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反正,早晚都要来的。
他看了看地宫里黑暗的宫道,想着他定要离开这里。漫天的黑暗,以至于在后来的岁月里,都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这样的黑,这样的冷,这样的肮脏与血腥。
寻日里,他就数着宫道里的灯盏,一盏一盏的数过去。
多年后,他发现有个女子竟有着与他一样的习惯,只是……他到底是始料未及的。
决战那年,他才十三岁。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在这样的磨砺与黑暗中学会了像狼一样,在幽暗里存活。那个与他交战的男孩,比他壮实,也比他高处半个头。
他就站在那里,手中握着剑,冷了眉目。
但心里却有着暖暖的错觉,许是父母也会庇护着,便不觉得孤寂。
这一场交锋,他伤得很重。
有史以来第一次伤得最重,那人将剑刺进了他的身体,他身子一撇,避开了心脏位置。反手也用剑贯穿了那人的脖颈,鲜血飞溅出来,染红了他的双眸,也化开了他唇角的冰冷。
因为有人死,他就能活下来。
生与死,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可笑,一死一生。
这就是他这些年的写照!
只有别人死,他才能活。
冷剑贯穿身体的时候,他想起了娘,想起了爹。那时的年华岁月,多么的幸福,只是这辈子都不会有了。以后就算他还活着,也只能当自己是鬼!
像鬼一样的活着,慢慢的熬成半人半鬼。
他没死,终于活了下来。
当地宫的大门为他打开的时候,他很不习惯的眯起了眼眸。那张因为长年累月埋在地宫里的脸,素白无光,到底还是见到了外头的阳光。
他记得那一日的阳光格外的好,就像父母死去的那一日。
暖暖的温度,却让人寒了心。
从那以后,他便不再握剑,厌恶鲜血,就像厌恶任何的灰尘沾染自己的身子。他没有忘记那一屋子的死尸,那些飞溅出来的鲜血,曾经染红他的手,染透他的衣衫。
但那又怎样,他们死了,他却活了。
他发誓,既然活了,就要比任何人都活得好,活得恣意。
走出地宫,走进东辑事,他看见那红墙绿瓦,那泛着光泽的琉璃瓦,好似用鲜血浇筑。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地狱。
以后,他就叫慕风华。
十三岁,他已经成了不可一世的东辑事首座千岁爷的义子。比任何人都得宠尊前,因为他天资聪颖,因为他心思缜密,因为他有着一张雌雄难辨的绝世姿容。
以后,只有他恣意屠戮,再不许任何人践踏半分。
但,他不再轻易杀人,却爱上了剥皮拆骨。那是细致的活,挑一副上好的皮面,然后剥开人的脑壳,慢慢的灌下水银……
东辑事的正殿内,就放着他的节奏。
义父说,他做得比任何人都好,那剥出来的皮面格外的完整。皮面轻薄,滑如凝脂,没有一丝一毫的累赘。
他笑了笑,那是自然。
他可是每日都学着如何将这细致的活,做得更加细致。精益求精,素来都是他的典范。他只求着有朝一日,能将这手艺用在他的义父身上。所以,哪敢不用心。
但他自然也明白,自己这一身的功夫都来自千岁爷,要想为父母报仇,除非他有足够的能力和把握,否则就算到死,他都不会动手。
他惯来是这样冷漠的人,他从不否认。
十六岁那年,他已经独自执掌司乐监。
一曲玉笛杳渺惊人,多少人自惭形秽。在这个满是太监与锦衣卫的宫闱里,他发觉了更多乐趣,比如怎样将一名宫娥折磨致死,怎样才能让太监得到人性的释放,怎样才能让这宫闱更冷。
若是太阳太好,他便会觉得嫌恶至极。
到底自己是从地狱里出来的,若周遭的一切都升温,他岂非到了绝境?
不多时,他被允准在宫外置办宅子。
那宅子极好,大得出奇,华美绝伦,与他这般尊贵与绝世的容貌,堪与匹配。他一身青衫明眸,缓缓走过十里长廊。
若是父母还在,许是这样的……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就好像他本不该出宫,否则也不至于遇见此生的克星。
那是一个下雨的傍晚,那一曲的竹叶深深小调,让他的笛音中断了片刻。他扭头去看,在那竹林一侧,坐着一个婢女。豆蔻年华,容色极好。
朱唇含着那片竹叶,低低杳渺的小调悠扬传来,不似笛声沉重,不似箫声虚浮,有的是一种青葱岁月的向往与期许。她就那么静静的坐着,外头下着雨,却丝毫没能改变她脸上清浅的笑意。
那一刻,他晃了神,不是说动了心。
只能说,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缠绕膝下,坐享天伦。只是……很久很久了吧?久得都已经忘记,自己原本的姓名。
他收了笛子走过去,第一次与女子这般亲近的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她先是一惊,而后笑颜如花,“真儿。你呢?”
他忽然笑了,“你是新来的?”
她重重点头,“是。”
难怪……
他喘了口气,“你吹得极好,再吹一曲吧!”
真儿笑着,“若你喜欢,我可以教你。”
他又是一怔,她果真不知道他是谁。大抵这府里,除了她不怕,所有人都惧色与他。他忽然觉得,有个不怕自己的人,倒也不失为一场乐趣。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过,便是这样的想法,到底酿成了一场灾祸。
他没能更改自己的宿命,却带给笑颜如花的女子,一次毁灭性的后果。
“以后不许轻易教授他人,明白吗?”这是他离开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真儿盯着他的脸看了良久,久得他的面色渐渐的沉冷了下来,“你作甚?”
她一对梨涡清浅的扬着,“你长得真好看,就像画里走出来的。”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当面夸他,尽管他素来知道自己的容貌是绝顶的好,但是所有人都怕他,敬畏他,从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他突然觉得,有时候听听真话,也是件极好的事情。
番外 慕风华3
自那以后,她日日都来,他日日都去,神是鬼差,许是宿命注定。本书醉快更新百度搜索抓几書屋。大抵沉寂了太久,又逢着豆蔻年华,这样不安分的年岁,哪有少年心能按捺得住。
若一直都这样,多好。
很多年后,他还曾这样想过,若是当日,她问的那句话,他可以给个答案,也许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可是她说了什么话呢?
他想了好久,到底也是模糊不清。
他只记得当日的她一身黑色的罗裙,眼眶红红的,如同哭过。他也不问,许是冷漠惯了,对于旁人的喜怒哀乐,他素来不会放在心上。
他一直在想着昨儿个盘算的兵部尚书九族,该如何诛灭。九族位列奏表之上,呈递九千岁慕青,上头凡事与兵部尚书稍有瓜葛的,哪怕是一只猫一只狗,也不肯放过。屠戮殆尽才算是斩草除根,对于这些事情,他从不手软。
她就静静的坐在那里,吹奏的调子有些变了味。
可惜他心不在焉,未能听出来。
当时她问了一句什么,他也没能回答,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寒了整张脸。
影子走了过来,她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没能理会她脸上稍瞬即逝的变化,当着她的面在那张回程上画了个圈,冷冽至极的说了一个字,“杀!”
身后的她,浑身一颤,就瘫软在地上。
彼时他只是以为她也不过是摄于他的威严与冷厉,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自诩聪明的他,到底没能读懂女人的心思。
影子走的时候,多看了她两眼,那眼神格外的意味深长。
慕风华是谁,便是这一眼,就已经看出了很多寒意。
他们,是不能动情的。
但他已经无可遏制……
既然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便堂而皇之的将她调到了自己的身边随侍。但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见她笑过。
也不再吹奏任何的曲子。
原以为她只是抵触,抑或是欲擒故纵?到底他这样尊贵的身份,多少女人趋之若鹜。女人惯来是喜欢耍心机的,如同宫里的女人,一个个其实都是贱货,偏要装得一本正经。他原以为她不同,可没有想到,她也是一样的女子。
便是这样想着,他便开始嫌恶她这样的女子。
渐渐的,他发现她越发的不对劲。
那一日,书房内他与义父的往来密信失了踪,他第一反应就是她。
三十六道酷刑,将她折磨得不成人样。他进去看她的时候,心里忽然就疼了。谁也不曾料想,她会成为这般凄惨的模样。
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污秽。
她就躺在柴垛里,瑟瑟发抖,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脚踝上鲜血淋漓,那铁索将她的脚踝磨得血肉模糊。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有些温热,因为有东西从眼睛里滚落。湿湿的,滚烫至极。
他亲自带她离开了东辑事的大狱,亲自为她清理伤口。
只是她从此不言不语,看着他的眼神,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恨意。
但密信失踪始终是大事,东辑事开始着手调查,渐渐的还是将矛头指向了她。
他记得那一日,她就站在初次相见的地方,她问他,可曾爱过?
爱是什么?爱为何物?他从不需要。
这就是他的回答。
那一刻,她哭了。
就算在大牢里受尽折磨,她也不曾掉一滴泪,可是听到答案的时候,她却彻底的崩溃。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抱紧身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那声音,午夜梦回时,他还能如斯听见。
清晰,而痛彻心扉。
慕青亲自上门,锦衣卫包围了整个府邸。
她被按在大堂上,慕青一掌就圻断了她的胳膊。
那一刻,他又看见满目的鲜血,听见的却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吼。她喊着“阉贼,你诛杀忠良,滥杀无辜。你断子绝孙,早晚不得好死!”
便是这样的话,让他明白,此刻彻底要放手。
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良久。
她浑身是血,躺在血泊里回望他的凝眸。
便是这样的眼神,让慕青看出了端倪,“既然你们如此深爱,风儿,这里就交给你。明日午时,本座等你的答复。”
所谓答复,不是生就是死。
她没有选择,他也没有。
慕青走了,锦衣卫却没有撤离,依旧将整个府邸包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她回到她的房间,替她止了血疗伤。她红着眼盯着他看了良久,终于无力的问,“你为何不问我情由?”
连他自己都说不出为何会如此,但他的心里却清醒至极,这一关,她是绝对过不去的。既然明知如此,何必多问。
她染血的手,终于抚上了他精致绝世的脸颊。
那一刻,他颤了颤,眼底的光说不清是愤怒还是错愕。
许是兼而有之。
他素有洁癖,自从出了地宫,更容不得旁人碰他的脸颊半分。可是她不但碰了,还直接吻了上去,他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回过神。
眼泪若断了线的珠子,她哭了一会,又笑了一会。半哭半笑,像个疯子。
“你不想死?”他终于开了口。
心忽然疼得厉害,是那种刀割般的裂痛,一阵又一阵的,让他面色泛白,蜷握成拳的指节都青白如此。
她的泪滑落下来,狠狠摇了头,“不,我想死,死在你手上。”
他又愣住,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信件是我拿的,我恨你,可是我下不了手。”她嘤嘤哭着,看着他冷了眉色离开床前。
“我爱你!”她喊了一句。
他的脚步在门口顿住,身子稍稍僵直。
“你有没有爱过我?”那是她最卑微的声音。
他依旧没有转身,只是冷了身子走出去。他想着,许是向义父求情,大抵还能放她一条生路。到底,在慕青那里,他的话还是有一定的分量。
只是他没能想到的是,还不等他走上三步,身后一声闷响,伴随着匕首咣当落地的音色,鲜血染红了他唯一素白的世界。
他转身,只看见她脖颈上翻滚如浪的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枕巾。
有泪,从她的眼中滚落,也湿了他的脸。
番外 慕风华4
他疯似的冲进去,什么都做不了。
她笑着,“你还是动了心,这就是报应。”
那一刻,他愣在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