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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分辩不出对方,相互射击同室操戈。还有他的父亲,不幸死于非命的父亲——他不愿再回忆下去。
“上路,”他生硬地叫道,“还有数英里路程,我们的体力正在下降。”
雨点敲打在他们的背上,他们扶着米奇在树林中穿行。起初,米奇的脚在泥泞里拖拽地移动。然后,他笨拙地抬起脚努力自己行走。
战争英雄。提瑟暗自想道。冰凉的雨水浇灌在他的后背上,而他却麻木无知。那个家伙曾说自己上过战场,可他的话谁会相信?为什么他不愿意多说几句为自己解释呢?
可即使他说了又有什么意义?你会用另一种态度对待他吗?
不,我不会。
好吧,现在轮到你感到忐忑不安了,不知那个年轻人返回时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你。
如果他回来。你也许错了。或许他不会再出现。
他不是始终不肯就范,屡次重返小镇吗?这次他还会重蹈覆辙的。
“嗨,你在发抖。”夏力顿注意到了。
“别管我。你只需留神注意李斯特和其余的人。”
提瑟不能不考虑。他吃力地迈开冻得僵硬的腿,扶着米奇在雨中艰难地跋涉,脑海里又回想起父亲的遭遇。那是一个星期六,父亲和六个人一起外出猎鹿,他本想带上提瑟同行,可其中的三个人说他岁数太小。无奈之下,父亲只好放弃了自己的要求;因为那是狩猎季节的第一天,任何一场争执都将会破坏期待已久的狩猎。
他们在一条干枯的河床边发现了鹿的足印和新鲜的粪便,便守候在那里。父亲绕到前方,故意弄出噪音,使鹿受惊出现在河床上,他们便伺机将鹿击毙。按照规则:他们必须各就各位,以防混战时误伤自己人。但当中有个人是第一次狩猎的新手,他对整天静候着鹿感到乏味,便擅自走开试图自己去寻找机会,当他听见父亲制造的噪音时,看见灌木丛里有动静,唐突地开枪,子弹射穿了父亲的头部,脑袋几乎被炸成两半。奥尔当时也在现场,可今天奥尔也未能逃过这一劫。提瑟扶着米奇,担心自己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他提心吊胆地四处张望,极力想看清李斯特和其余的人是否在前面。如果他们真的迷失了方向,惊恐之下胡乱扫射的话,他知道不能责备他们,因为这一切都是因自己刚愎自用而造成的。可他们现在究竟在哪儿?年薪五万七千美金的交通警,为了处理小镇的犯罪案件而受过专门训练的小镇副警长。通常他们总是祈求平安无事,然而现在却置身于荒无人烟的肯塔基深山里,束手无策地面对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天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多久。提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把他们带到这里,而应该等待州警署的援兵。五年来,他始终愚蠢地认为自己的警员像路易斯维尔的警员一样,纪律严明、吃苦耐劳。可随着岁月的流逝,他渐渐发现,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墨守成规、失去锐气的无用之辈。他也是如此。他不禁回想起自己与奥尔争强好胜的争吵,而没有全身心地注意那小子,从而中了他的伏击,不仅丢失了重要的装备,使警员们分道扬镳,而且造成了泽深恩重的奥尔不幸猝死。他渐渐消醒过来,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吞噬着他的心,自己已经变得软弱无能。
他对可怜的米奇出拳猛击。
他忘记告诫奥尔卧倒隐蔽。
天空中又响起一声惊雷。雷声中他听见了一种声音,但又不能肯定是否真实。他驻足望着大家。“你们听见了吗?”
“听不清楚,”夏力顿答道,“好像是在前面,大概在右面。”
接着,又响了三下,是步枪声。
“是李斯特,”沃特说,“可他不会用这种方式开枪。”
“我想他不会像我们这样节省弹药的。”提瑟沉思着说,“是那小子在射击。”
又响起一枪,仍然是步枪发出的,提瑟侧耳倾听,但枪声夏然而止。
“那小子就躲在附近,在悬崖下赶上了他们,”提瑟说,“他开了四枪,打中四人。第五枪让某人毙命。然后,他将会追赶我们。”说到这里,提瑟匆忙把米奇带到枪声的相反方向。
沃特提出异议。“别忙。难道我们不去帮助他们吗?我们不能就这样把他们抛下。”
“视情况而定。他们可能已经死了。”
“随后他会向我们扑来?”夏力顿惊恐地问道。
“很可能。”提瑟回答。
沃特焦急地望着传出枪声的地方。他闭上眼睛难受地说:“可怜的傻瓜们。”他勉强搀着米奇朝左边走去。雨渐渐减弱,他们的步履越来越沉重。
“那小子可能在悬崖边等待我们,”提瑟说,“那样我们将处于有利地位。当他确信我们没有选择那条路时,一定会穿过悬崖寻找我们的踪迹。不过滂沱的大雨将把我们的足迹冲洗得干干净净。”
“届时,我们就会安然无恙了。”沃特欣慰地附和道。
“安然无恙了。”米奇傻乎乎地跟着说。
“不,一旦他没有发现我们的踪迹,他就会向悬崖的另一端跑去,试图赶在我们的前面,在我们可能跳下的地方隐蔽,伺机等候我们。”
“我们必须要抢在前面,是吗?”沃特问道。
“对,先下手为强。”米奇蹒跚地迈开腿重复道。看到他俩如此轻松,提瑟忍不住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没错,我们只需抢先一步,”他注视着夏力顿和沃特,看到他们镇定自若的神态使他感到一阵释然,心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最终他们也许会侥幸脱身。
第十三章
六点时分,雨点落得越来越急。倏忽间,一场冰雹从天而降。重重的冰雹劈啪作响地砸在他们身上。夏力顿的脸部不幸被击中,他们只好摸索到一棵树下躲避。这棵树的叶子虽已掉光,但浓密的树枝仍可为他们遮挡纷至沓来的冰雹,冰雹敲击在提瑟赤裸的脊背、胸部和手臂上,使他不得不举手护住自己的脑袋。尽管他想迈开步伐继续向前,但他知道这么做是不明智的疯狂之举。一些冰雹的重量足以把人击倒在地。可如果他们待在树下的时间越长,那小子赶上来的可能性就越大。此刻,他只能向上帝祈求,让这场冰雹也迫使那小子驻足躲避。
他环顾四周,期待着冰雹的减弱。须臾,雨和冰雹都停息了。天空露出了一条亮光,他们一行疾步穿过了悬崖。在空寂无人的山谷里,只听见他们匆匆践踏灌木的脚步声。为了不让那个年轻人听见,他们有意放慢了速度,可没有任何效果,于是他们便孤注一掷地加快步伐。
“山顶怎么这么远?”夏力顿问道,“我们已经走了数英里。”
“有四英里,”米奇应声道,“也许已经走了五六英里了。”他的脚步移动得仍很吃力。
不料他的腿一软,沃特急忙搀住他。突然,沃特也站立不稳地摇晃起来,身体向后倾斜着摔倒在地,一颗子弹从树枝上擦过,沃特四肢朝天躺在地上停止了呼吸。提瑟清楚地看见子弹射中了沃特的前胸。他惊愕地发现自己已卧倒在地,枪从手中脱落。
上帝啊,沃特已被击毙。他很想爬到沃特的身旁,可已为时太晚。米奇呢,他是否也被击中?提瑟张望着,看见米奇躺在泥泞的地上,一动不动也像中弹了似的。不,他没有被打中,他的眼睛仍在骨碌碌地转动。
“刚才你看见那个家伙没有?”提瑟急速地问夏力顿,“你看清他射击的方向了吗?”
夏力顿没有回答。他静静地躺在地上,两眼茫然无神地望着前方,瘦骨鳞岣的脸绷得紧紧的。
提瑟用力摇晃着他的身体,继续问道:“你看见了吗?我在问你,快回答!”
夏力顿蓦然一动,紧握的拳头伸到提瑟的眼前。“他妈的,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
“你看见那小子了吗?”
“没有,我说过。”
“你刚才什么都没有说!”
“什么都没有说。”米奇愚钝地附和。
他俩一起望着夏力顿。“快,帮我一把。”提瑟把手伸向一个注满雨水的浅坑,坑的边缘上倾倒着一棵腐烂的树。夏力顿和米奇拖住他的腿,他慢慢地沉到水里,冰冷的水涌进他的胸部。
当他摸到枪时手在发抖,他查看了枪膛,确信枪管里没有灌进水。他知道接下来必须要做的事情,感到惊恐万分。可他无路可走,如果考虑过多的话,就可能天法完成。“你和米奇待在这里,”他口干舌燥地对夏力顿吩咐道。他的舌头已经干了数小时。“如果有人从灌木丛中跑回,不要以为是我,对他开枪。”
“你说什么,要我们待在这里?那么——”
“如果我们试图沿着刚才的路撤退,他就会穷追不舍。我们不妨省点力气留在这里,与他决一雌雄。”
“可他是个训练有素的家伙,知道如何应付这种局面。”
“我在朝鲜也受过夜间巡逻队的训练。尽管那是二十年前,但我仍记得。或许,我的反应不够敏捷,有些生疏,可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就在这儿等着他出现。让他自投罗网。他一定会来的。我们已做好准备。”
“天黑了怎么办?他会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向我们偷袭?”
“届时我们将会脱险。”
“那是当然,我们移动时会发出很大的噪音,所以他无须看清就会向我们射击,正如你刚才所说,他训练有素经验老到。我敢说这就是我们的优势。他以为我们会仓皇逃离,绝想不到我会跑出去对他发动偷袭。”
“那么,我和你一起偷袭他。”
“不。米奇需要你的陪伴。两个人的动作会发出更大的响声,从而引起他的警惕。”
提瑟之所以坚持单独行动还有一个原因,但他不愿进一步解释。这一刻他已经等待很久了。他迅速爬出浅坑,朝左边那棵倒下的大树挥动。冰冷的泥浆粘在他的腹部,他爬了几英尺,一动不动地凝神倾听,接着继续爬行。他的鞋蹬在泥泞的水里,吃力地拔出脚,哗哗作响的泥浆声令他提心吊胆。脚下的声音太响了,他只好用肘关节和膝盖匍匐向前,枪口朝上,以免被水弄湿。汗水一滴滴地流向他的脊背,他向前蠕动着身体,不时地停下侧耳聆听。
夏力顿根本不会理解他的行动。因为追捕行动的负责人以及巨大伤亡的肇事者是提瑟而不是他。由于提瑟的独断专行,导致奥尔、李斯特、年轻警员、沃特、盖特和两个直升机里的人死于非命,所以夏力顿不可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提瑟怎能让别人再次为他赴汤蹈火冒险送命?现在应该由他与那个年轻人正面交锋,正像此事刚开始的那样。如果再次出错,付出代价的应该是提瑟自己。
六点半,他离开了夏力顿和米奇。之后,他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动作及周围的声音。当他再次瞥见手腕上的表时,已是七点钟了。一只松鼠蹿上了树,他以为是那小子,惊骇万分地准备射击。天渐渐地暗了下来,乌云早己散去,夜幕降临。空气越来越冷。他颤抖着身体继续向前爬行,津津的汗水流淌在他的脸、后背和手臂上。
他感到一阵恐惧,下身热乎乎地发紧,一股肾上腺素涌进腹部。他很想转身逃跑,但为了控制自已,他敦促自己向前再向前。苍天在上,如果他错过了良机让那个家伙逃脱,并不是因为他怕死。不,他不怕死。他有愧于奥尔,有愧于不幸丧生的部下。
七点十五分。他已经爬出了很远。来来回回地移动在森林里,不时地停下窥视树丛的深处。噪音令他悸动不已,劈里啪啦的树枝折断声可能是那小子调整位置时发出的声音,飘落的树叶则意味着那小子可能在他的身后走动。提瑟慢慢地移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恐惧,留意周围的动静。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任何一丛灌木都可能掩护着那小子。如果自己稍不留神,错过了一个树墩或一个斜坡,将会铸成大错。
七点五十分。一道道阴影融会交织,便他难以辨别任何东西。黑暗中,深色的树干和倒地的原木都被误以为是那小子。他知道自己已经竭尽全力,应该折身返回。但他感到眼睛发花、疲惫不堪,急切地想回到他们身边休息片刻,让夏力顿继续监视。不过,他不敢掉以轻心,警惕地查看每一处灌木之后,才蠕动着身体退却。他不时地向身后张望,唯恐那小子悄悄地偷袭。夜色里,他那裸露的脊背显得很白,恍惚中他以为自己看见那小子正微笑着对准自己的肩膀。
他差点忘了让夏力顿知道自已回来了。太可笑了,他冒着危险搜寻那小子却不料被自己人射中。于是,他轻声说:“我是提瑟。”
可无人回答。
是不是我的声音太轻了,所以他们没有听见?提瑟思忖着。“是我,”他提高了嗓门。“我是提瑟。”可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