!怕失去你,失去这样一个傻、呆,并且似乎永远拎不清的丫头!朕已失去你一个月,那一个月的滋味,朕不愿意再去想,更不愿意再去品!”
我当然记得,那熊快伤到我时,是他替我挡住的,我不会忘记,可,我却不能去想,每一想,耳边就会同时响起,他喊出的那句话,那句对纪嫣然情意缠绵的话!
是怎样的情,才能让他说出不能失去她呢?
我不知道。
“姬姬……”他的手稍稍松开我的,把我的手牵起,放在他胸口的位置,一字一句,清楚明白地道, “你——在朕的这里。”他的手按得我的手那么紧,我能感觉得到,手心,他的心,是怎样的跳动。
他的心,并非是平静的跳动。
砰,砰砰,砰砰砰,有力,但,却不从容。
他,原来,真的是在掩饰着自己!
“你若去了冷宫,这里,谁来填呢?真的,要让朕把莲美人填在这里吗?”
说完这句话,他的唇边绽开一抹笑意,这抹笑骤然让我无法再次伪装平静。
“为什么你现在才说……为什么我刚刚那样求着问你,你都不说……”
恼意刹那间席卷上来,他的笑,是哂笑吧?他的话,更是嘲讽我终于明白,他故意地撑到现在,看我说尽所有话,丢尽所有的丑,才回答我所要的那句话。
玄忆,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操纵着全局,看我傻傻得困在局中,却可以远远地,望着,淡淡地笑呢?
我的手蓦地从他手里挣开,握成拳捶在他的胸口,我恼他,真的恼他“我知道了,你就是要看到我难受,看到我失措,看到我为了你悲得悲失然后你才满意,我与那些女子一样,都为了你乱了自己的心,对不对?”
我的样子真象一个刁妇啊,他却并不抓住我捶打他的手,只是任我捶着他一直到,我再也捶不动,他才轻轻握住我的手,柔声道:“姬姬,终于为朕吃了醋?这醋还吃得那么大?”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忘记他是帝王,只把他当成自己的夫君一样,挣着他的手,一叠声的嚷着。但,这叠声里,分明,我的语气,再做不到方才的激越,更多的,是嗔怨。
其实,有些话,真的是说不得的啊,真的是。
可惜,彼时的我,并不知道。
他猛得复拥住我,我听到外面的更漏声响,原来,此时此刻,除夕才刚刚过去,也就是说,他陪我守了岁?
却是在我用力捶打看,说恨他时,守过这一年,属于我和他的第一个除夕。
他觉察到我的突然安静,下颔抵在我的青丝上,语音是那么温柔:“姬姬竟然会说爱胱努朕真的没有想到……”
他也满足于我对他说爱吗?
“姬姬,相信胱努用不了多久,朕一定会给姬姬一个最满意的交代,好么?
他不需要对我交代什么,真的不需要。
他俯低身子,指尖抬起我的下颔,眸底满是笑意,但,这一刻的笑,再没有丝毫的哂意:
“朕的姬姬。怎么这么丑了?”
我丑吗?我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下脸,脸上,满是泪渍,和着妆容,一定是花了脸吧。
他取下汗?巾,一点一滴地替我擦着这张脏脏小花脸:“朕是君王,有些事,虽然必须要做,但,朕清楚,有些事也是一定要坚持的。”
是,他确实为了我坚持了许多事,我都知道。
头越来越荤,酒的后劲又上来了,我望看此时的他,却仍是看不清楚他真正的神色,是不是因为这酒的关系呢?
“小酒鬼,竟学着别人去喝酒。”
他轻叹口气,擦完我的脸,正想把我抱起,我低声:“不要你抱……”
是,我不要他抱,他今天的怀里才抱过纪嫣然,我为何还要他抱呢。
“那你自己走回去睡。”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走就走,我刚能走到窗前,我现在走不回去吗?
摇摇晃晃的,一直紧绷的思绪因他的一番话骤然放松间,就是困意席来时分我摇啊摇地,脚,底一软,身子,竟绵绵地瘫了下去。
他有力的手把我在瘫软的瞬间扶住,我不再挣扎,一个转身,倚在他的…“不里,手,轻轻地勾住他的颈部,用力一拉,他的人随着我,一并跌滚到地上铺就的厚厚绒毯之上。
殿里,笼着银碳,我看到,那红红的碳火从底部的缍空处隐约地折射出星星占、点的光来,映得他的脸和我的,都一并地沾了红荤。
真的是碳火映红的么?还是,原本,脸就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