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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的早,和赵竞在院子里刷牙洗脸,老刘的闺女似乎很想与凯茵做朋友,一径的围着她转,凯茵也难得喜欢这个黑黑的小姑娘,问她许多个人情况。
早饭也在院子里用,稀饭白馍,咸菜是自己家腌渍的红辣椒,朴实的一家五口特别热情,连老人都为凯茵夹菜。
虽然用沾着自己口水的筷子为别人夹菜不太卫生,但都说入乡随俗,凯茵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老人家一番好意,自己可别小家子气伤了老人的心。
于是,凯茵把老人为她夹的咸菜全部泡进稀饭里,一骨碌喝个精光,还要了第二碗,可把老人家乐坏了。
早饭用完后,刘太太用晒干的丝瓜瓤把用脏的碗筷擦了擦就摆在台子上了,凯茵恰好看见,刚吃的东西全都要吐出来似的,尤其刘太太说:“山头那口井离俺家远,吃饭这玩意一天洗一次就行。”
凯茵和赵竞去镇上了,边走边反胃。
路上碰到了拖拉机,跟拖拉机回镇上的,到电/话亭凯茵先打,八点不到,宋校肯定在家睡觉。
他听起电/话很安静,你若不说话他一定挂断了,凯茵憋够了性子,终于决定不去生气了:“在睡觉吗?”
“嗯。”他的声音很低沉,感觉不到他的热情。
镇子上一辆拖拉机驶过,扬起大灰,声音也轰隆隆的,宋校不可能听不见。
“我在W省X市Y镇上,台里要拍宣传片,估计明天回去。”
宋校用清晨沙哑的嗓音反问她:“你跟我说干
什么?”
凯茵静了两秒,啪的一声把话筒挂回机座了。
她眯着眼睛向水泥路看,镇子上的人提着菜篮子从眼前走过,她眼球被突如其来的泪水刺激的又酸又疼。
“怎么了?”
赵竞从小店买了包烟回来,看凯茵脸色不对劲才这样问的,凯茵低着头朝水泥路走去了:“你赶快,打完我们就回去。”
赵竞和老婆打电/话完全和凯茵不一样了,夫妻两都有许多要说的,彼此互相叮嘱,言谈不腻歪让外人听见不会尴尬,老婆的电/话后又给台里送物资的负责人打了一通电/话。
生活学习物资已经从T市高速出发了,下午能到镇子上,赵竞决定先和凯茵回山里去,先拍摄几家的采访,等物资送来再拍一段采访和宣传视频,整合完差不多就能回家了。
电/话打完,赵竞点了根烟和凯茵站在路边等拖拉机,拖拉机可以把他们送到山脚下。
凯茵一动不动像丢了魂一样站在路边,老远有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骑着摩托车一轰而过,赵竞把凯茵拽回路边,诧异的望着推开他又去一边独自站着的凯茵。
太阳也刚好爬上了空中,是个晴暖的好天。
北京也是个晴暖的好天,这天是周六,家安不上学,八点钟竟然在楼梯上看见了她的影子,真是奇事。
“姐姐,我妈呢?”
家里打扫卫生的佣人指了指餐厅那扇门:“厨房。”
家安轰隆隆的冲进了厨房。
“妈妈,今天哥哥和嫂子回不回来?”
在灶头上烙饼的张婉向女儿投来清清的眼神:“前天给你嫂子打过电/话了,这周你哥有事,下周回来。”
家安穿着运动衫裤,光着脚丫套着拖鞋,靠在冰箱上有些失望:“今天是哥哥的生日,都不回来吗?”
张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认真的问歪在冰箱上的家安:“真的是宋校的生日?”
“10月22号,我哥的生日,没错呀。”
张婉的表情有自责,她将火关掉,把烙好的饼盛在碟子里,然后双手搭着厨台,后悔不迭:“爷爷奶奶让我叫你哥这周末回家,我都没反应过来,真要命。”
宋守正突然推门进来,看了眼家安,然后看自己妻子:“什么事?”
张婉忙把凉着的白开水端给宋守正喝,他喝水时她说:“今天是宋校生日。”
宋守正把水杯拿开了,10月22号,确实是宋校的生日,宋守正的表情改变了,张婉不可能发现不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灶头,又炒了一份咸豆角。
宋守正离开了厨房,背影在张婉沉默的眼神中,宋守正消失后,家安跑到张婉身边,双手扶着妈妈的肩膀,问道:“妈,听说哥哥出世的时候差点难产,是不是?”
张婉默默的看着锅里的咸豆角,表情渐渐沉重起来。
宋校的生日,就意味着是那个女人的受难日,那个女人在33年前的10月22号经历了人生最剧烈的疼痛,听陶阿姨提过,那个女人难产,宋校险些就胎死母亲腹中,想必那个女人也受了不少罪。
张婉把锅铲交给了一旁的佣人,推开家安,离开了厨房。
推开餐厅大门,一举就能看见远远的落地窗外,宋守正和爷爷围着草坪跑圈,两条牧羊犬跟在后面。
妻子站在原地,仔细观察丈夫的表情,他和父亲说着话,父子两脸上同时蓄着笑意,不像受到了前妻生产这件往事的影响。
☆、312。校校想出来,拼命的踢我肚子
张婉摇了摇头,笑了。
“妈,我给我哥打个电/话,祝他生日快乐。”
张婉侧目,用余光对突然跑出来的家安笑了笑,说道:“叫哥哥下周末回家。”
“OK,没问题。”
家安原本要上楼,看见客厅座机又改变了主意,跑去沙发那儿盘腿一坐,拿起话筒拨出了宋校的号码。
T市的宋校在一个人的公寓里静悄悄的穿梭,从卧室去厨房,再从厨房回到卧室,走进盥洗间,家安来电的时候宋校在镜前剃须斛。
下巴颏上全是剃须膏,铃声却在安静的房间里肆虐,高高的他随手打开水喉,将长指放在水流下冲净,转身回房接听来电。
看到家安来电,宋校微微一笑。
“哥,生日快乐!”家安以活泼热情的口吻开门见山。
宋校的回答代表着他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谢意表达的轻描淡写:“嗯,有心了。”
“哥,我妈叫你下周末和嫂子回来。”
“好。”宋校清秀的眼睛眯着窗外沐浴着阳光的高楼大厦:“还有事吗?零用钱够花吗?”
家安笑起来的声音传递过来:“这周够了,下周回来再给我一些吧,嘿嘿。”
讲完电/话,宋校随手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转身前却忍不住又看了看手机,它安静的躺在沙发上,似乎不可能再接到那个人的来电。
宋校回了盥洗室,继续剃须。
唐泽半小时后来电,宋校拿起手机去穿衣镜前接听:“宋先生,您准备好了吗?我半小时后到花溪路门禁处接您。”
宋校昂着下巴整理领口,表情很冷肃:“嗯。”
半小时后,宋校一身黑装出现在花溪路门禁处,唐泽的路虎已经抵达,灿阳下宋校每一次迈步,垂坠的黑色裤管都会绽放水流般的平滑光泽。
路虎中还有另外一人,年轻的小伙子,替唐泽开车,唐泽在副驾,行车途中唐泽转身同宋校汇报:“王总昨晚先去了G省,中午在希尔顿款待省里领导,下午去在建铁道视察,晚上在林肯公馆召开记者发布会。”
后座的宋校微阖双眸倚着靠背,轻轻“嗯”了一声。
路虎悄静的行驶,已经在出城高速上了,沉寂了很久的空气突然被再次转身向后的唐泽激起了涟漪,清隽的男子扬起了笑容:“宋先生,生日快乐。”
养精蓄锐的男人缓缓睁开了水纹般清丽的眼睛,他沉沉的看着斜下四十五度的地方,须臾,才抬起眼帘,对回眸的唐泽温润一笑:“谢谢。”
开车的年轻小伙子虽然也是刚才获悉,却不能装聋作哑不祝福自己的大老板,于是很讪讪的问了唐泽“今天是宋董的生日?”随着唐泽的点头一笑,小伙子热情又小心翼翼的向后座的男人表达了祝福的心意。
宋校一并道了谢,旋即再次闭上了眼睛。
路虎在T市到G省的高速公路上。
T市的阳光在十一点钟左右释放了炎烈的温度,蒋家大宅掩映在繁茂的常绿植被中,那幢白色别墅楼悄寂安宁,楼下只有佣人的身影偶尔乍然显现,直到云姨从餐厅出来,手中端着摆放着苦涩中药的托盘,上了楼梯。
蒋繁碧的卧室内关阖着深紫色的窗帘,只因从何时起蒋繁碧再也不喜欢天空中耀眼的光芒。
云姨敲门进去时看见床上的蒋繁碧掀开自己的衣角,露出了小腹处剖腹产的疤痕。
云姨直当没有看见,径直走到房内圆桌旁,将托盘放下。
“喝药了。”
端起中药,调羹搅动着热烫的液体,有袅袅热气盘旋而上,蒋繁碧的声音突如其来:“今天是校校的生日,33年前的今天,我生了他。”
云姨端着药碗转身朝蒋繁碧走去:“药凉了,喝吧。”
靠着床头的蒋繁碧抚摸自己小腹上的疤痕,喃喃自语:“今天是校校的生日。”
“那又怎样?”云姨脾气不好,她发了火:“别自怨自艾了,赶紧喝药,你的身体折腾不起。”
蒋繁碧一举挥落了送到她嘴边的调羹,气煞的云姨吹胡子瞪眼。
“我在北京军区医院生的他,那天早晨七点多肚子开始疼,守正立刻送我去医院,我阵痛经历了一整天,到晚上七点多才打开一指,校校想出来,拼命的踢我肚子,守正急疯了,他站在床边一直不停的亲我,安慰我,要我勇敢,后来羊水破了,校校踢的我快要昏死过去,我生不下来,后来守正签了字,让我剖腹产的,一小时后,我的孩子出世了,是个特别漂亮的男孩,你知道守正看到儿子第一眼时竟然激动的哭了吗?爸爸妈妈欢喜的不得了,因为我给宋家添了男孩。”
“可是你却没有珍惜你的儿子,你给了他最好的出生,他却过上了最悲惨的人生,你们闹不合就离,坑的是孩子,男人也就算了,你是个女人,是个母亲,心肠真狠啊,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
蒋繁碧拿手
绢拭掉了汹涌滚落的眼泪,云姨是脾气很直的人,向来有什么便说什么,曾经无数次的指责她,痛批她不是人,每一次她都忍受不了,和云姨大吵大闹。
这么多年,就是不许云姨说她抛弃儿子这件事,可是如今,她能平心静气的坐在床上,听完云姨戳心窝的狠话也能微微一笑。
她的手抚摸着肚子上的疤痕,笑了:“是啊,我是个母亲,天底下有像我这样的母亲吗?我不要自己的孩子,就算守正没有跟我要孩子我也不想要他,我觉得他妨碍了我,当时的我究竟是什么脑子啊,我竟然觉得我儿子会打扰我的新生活,我不要他,我赶他回北京,现在我希望他回来了,可是任凭我再怎样乞求他回来,他也不会回来了,呵呵……”
“校校没有长成魏立巍那种人,你该庆幸,那是老天看了老太太的面子!”云姨疾言厉色的把蒋繁碧拉起来,药碗塞她手中:“把药喝了!”
喝汤药之时,魏国林推门入内,云姨见了他便没有好脸色,若不是他,害不了校校年纪轻轻便失去家庭。
云姨想要出去,可是魏国林的一句话又让她原地留步了。
“我请了律师,到时候就让律师和法官打同情牌,现在我们一家三口没有收入来源,房子再收去,要我们去哪里住?”
床中蒋繁碧扯唇笑起来,她放下调羹摇头:“我是不会和我儿子对簿公堂的。”
此话一出,魏国林甚为恼火:“那苡芝怎么办?”
“她有她的路要走,我们不会影响她的。”
“她有一个穷困潦倒的父母,怎么不会影响她?若她还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谁敢轻慢她?”魏国林的脸色因为大声吼叫变得一片通红。
云姨气不过,上前便说:“你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去劳动?还是个男人,男人不该养家糊口吗?这幢别墅本就是老爷子留给我家校校的,他给你住是情分,不给你住是本分。”
这么多年,蒋震在世时他受蒋震的轻视,蒋震走了,连家里一个下人都敢对他大呼小叫,魏国林实在气不过,蒋家的女婿做的实在窝囊。
他对云姨呛:“你算个什么东西,生来伺候人的命,还敢在我家作威作福,小心我撵你光屁股滚蛋!”
“哼哼。”云姨完全不恼,扯唇尽是嘲笑:“看来你还搞不清楚状况,我是个下人,可是校校让我住,你是个‘上人’,可是为什么校校不让你住呢?你倒是说说看,这是为什么?”
云姨笑的好痛快。
气怒交加的魏国林想对云姨动手了,这个时候,魏苡芝偷偷推开门缝,害怕的看着父母亲。
房中三人,都看向她,那孩子瑟缩在门口,哑着嗓子说道:“爸爸妈妈,我们搬出去吧,这是哥哥的房子那就还给哥哥,我快要实习了,以后我努力工作,我可以养活你们的。”
这番话触动的何止是蒋繁碧,连心思深沉的魏国林也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