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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月儿点头,“自从叶美人侍寝后,凝香殿的后门便昼闭夜开,也不知什么缘故,日日如此,到今日也是这般。姐姐这般问,莫不是里头有什么关窍?”
“你且看着吧,门开着自然是迎客的。总归是要有客来访!”叶贞也不说明白,“小心盯着,别叫人发现。”
月儿颔首,“姐姐安心便是。”
“对了,今儿个我见着一熟人!”叶贞笑了笑,烛光下晕开朦胧的微光,教人挪不开眼睛。
“熟人?姐姐这宫中还有熟人?”月儿迟疑,不敢置信的坐在叶贞身边。
叶贞不紧不慢的为她倒了一杯茶,“便是入宫那日你与锦秋撕扯,是她带了执事王公公。你我能入冷宫,还亏得她。”否则那一场闹剧也终究只是闹剧,是宫女们间于无趣中做的无趣事,哪里能入了王公公的眼睛。
当日她正愁没有理由找个僻静地方疗养脸上的伤,正好月儿与她帮了自己,也算是错有错着,也算是缘分使然。
月儿微怔,羽睫扬起,“姐姐遇见了?”
“嗯。”叶贞看来月儿一眼,眸敛月华,“她叫离歌,如今在宁妃的月华宫当差,颇得宁妃钟爱。”
“姐姐如何得知?”月儿闪烁着明亮的眸子,唇角勾勒出清浅的笑意。
叶贞只是淡淡的瞅了月儿略带得意的容色,笑道,“宁妃娘娘为了她杖责赵贵人身旁的宫女,能为一介宫娥恩威并施的惩处宫妃,还算不得钟爱么?”
月儿颔首,“那自然算得!”
慢慢喝着茶,四下一片寂静无声。叶贞突然问,“你们可识得?”
月儿猝不及防,竟脱口而出,“自然……”犹豫了一下,月儿才意识到自己嘴快,竟有种上了当的错觉。面色红了一下,唇角微微抽动,镇了心神道,“自然不认得。”
叶贞面无波澜,仿若方才的话语全然没有放在心头,依旧淡淡如寻常,“不认得也是实情,彼时你晕厥着,自然瞧不真切。来日我便教你们见上一面,总归你我相识一场也是源于她。这样的恩德,到底不能平白无故身受的。”
“都听姐姐的。”月儿松了口气,却没瞧见叶贞微微扬起的唇角,似笑非笑的容色。
语罢,月儿垂下眉眼,显得有些倦怠。
叶贞看了她一眼,“你今日神情倦怠,怕是昨儿个夜里着了凉。便是这般不仔细,这么大的人还踢被子。夜里看都看不住,着实教人不放心。”
月儿吸了吸鼻子,今日确实有些异样,好似惹了风寒般浑身不想动,若有鼻塞之状。
摸了摸自己微凉的面颊,月儿撇撇嘴,“诚然是着凉了,早知道就钻姐姐的被窝,想来也不会冻着。”
叶贞无奈的摇了摇头,门口走来一名宫娥,双手端着一碗药。
“姑姑,您的药煎好了!”那宫女恭敬的将药汤放在桌案上。
“知道了!”叶贞拂袖,那宫女便退了下去。
月儿心惊,“怎么姐姐病了?”
“这药不是给我喝的。”叶贞道,“你快些喝了吧,否则风寒加剧,可是要祸害我的。若然连我都病了,犯了尹妃娘娘的忌讳,你可要吃罪不起!”
望着黝黑的药汤,叶贞所言不虚,若是自己的风寒传染给叶贞,岂非连累叶贞?
月儿端起汤碗,“姐姐,我怕苦。”
叶贞望着月儿孩子般将五官都挤在一处,不觉莞尔,自袖中取出一个巾绢,打开来却是几颗蜜饯,“早知你这性子怕是不肯喝药,看,我已然给你备下。这蜜饯还是新作的,原是奉与尹妃食用,我悄悄给你留了几个。”
“亏得姐姐照拂,知道月儿喜欢吃甜食。”月儿一咬牙,将汤药一饮而尽。
完毕,急忙将蜜饯塞进嘴里,清一清口中的苦涩滋味。
“好吃么?”叶贞笑得恬淡,“比之寻常酒肆茶馆里的如何?”
月儿重重点头,“比以往的都要好吃。”
叶贞不说话,只是瞧着月儿孩子般的稚嫩。真说不出她是单纯还是缺心眼,这般心智也敢入宫,委实不要命了!
寻常的茶馆酒肆是没有这样好的蜜饯,唯有……
轻叹一声,叶贞将剩余的蜜饯放在月儿手心里,“慢慢吃,别噎着。”
语罢,缓步走到门口,望着外头皎皎明月,脑中思绪万千。微凉的手,缓缓触摸着腕上的红色丝线,听着自己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砰的跳动着。
月儿愣了愣,也不知自己是否哪里言语不当,跟着走到门口,“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叶贞扭头看她一眼,眼底的光深浅不一,却用微凉的手拂过月儿的面颊,浅浅道,“莫怕。”
闻言,月儿正欲开口,却见着有人从宫门口急匆匆跑来。及至跟前,月儿一眼便认出是自己安排在凝香殿的探子。
听得探子匆忙对着叶贞道,“姑姑,凝香殿来人了。”
叶贞容颜骤变,冷笑两声,“很好!”
74。夜半客从何处来?
凝香殿内,烛火盈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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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夏快速走进叶蓉的寝殿,俯身床前低低唤了一声,“小主,来人了。小主?”
叶蓉睁开眸子,缓缓坐起身子,却是不紧不慢的扬起眼角,容色平淡镇定,“是从后门进来的?”
“嗯。”碧夏搀了叶蓉起身,“是栖凤宫。”
微微颔首,叶蓉的脸上没有半分讶异,只是伸手揽过碧夏递上的披肩,慢条斯理的披着往外走,“人呢?”
碧夏快步跟着,“人已在偏。”
“是元春?”叶蓉边走边问。
“是。”碧夏手执宫灯,快步领路回廊,直接将叶蓉引入偏。
偏内烛光羸弱,元春冷然伫立。虽说不是主子,却因在在贵妃身边侍奉得久了,难免沾上点主子的性子,竟也如同半个主子般寻常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碧夏率先进去,冲着元春福了身子,“姑姑,小主到。”
元春转过身,一袭青灰色的衣衫,在夜里极为灰暗,着实不易教人察觉。
只一眼元春的衣着,叶蓉的心里便明了几分。
轻声浅步,叶蓉走进偏,见着叶蓉,元春也不大礼参拜,只是清浅的福了身子便道,“小主安好。奴婢参见小主!”
叶蓉也不计较,只是佯装低眉咳嗽,施施然坐下,“姑姑多礼,还是坐吧!”
“小主的身子还没好么?”元春似试探,又似别有所图。
“原只是伤寒,谁知吃了几帖药总是不见好,如今还是拖着,倒教姑姑笑话。”叶蓉不动声色的回答,看了碧夏一眼,碧夏随即退出去将门关上。叶蓉这才又道,“姑姑素日常伴贵妃娘娘左右,此番漏液前来不知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元春忖了片刻道,“娘娘惦记着小主的身子,白日里也不便打搅小主的静养,生怕落人口实,这才遣奴婢夤夜拜访。若是小主不便,奴婢先行告辞。”
语罢,元春作势要走。
叶蓉又是轻咳几声,幽然道,“姑姑还是坐一坐吧,本主也甚少与人说话,姑姑权当是替本主解解闷。正好,姑姑也可以好好想着,贵妃娘娘是否另有吩咐。”
闻言,元春颇为满意的望着叶蓉心智过人之举。
言行举止尤为得当,既说得清楚,也教外人听不清楚。不可不谓之小心谨慎,如此之人才堪与贵妃作用。
思及此处,元春便继续坐回去,清浅笑道,“小主身子不适,故而不能侍寝。娘娘念及小主的身子,时常悬心牵挂,如今新晋妃嫔皆已侍寝作罢,独独小主尚且病中。这事……”
“请姑姑回禀娘娘,嫔妾并无二心,至于侍寝之事……”叶蓉轻咳几声,眉目漾开淡淡的光华,却不叫人看清眼底的神色,只是垂下睫羽宛若自叹道,“原是叶蓉福薄,偏生得这一副不争气的身子,哪里能怨得了旁人。”
“于娘娘如此牵念,叶蓉已经心生感激,不敢有丝毫非分越矩之想。”叶蓉轻叹着,徐徐起身,竟冲着元春福了身子,“还望娘娘好生珍重,娘娘位同副后执掌六宫,想来日夜操劳。叶蓉没有旁的本事,唯有日日在佛堂里诵经,愿为娘娘祈求福泽永固,早日凤栖梧桐。”
元春搀了叶蓉起身,却将她身子虚弱的晃了晃,不觉跟着叹息一声,“小主还是自己当心吧。须知这宫里的女人,最珍贵的便是身子。有了身子才会荣宠,才有前程。”
叶蓉颔首,温柔浅浅道,“姑姑所言极是,叶蓉必定铭记在心。”
“小主多礼,奴婢愧不敢当。”元春含笑点头,“小主收拾一下随奴婢走一趟吧!”
眸色微转,叶蓉凝眉,“去哪?”
元春扳直身子,目光烁烁,“贵妃懿旨,请小主入栖凤宫一见。”
贵妃的愿意,若然叶蓉心生不忿,便不必召见。若然叶蓉知情识趣,识得大体,便让元春带着她来栖凤宫一趟。
自然,叶蓉素来聪慧,便从元春一袭灰布衣衫,尽褪日间的奢华便可想见,贵妃有意让元春来试探自己。这样不着痕迹,本就是刻意为之,大抵贵妃还不想让人知道她暗中召见自己的事情。
既然如此,元春第一次起身要走,叶蓉便知道元春是有意试探。
既然是试探,叶蓉料元春没有这样的胆子,定然是贵妃授意。贵妃高高在上,所思所想自然是拉拢新晋妃嫔。自打叶杏夺宠,贵妃便知叶杏身后有人,自然是不肯重用的。反之,自己一贯称病,佯装淡漠承宠,贵妃便觉得自己颇有心思。
是而终于在叶杏此次被召幸时,贵妃派元春来传召。
有脑子而又不喜争宠的女子,贵妃用着不放心,但却舒心。
跟聪明人说话,自然是省心省力。
叶蓉低低垂着眉目,“只是嫔妾的身子,怕扰了娘娘。”
元春轻笑,“既是娘娘传召,小主跟奴婢前往便是。”
闻言,叶蓉颔首,“姑姑稍等。”说着便开了门纵碧夏进门,元春顾自走出去,站在外头等候。
不多时,便有人瞧着碧夏随元春走出了凝香殿的后门。
等到叶贞听到回报,当下便凝了眉头。
只怕事情并非这般简单,只是……
“姐姐,左不过是碧夏去了栖凤宫,何至于这般凝重?”月儿不明所以,却见叶贞站在宫灯下头,娇眉紧蹙。
贵妃到底启用了叶蓉,想必这后宫是越发的热闹了。凭着叶蓉的心思,她绝对相信,在这后宫鲜少能逢着敌手。别看叶杏如今风光无限,却是身处险境而不自知。
叶贞忽然想知道,叶蓉跟贵妃到底能说什么?除了后位,除了争宠,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亏得贵妃仔细,也不轻易教人看见她对叶蓉的启用,让叶蓉得以成为最安静的棋子,安插在后宫之中伺机而动。如此低调委实还有第二重意思,若是教人知道她与叶蓉相交甚密,只怕会教前朝以为鲁国公府与盈国公府已然联手。
两个国公府素来不睦,自然不能轻易打破这样的制衡局面。
何况,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东辑事!
叶贞握紧拳头,眉目生冷,心里陡然一种寒凉的想法。
鲁国公府早已大不如前,若是依附盈国公府……她愕然抬头,许是打从叶氏姐妹入宫,国公府打定的便是这样的主意!否则叶蓉何至于宁可罢宠,也要刻意靠近贵妃?绝然不是贵妃于后宫地位至高,这般简单!
75。娘娘千岁
“撤吧!”叶贞忽然冲着月儿道。
月儿心惊,“姐姐不等碧夏回来?”
“去的是叶贵人,不必等了。”叶贞拂袖而去。既然叶蓉已经跟贵妃联手,她自然不必再派人盯着,否则早晚会被贵妃发现,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两国公府联手,此事非同小可。
她突然有些期待看见,自己高高在上的父亲,对着盈国公卑躬屈膝的谄媚讨好,该死怎样的嘴脸?可有下狠心将他们丢弃在北苑自生自灭时的凌厉霸气?可有置亲生骨肉,枕畔女子于死地时的果断决绝?
低头嗤笑两声,这样也好,国公府联手,也省得她逐个对付。
不多久前朝的局势会越发明显,国公府对东辑事,且看鹿死谁手,笑古看今又是何人!
漫步走回华清宫,叶贞想着,若是慕风华知道这状况,不知该作何感想?大抵还是会阴森森的抚着他的白玉笛子,冷哼一声,而后说:怎么办?作死的东西,你却要来问我,倒是你看着办!否则留你作甚!
那口污秽足够他嫌恶半年的,短期内他大抵都会距她远远的,用瞧瘟疫般的眼神看她。
叶贞至今想起慕风华当日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