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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算错了一步,娘亲惨死。
算错了第二步,妹妹也没了。
就好似一副棋局,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落索。
叶年扑通跪在那里,阳光烈烈,身子却冷若冰窖。手,微颤着去掀开那白色的裹尸布,叶年觉得整颗心都被撕裂。
下一刻,枯焦的面容,被大火熏烤脱水宛若焦炭。
那把短刃被摆在叶年的跟前,阳光下寒光烁烁。
确实就是那柄短刃,刺穿过耶律楚的身子,划过叶贞的脖颈。
“不不不,怎么可以这样?不是说还有一线希望吗?不是说有密道吗?你们找到没有?你们找到没有?”离歌双手捧着短刃,身子止不住颤抖。她又想起叶贞在大火中回眸一笑的容颜,叶贞是一心求死的。因为轩辕墨没能回来,因为他又一次食言。
可是……世间本就没有奇迹,如今还能奢望什么?
该走的人,留不住;想活的人,活不下来。
叶年眸色清冷,“尸体发现的地方,可有什么密道?”
军士们齐齐摇头,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到密道入口,所以有关密道的事情,也只能算是一种遥远的神话。谁都不知道是真是假,因为无人可以证实。
“挖!就算给我把整个石国翻过来,我都不会放弃!”叶年一声令下,双拳紧握。找到尸体如何,就凭一个伤口让他毁去心中的希望?
娘,你若在天有灵,便要庇佑贞儿。她此生历经苦楚,别让她再痛。若然此生还能与我一次赎罪的机会,我愿以命相付。
阳光渐渐萎顿在阴霾之中,如今的天气变化太快,教人措手不及。
早前还是阳光灿烂,傍晚时分却开始阴雨绵绵。
整个石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萧太后与当今狼主耶律楚出殡,白绫翻飞,民间不得婚嫁不得办喜事,守丧三日。
大都外一座简易的四合院,偏僻至极,方圆十里杳无人烟。
玄武撑着伞站在院门外,久久没有进去。
玄武的胳膊。闪电划过,是夏侯舞惊愕纠结的面孔,她的声音几近颤抖,“你说什么?谁……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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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7。活死人
玄武抬起头,雨伞上的水珠子溅湿了他的容脸,他缓缓扯下自己的遮脸布,眸色在闪电中冷若利刃,“贞贵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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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舞忽然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玄武的脸上,“你们东辑事不是无所不能吗?何以连一个叶贞都保不住?你说话,你说话啊!我们离开的时候,叶贞还好好的,为何现在你却告诉我,叶贞死了?”
听得这话,玄武手一松,手中的伞掀翻在地。
洛英从里头走出来,随手揽了夏侯舞入怀,“你如今有孕在身,莫要动气才是。生死自有定数,只是谁也不曾料想,会有这样的结果。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
“可是,该如何跟他交代?”夏侯舞哽咽着,将头埋入洛英的怀里,低低的抽泣着。
闻言,洛英看了看浑身湿透的玄武,冷了眉目,“你自己与他说吧!”
玄武不做声,洛英拥着夏侯舞转身朝着内里走去。
药香四溢,偌大的空房子里,一张竹木床榻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轩辕墨。眉目依旧,只是浑身冰冷得教人害怕。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连最基本的温度都没有。唯一尚存的是,身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僵硬。
夏侯渊正在给轩辕墨施针,银晃晃的牛毛细针,遍布轩辕墨全身。
夏侯舞与洛英进门的时候,夏侯渊稍稍一怔,只一眼夏侯舞哭红的双眼,面色便有些异样,“怎的……怎的哭了?孕中不宜……”
这话还没说完,夏侯舞又哭了出来,“爹,叶贞出事了。”
“是当了十三王妃,还是当了皇后?”夏侯渊挥笔写下方子,“那丫头福大命大的,你们莫要多心,她那条命随她爹,硬得很。看她克母克夫的,你就知道了。”
“爹,我不是开玩笑的。”夏侯舞干脆抱着洛英放声大哭。
夏侯渊顿时挑眉,“你来真的?”扭头盯着门口一声狼狈的玄武,湿漉漉的样子显然不是装的。
见状,夏侯渊手中的笔吧嗒落地,当下便坐在凳子上直摇头,“完了完了,这丫头命硬,一出事就不是小事。我这头都顾着这个臭小子,全然没注意叶贞。料想着有她老爹的杀神随行,应当不会有事。哪知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正当胜券在握之时,贵妃娘娘发现所有人都骗了她,便是一心求死,选择与耶律楚同归于尽。是故石国大火,贵妃娘娘没能再出来!”玄武说得很轻,但是咬字清晰。
“她是伤了心,绝了念。”夏侯舞泣不成声。
一瞬间,谁都不说话。
“我早就说过,这丫头执念太深,你们骗不了她。看吧,弄巧成拙,便是亲兄妹也翻脸。风阴和轩辕墨言行举止几乎一模一样,出现在你们跟前,你们谁都分不清,唯独叶贞……那丫头委实可惜了!”夏侯渊轻叹一声,“那老小子,真当要绝户了。”
“爹,你还说这些做什么?”夏侯舞咬牙切齿,“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说这些有什么用?能把叶贞救回来吗?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与洛英执手白头。爹,这件事,你一定要给我做主,不管怎样,你去把叶贞救回来!”
“救回来?”夏侯渊瞪大眼睛,“你当我是大罗神仙还是阎罗王转世?床上那个半死不活的,我都救不回来,你要我去救烧成炭灰的叶贞?一年生两年傻,丫头你还没生呢,这脑袋现在就傻了?”
夏侯舞狼嚎般的仰头大哭,“你救不救?你救不救?娘啊……”
“不是不救,是怎么救啊?”夏侯渊挠着头,冲着洛英道,“管好你们家的,狼嚎鬼叫成何体统!我就知道不该回来,每次一回来,什么麻烦事都找上门。说好跳出俗世红尘,现在都是什么玩意?真特么糟心……”
“爹,若是能救叶贞,您还是……”洛英紧握着夏侯舞的手,低眉看着她的时候,眸中掠过满满的怜惜。
夏侯渊轻叹一声,“她命数如此,我又能如何?若是可救,叶年身为她的哥哥,不是比你们更着急?若然她真的命大,许是能浴火重生,否则……死了也是件好事。”
说着,夏侯渊转头望着床榻上毫无生气的轩辕墨,“他躺在这里这么久,生死难料,有时候想想,还不如让他死了,也算一种解脱。奈何他的意志力极其顽固,便是身子死了,脑子却活着,死活不肯让身子冰冷僵硬下去。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奇迹,教人不舍得放弃。”
“我不想让他们死。”夏侯舞泪流满面,“他们经历了多少生死,好不容易在一起。爹,就算是六根清净的神仙,见着也感动。爹,你就帮帮他们。他们能有今天,何其不易,何其艰难。爹,我求你。”
夏侯渊摇着头,“我也知道不容易。一个放弃万里江山,至尊帝位,一个放弃后位之尊,甘愿隐姓埋名。都不过是一腔儿女情长,谁知付诸流水,时不相付。如今的局面,我也只能说是尽力一试,到底结果如何,还是看他们自己的命数吧!若是天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顿了顿,夏侯渊又道,“你们也别闲着,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应付东辑事那老小子才好。叶贞与轩辕墨之事,他稍瞬便知。我们身在戎国,他倒也不会直接杀过来,但是大彦朝的江山天下,只怕要风云飘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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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微微一怔,“前辈的意思是……”
“你们是他的心腹,难道还不明白他会做什么?他惯来心狠手辣,现在得了消息,还不得闹翻了天?你别忘了,小皇子就在他的手上。一个东辑事的首席太监,位居九千岁,离万岁也就差了一步而已。”夏侯渊轻叹。
闻言,玄武垂下眉目不说话。
良久,玄武才点了头,“千岁爷一定会扶植幼帝,废了风阴。”
“挟天子以令诸侯?!慕青,惯来都是这般做想的!当年如此,今日更会肆无忌惮!”洛英咬牙切齿,一想起自己国公府的仇,眸子都变得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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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8。是死是活?
“玄武,让使团尽快回朝。我等速速带着轩辕墨回去,许是还有机会能挡一挡那老小子。否则他这一闹,必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夏侯渊无奈的叹气,“这都是什么事啊……乱了乱了……”
“爹,你让他去通知使团?”洛英带着生疑的目光,盯着玄武。
夏侯渊一怔,“何以不行?”
玄武转身便走,却听得身后的夏侯渊道,“你当慕青为何派他来?若不是这小子念着那死去的女娃,能这般为叶贞和轩辕墨卖命?也是个苦命的,人都死了,还心心念念的。”
“你说的是雀儿?”夏侯舞忽然想起,那个为了救叶贞,死在云幽城的四大杀神之一的雀儿。
闻言,玄武的脚步在门口顿住,身子微微扳直,而后纵身轻跃,消失在雨幕中。
“怎的慕青那老小子杀人不眨眼,教出来的一个比一个多情。真是邪了门!”夏侯渊摇着头,转头望着夏侯舞与洛英,“你们都出去吧!待我施完针看看效果,若是还不行,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爹……”夏侯舞哽咽着,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你会帮叶贞的,对不对?”
“若是我不帮忙,他们都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夏侯渊吹胡子瞪眼,“看看看看,这副死人样,还有石国那个焦炭,哪一个不是硬骨头?愁死老头我了!唉,愁死我了!如果不是当年答应了老皇帝,我犯得着这么拼命吗?真是承诺害死人!”
洛英拥着夏侯舞,朝着外头走去。
临了到了门口,夏侯舞却迈不开步子,“爹,若是轩辕墨知道叶贞出了事,他会不会连最后一口气都咽下去?”
“你还敢说?!”夏侯渊愠怒,“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没见过这么烦人的!”
“爹……”夏侯舞嘟着嘴,尾音拖长。
夏侯渊咽了咽口水,“好了,赶紧去休息,可要顾着我的小外孙啊!”
夏侯舞刚要说什么,却被洛英打横抱起,直接带走。
银针扎入穴位,针口微微泛着黑色的液体,瞬时让银针泛黑。
夏侯渊摇着头,“现在的年轻人真敢做,这么烈的毒,也敢拿来以毒攻毒?能保着一口气,算是你命大。若不是离歌带着你找到我,此刻你早就投胎转世了。”
等着施针完毕,夏侯渊看了看轩辕墨依旧毫无反应的容色,不由的轻叹一声,“如今就看你的造化吧!横竖叶贞随你去了,生死与你应该了无挂碍。但你若还能念着自己的江山,念着自己多年的谋划,念着你的幼子,就不该再躺着。”
“叶贞这条命,付你多次,你也为她错过繁华三千。算起来,你们都是一样的执念,为何不能放下?你们的死讯传回大彦朝,慕青必反。你就忍心看着自己的江山荼毒?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当做傀儡?叶贞死了,大抵你的心也死了。可你是男人,你该有的担当,如何能轻易卸下?”
“想想先帝,彼时为你谋划的便是如此周全。否则我何苦答应他保你顺利登位?他虽然知道风阴并非自己亲子,但也是容了他一命。前太子轩辕寒,转身风凉成阴,假死逃出升天,随我习武,随你身边护驾。”
“换宁氏一族举族不灭,换俞太妃置身冷宫而不死。说起来,你的心思才是最大的。你让风阴欠你这么多条命,甘愿留在你身边为你替身。然这一谋划,便是苦心孤诣的八年。换做常人,何如能有这份忍耐?也是先帝有先见之明,与你谋了前程。”
“只是千算万算不曾料想,你也会步先帝的后尘,动了心思,却比先帝更有作为,竟敢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与叶贞双宿双栖。然你们命数如此,你这九龙天子的命数,紫薇星君的宿缘,岂能与天相谋?”
“你与叶贞相生相克,盈亏相承,谁都离不开谁。左不过你现在这副样子,也只能先行带你离开戎国,暂回大彦再说。但愿……还来得及阻止慕青。”
夏侯渊轻叹一声,缓步朝着大门走去,“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为尊。日日为君入棋局,转身杯酒酹沧月。到底谁欠了谁,又有几人说得清?!”
房门关闭的瞬间,床榻上的轩辕墨,指尖微微跳动。
离歌与慕风华得了夏侯渊的消息,却没有直接走,在没有得到叶贞的确切消息之前,离歌是绝对不肯走的。
所有的人都在等消息,都翘首期待着所谓的密道,期待着所谓的奇迹。
叶年也渐渐的静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