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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孤单地坐在开满玫红色野蔷薇的花架下头,一个人悄然无声地望着院墙外的世界。
☆、175。175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一缕阳光(三更一)
不期然,就这么撞见了。
虽然隔着葳蕤花影,隔着缥缈的晨雾,她还是看不清他的相貌。却也足够看出他的气质清逸出尘。
少女的羞涩让她红了脸,可是她还是大方地冲他打了个招呼:“早。您家院墙上的野玫瑰,真好看!”
可是那个一身白衣,坐在花影雾霭之中的男子却一言未发,甚至仿佛连眼珠都没曾转过一转。
红的花影,白的衣衫,黑的头发……标致地坐在那里,完美得像一尊没有没有生命的玉雕。或者——有点像电影里的吸血鬼,睥睨人世。
时年只能讪讪地退开,挥了挥手离去謦。
能住在这一片老房子里的,都是当时那个城市里的上层,除了高官就是大商人的。所以那个人也许就是这样高不可攀的类型吧?可能人家很不喜欢被她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头窥探吧?
时年心下觉得别扭,此后便有好长一段时间刻意避开那条巷子,很久都没曾从那里走过。
后来也是机缘巧合,是她坐的那辆公车在前一站地抛锚了。而穿过那条巷子的路比走大路要近,她才为了抄近路而再度走进那片小巷子。
又走到那栋小白楼前,她忍不住带了一点小小的紧张,防备地打量了一下院子里的花架下……那天竟然没有人啊。
她心下小小雀跃了一下,然后才抬头去如同从前一般细细打量那漂亮的建筑。就在此时,小楼的大门竟然无声地开了,等到她终于发现,竟然瞧见那个白衣男子又那么冷冷地坐在了花架下!
她吓得像个兔子似的赶紧扭头就跑。
一着急还连书包都掉了,稀里哗啦地洒了一地。她只好忍住头皮发麻,回来蹲在门前又稀里哗啦狼狈地回来将地上洒落的东西都捡回来,整理好,然后再稀里哗啦地跑远。
再后来……就是冬天了,放寒假了,花儿都凋零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那个男生开始对她穷追不舍,让她疲于奔命,她便也有许久没再去那个地方。
等到第二年春天来了,她再走到那边的时候,却发现小白楼里已经没有了人。院子里一向洁净的地面上落满了前一年秋冬季的落叶,无人打扫。
那个人搬走了么?她心下忍不住好奇。
是为了什么搬走的呢?这么漂亮的房子,为什么不一直住下去呢?
还有,那个人搬走了,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呢?
那个白衣的人就这样时隐时现,而她的心也随之起起伏伏了好几年。不过总是没能真正看清那人的相貌,也无从知晓那人的身份。
。
时年想到这里才轻轻叹了口气:“那个人对我来说,是一个谜。”
说到这里,时年不由得皱眉:“理事长的意思该不会是,这些照片都是那个人拍的吧?”
她惊讶抬眸望向皇甫华章去,却见皇甫华章没有摇头。
“还真的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甫华章终于移动脚步,到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凝视着她,声音放柔:“因为他发现,当他习惯了每天都看见一个女孩子出现,习惯了每天都由一个女孩子的笑脸帮他开启新的一天的时候……那个女孩儿却突然不出现了。”
“他等了许多天,却怎么都再等不来;他就决定,如果下次还能再看见她,就一定要帮她拍下来,以备以后她再不出现的时候,可以拿出照片来看。”
时年听得怔住:“何必要这样?”
他微微耸肩:“谁让你不请自来硬是闯进了那个人的世界;可是当他适应了你的存在,你却又忽然不来了?那种感觉,不曾拥有过也就罢了,可是一旦拥有过,就永远都无法放弃。”
时年的心忍不住微微轻颤。
这样的表述,以她现在的年纪体会起来,那情感简直可以被称为是一种心动了。
她便忍不住皱眉:“……理事长,您该不会是想说,那个人拍摄我的用意,是——有点喜欢我?”
他轻轻一叹,没急着说话。静静地等那声轻叹在大大的房间里散尽了,才出声。
“何止是有点?呵,你是他的世界里唯一的一缕阳光。”
。
随着这样的语声,他的目光温柔地投落过来。时年连忙垂下头去。
眼前这样的皇甫华章,简直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皇甫华章,叫她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轻轻地攥了攥拳头:“可是那时候我还很小。初中,13岁~15岁之间;就算到了高中也还不满18岁。”
“说的没错,”他目光依旧落在他面上,却微微扬起了下颌,呈现出一点点清傲的疏离:“所以他才只能克制自己的心,只能在窗子里远远地偷偷看着你。就算那天在晨雾里不小心与你撞见,他也不能露出一丝半点的情感来,只能冷冰冰地看着你。然后,让你尴尬地落荒而逃。”
“……因为,他比你大
了整整十岁;因为他是个只能坐在轮椅上,无法站立和行走的废人。也因为,他怕他如果跟你说话,你就会喊他‘叔叔’。”
时年又是一惊。
十岁,十岁!
时年捂住嘴,愣愣看着他:“那个人那样微妙的心态,理事长你怎么会知道?”
他定定望来,整个过程里眼睛连眨都没有眨过一下:“时年,你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不是么?”
时年两手攥紧了纸袋,“那个人,难道就是您?!”
。
一向那么清傲高贵的男子,这一刻却不敢再对上时年的眼睛。他两手撑在手杖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叹息一般地说:“这一刻,我真的有点不想承认……因为这会叫我自己,十分狼狈。我这一生仿佛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狼狈的时刻。”
“时年,我怕被你鄙视。对你而言,当年那么‘苍老’的我,那么残疾的我,那么冷漠的我……我真的不想承认,宁愿我只是你现在认识的这个人,至少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至少我已经可以正常行走,至少我已经有勇气主动与你说话。”
时年啼笑皆非,怔怔望向他:“怎么会这样?”
他终于重新睁开眼睛,颧骨上竟然罕见地拢起了一团粉红:“我也同样许多次地问过我自己,甚至问过上天:怎么会这样?”
时年尴尬地起身:“理事长,谢谢你今天与我分享这么多故事。我想我需要消化一下。这些照片,我可以带走么?”
见她要走,他面上的神色便一点一点冷了下去。他颧骨上的粉红也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他又是清冷高贵的威廉·佛德,他笔直坐在沙发上朝她扬起了脸,目光也变得清冷下来。
“不可以。虽说你是照片中的人,可是这些照片是我这一生中最珍贵的记忆,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抢走它。”
“倘若你觉得我这样是侵。犯了你的肖像权,你可以向法庭提起告诉。总归,这是我的,我绝不放手。”
时年尴尬得咬住嘴唇。
是可以不用太过计较,可是一想到自己少女时代得照片却留在这个陌生的男子手上……那种感觉,真的有点奇怪。
她便重又坐下:“理事长说笑了,我才不去打官司。因为就算打了,我也打不过您不是?不如——“她妙目一转,“不如,咱们剪刀石头布?”
皇甫华章一个没想到,长眉高高扬起,随即“嗤”的一声笑出来。
再抬眼望向她去,目光里已然又是潋滟成一片温柔的海。
“你呀,总是叫我这么全无防备。”
又是叹,又是苦笑。可是那腔调里竟然是满满的——宠溺。
时年紧张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情:“那不如这样,我们就把这些照片重新再洗印一套来。原件我带走,将洗印完的副本留给您,好不好?”
“不好。”他抬眸望来:“我要原件。”
时年只得再退一步:“您再这么霸道,我真的要叫您‘大叔’了?”
皇甫华章唇角便是一抿。
时年垂首一笑:“好,那我不叫。条件是——至少您在每一年的照片里,给我一张原版,行不行?这也是我的人生呢,好不好吗?”
她姿容娇俏,不自觉地用撒娇的语气在与他缠磨……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新鲜而又熟悉,让他如在梦里。
心便不自觉地软下来,终于勉强点头:“好吧。”
-
【今天三更,早上第二更】
☆、176。176十三岁,正是少女初长成(三更二)
时年告辞,皇甫华章亲自送出门去。
时年小心捏着包包,里头装着6张照片原件、还有另外20几张的翻印版。
皇甫华章原本要亲自送时年回公司,却被时年婉拒:“您的车子……实在是太过惹眼,您的心意我心领了。”
皇甫华章偏头看了夏佐一眼,夏佐便有眼色地致电出租车公司。不久一辆就近的出租车便驶来。
时年坐进去浅浅微笑:“理事长,谢谢您的照片。再见。”
皇甫华章含笑,却没说话,反而伸手向时年謦。
时年未解其意,以为要握手告别,却没想到皇甫华章直接托住她的小手,便轻轻吻在了手背上。
嘴唇一触即放,极为克制、守礼。可是却还是足够让时年感受到他嘴唇的微凉,以及唇上的纹理。
时年一怔,想赶紧收回手,却没成功。他捉着她的小手,目光深深望过来,接下来——却悄然,借着握手的姿势,伸出指尖在她掌心写下了两个字。
再,
见。
那样的不动声色,那样的就算有人站在身边也未必会留意到。因为他的眼睛根本是在望着她的,手指都是借着她手掌的弧度包在她的掌心里,悄然写下那两个字的!
不知怎地,时年只觉整颗心都跳了起来,十分激烈。
这样在掌心写字的方式,这样修长微凉的手指,这样一笔一划工整书写的耐心与优雅……她好熟悉!
她惊愕抬头,张开嘴想要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皇甫华章对她的惊讶并不意外,却也没有急于回答,只是将她的手指弯曲回去,将她的小手包绕成拳,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别急,所有的往事,你都会自己想起来的。我的小姑娘,没有人比你更聪明。”
“我的小姑娘”……
时年的心跳得更快。这种熟悉感,这种即便是梦中已然无法忘怀的熟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躬身凝视她的眼睛:“我的手机号、我的家门,都随时向你敞开。你若遇到任何想不通的难题,记着,不管什么时间都可以找我。”
。
车子启动,时年从车后窗向后望去。
斜阳如金,将那高高的古堡照耀得宛若童话中的城堡,外墙和窗子上都像贴上了金箔,在碧空之下光芒闪耀。而就在那城堡的门前,傲然凝立着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他一直立在那里,专注地目送她离开。
司机从后视镜特特看了时年一眼,忍不住说:“我作这一行十几年了,主要都是在这一片打转。这还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到这座房子前面来载客。小姐,你很特别哟。”
“是么?”时年也只能尴尬笑笑作罢。
。
时年回程的路上,用Nana的手机卡给系办老师打了个电。话,说要搬出去住。虽则学校有规定,头一年进康川大学的学生都要在校内宿舍住满一年,第二年开始才可以在外住宿。可是因为时年的注册信息只是交换生,于是还是得到了校方的体谅。
时年再打电。话给向远,问她是否可以用两个人原来的那个家。如果向远还没搬走的话,她再另外想办法。
向远马上说:“没问题,你今晚就回去住吧。我今晚就回我父母的家。”
“谢谢你,阿远。”
向远柔声一笑:“你说什么呢?那本就是留给你的房子,你谢什么谢?”
一想到这么直接就搬离校园了,她的心下也不由得黯然,于是急忙说:“好,那我待会儿就直接回去了。我先挂断了。”
“时间!”向远却忽然叫了她一声。
“嗯?”时年便没按下去挂断键。
向远犹豫了一下,才试探着问:“……你跟燕卿,出问题了么?”
时年轻轻闭了下眼睛。
看来她语气里的黯然,还是被向远听出来了。
她尴尬一笑:“没事。突然想要搬回来住的原因,是康川大学那边的案子告一段落了,我跟警方的合作也就暂告结束,所以我得回归现实生活了。”
向远听着,却捉住手机,怅然地望向办公室外黯淡下来的天空。
她为了康川大学的案件搬出家门的时候,她还是他的妻,他们之间还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而等她终于要搬回来的时候,她与他早已切断了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