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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试江湖-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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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沧澜怕过路人看到,惹起麻烦,急于摆脱他,就拱手道:“此地仍非善所,兄台早回会寓,小弟得闻便去奉看!”
  那人说了一家客店的名字,心想:“说得有理,我这一身夜行打扮,耗到天亮才回寓,总有不便,眼前这仁兄,轻功如此不济,不如先走。”
  来不及注意到何沧澜也是夜行打扮,天亮亦不便,转身奔驰,刹那间已不见人影!
  何沧澜拣一暗处,把软巾儒衫穿上,一摇一晃地在大街上散起方步来了,像是个早起四下寻诗觅句的士子,或如寂醉刚醒的冶游客!
  街角有家专做早点生意的饭馆,门外散座,挤着一些赶马车、抬轿子的粗人。
  里面七、八张桌子黑压压坐满了人,盘碗争响,人语喧哗,闹成一片。
  几盏油灯,只能照亮食客的面孔。
  何沧澜跨步挤了进去,同桌数人不约而同看他,奇怪这贵介公子,怎的也来此就食?
  他也不甚理会,自吃自的,倒是旁边一个林姓老汉,跟他搭讪着闲聊起来,说是要赶早出城,下乡贩卖花粉等等
  何沧澜饭罢,一掏怀中,手便伸不出来了,却是苦也,身无分文,只有十二颗价值连城的明珠。
  昨夜他因范有容声明请客,就把身边银子,全赏给秦淮河上那歌妓了。
  无可奈何伸出手来,拍着林老儿的肩膀道:“今天我们遇到,也是有缘,破费一次,你请客吧!”
  林老儿连声道:“使得!使得!你请便!”
  可笑他不明不白被敲了一顿饭,有那好管闲事的,说他遇到“拆白”,他还不认帐,死命替何沧澜说好话。
  何沧澜到了外面,暗道:“好险,差点丢个大脸,那林老儿是个好人,若非怕他惹来杀身之祸,真该送他颗珠儿喔,刚才那小伙子不知是何路数。我随口说声去奉看,不想他真的说了店名,横竖无事就去看看,何必平白失信!”
  林老儿已会帐出来了,何沧澜切切实实的又道谢了他,还问他“来安”客栈怎么走?
  林老儿连连点首道:“知道,知道!”
  就指明了走法,心中暗笑:这么子爷出门怎忘了带钱,回去也不认路
  ※※※
  何沧澜按图索骥,摸到了“来安客店”。
  店小二一开口就问是不是来找人的,自在前面带路!
  何沧澜心中一动,奇怪那人怎生如此慎重其事,再一想,他们是匆匆一面,连姓名也互不知道,若未交待,这人如何找法。
  不久,就被引到一间单房,室内只一床一桌而已。
  那人像是诚心等他,起身相迎,简单地自我介绍:“在下施寿!”
  何沧澜沉吟了一下说:“沅陵,何沧澜!”
  施寿请他坐下侧头思索了片刻,疑声问:“沅陵?”
  “沅陵,辰州也。”
  一刻间的沉默。
  何沧澜轻笑道:“清晨巧遇尊驾,小弟疑为官中侍卫,躲了半天!”
  施寿笑得有点勉强:“我也躲了起来!”
  原来施寿在宫中折腾了一夜,并没有发现他要找的,看看天色将明,只得出宫,走到中途,忽然瞥见对面屋角,窜出黑影。
  因为东跃西飞了一夜,并没碰到这个,再加以怕以后入宫,得多费手脚,惊得出汗,忙想躲藏。
  好施寿,身形稍挫,左脚不落在辉金兽面上,像是一时失足,落了下去,右手剑尖轻点星檐,“扬花轻絮”,人已贴在屋角,只等那侍卫过去。
  施寿停了有倾,听得廊下走动频繁,屋顶却不闻脚步声,想道:“鹰犬之辈会有高过我的?居然能‘浮光掠影’,我却不信,倒要会会”
  施寿刚翻上屋顶,正好那黑影又窜出,大吃一惊,忙一挥剑,本门起手式已过,便就要刺出“落木萧萧”,速战速决,又看得出有异,及时出声
  幸亏他成竹在胸,否则,不说惊动侍卫,同作瓮中之鳖,就是两人一番火拼,准有一人得奔往枉死城去
  只是,究竟谁死谁生,施寿与何沧澜的答案,可各自不同。
  何沧澜叫了一声,哈哈大笑,笑自己好糊涂,白紧张一夜,竟连身入黑籍成了“黑人”也想到了,就想再找些话头聊聊,然后告别回店,准备离开金陵,因道:“贵府是湖北?”
  那知施寿脸色一变,像被打中一镖,俄顷才答道:“敝处湖北,我是——武当门下。”
  说罢,脸色甚不自在,他以为何沧澜明明看清了本门起手式,还要故意剌探。
  何沧澜注意到他的神色,敏感的想:“武当门下,千里东来,夜入禁宫,此中必有文章,难道名门正派也要‘穴脉玉’吗?”
  因道:“武当,不是封山了吗?然则兄台寅夜晋宫,定有所为,可得闻乎?”
  旅寿的要害被剌个正着,顿时勃然色变,大有动手见个真章之意,但最后终于叹了口气,谁教自己有求于这何沧澜呢?垂首悲惨的道:“我此次东来,实是冒逐出师门的危险,也衡重量轻,实非得已,只希望恩师能可怜宽恕我”
  他说到这里,觉得不必在此人面前吐苦水遂把话题一转,道:“我十岁上山,拜在恩师‘凌云剑容’广成真人门下,一月前下山省亲,却闻惨变”
  何沧澜这才知道人家是为了复仇,自己刚才想法太不忠厚,就略为动容关切了,静听他说下去
  施寿每三年下山一次,除了省亲之外,就是去看看青梅竹马的女友——卫素映。
  施家务农,分属小康,卫家是村中大户,但两人自小就不错,长大后更是心心相印,并不因三年才一会而疏远,那知这次回冢,竟听到卫姑娘被征选入官的消息。
  他痛不欲生,才不惜违背师父戒训,千里东来入官救美,青年人的热情似火,却也难怪
  昨日到京,夜里就入官,但官中楼阁何止千百,伊人却在云深不知处。
  施寿停了一下清清喉咙,何沧澜知道要谈生意了,也一整衣衫,正襟危坐!
  “兄台可也是为此入官,官中情形想比小弟清楚,小弟非救出伊人,誓不甘休,兄台能否给我一条明路。”
  何沧澜听施寿的情史,早原谅他刚才差点翻脸的莽撞,现在看他问得诚恳,也不禁笑他病急乱投医。
  素昧平生,竟以为自己也是为救美而入宫,他若会吟诗,必会吟出:“帝家旨下征艳女,青梅落校随风去,竹马雕鞍江湖驰,天下何人不失妻。”
  “小弟对官内亦不清楚,只是知道今后一定巡视很紧!”
  何沧澜略去了为何入官的因由。
  施寿面有得意之色:“不瞒兄台,小弟昨夜高来高去,并没有露出行踪,再说那些铠甲金戈之辈,还难不倒手中三尺长剑。”
  何沧澜真想不到施寿如此不更事,会把御林军当宫内侍卫,且道:“铠甲金戈者乃御林军,自不值兄台一笑,宫内侍卫为数虽不多,全是高手,只是近日不知缘何并不巡夜”
  施寿不耐烦地打断,接口道:“请兄台将昨夜所见,诸如宫名方位,坦诚见告,小弟就感激不尽,至于侍卫嘛,即或全非泛泛,平时养尊处优,官儿老爷,昨夜我没露出行踪,今夜他们怎会专程恭候区区!”
  何沧澜知道施寿只看见自己轻功稀松,故轻视自己,是以也不怪武当门下狂妄。
  但若因轻视自己,而对自己交口称赞的宫内高手,也生侮慢之心,最后白白送了小命,可是自己之过。
  他入宫之前,曾化了三天,打听到下面消息:宫内侍卫才十多人而已,有八九个够独当一面的水准,可以开镖局当总镖头,这还罢了,为首的“一峰两山”,功力可跟名满江南的百里金鼎不相上下。
  一峰是:“天罗手”罗铁峰,年已七旬,身手则健捷如小儿,拳路脱自猴拳,如今已至
  炉火纯青,看似平常,其中暗藏刀法、剑法,随心所欲,出手成招,不拘一家门户。
  早年练就金钟罩、铁布衫,中年以后,更练就护体“罡气”,寻常刀剑休想伤身。
  生平从不使用兵器,只戴一件鹿皮手套——衬里是钢母渗合紫金的丝线织成的——不畏前古神器,伸指作剑,手掌为刀,一生练武,未入江湖,外人咸有知者。
  两山之一:王金山,乃当今武当掌门之师弟,他将武当“两仪剑法”分在双手使用,故
  外号“双剑客”,早年纵横江湖,武当名头都赖他维持。
  他反对武当封山,因而叛派,武林中均以为已经归隐,那知是躲在官中。
  另一山:华山,善施“弧形刀”,此刀略作半圆形,直径才半尺,精铜铸成,握手在刀
  心凸出处,成一“巨”字,阴阳成对,上下翻飞,变招换武轻巧如意,所谓:
  “一寸短,一寸险”者是也!
  华山又别出心裁,将弧形刀当暗器打出,若对方闪挪,刀片顺势飞旋,如影随身,有不少江湖好手不明就里,毁在刀下。
  何沧澜敢向叶时兴挑战,但若非探知侍卫近日不巡夜,虽早打“穴脉玉”的主意,也不敢冒然入官捋虎须,惹这“一峰两山”呢!
  何沧澜平静的告诉施寿道:“今夜他们会巡夜的,因为宫中昨夜失宝”
  施寿脸孔涨红,宛如抹了胭脂,急道:“我没盗宝呀,武当门下那有盗宝之贼!”
  何沧澜作手势要他冷静下来:“你自然没有盗宝,是我盗的呀!”
  施寿变色站起,面露鄙夷之色,不屑与之同坐。
  “王金山比尊师如何?”何沧澜毫不在意的问。
  施寿肃然起敬:“王金山乃敝师伯,只因与掌门师伯意”
  何沧澜不要他为难说出本门丑闻,只不在意地插口道:“他在宫中还不是坐第一把交椅呢!”
  施寿听了,顿时凉了半截,手足无措,但最后咬紧嘴唇,仰头道:“大内就是刀山剑海,我施寿也闯定了。”
  何抢澜着实很感动,因而心中打不定主意:“若非藏珍阁中提了盗宝诗,谅那御林军醒来也不敢张扬官中高手今夜也未必巡夜,否则可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但施寿要有些差池,可真是‘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呢!这如不说明,他还蒙在鼓里,我于心何忍。可是真要淌这浑水吗,我原是今日就要出京”
  最后终于说:“宫中门路,我多少比你熟些,可以替你跑跑腿!”
  施寿忘了何沧澜是盗宝贼,忙一拱手:“有劳兄长费心,今夜我们一起去。”
  何沧澜一听,大非本意,他原是想独自去的,但知劝也无效,就约定夜晚相会的时间地点,便告别去了。
  ※※※
  “话不多”看他回来,心中早有话头:“这爷两夜外宿,娘儿们的肚皮,真比枕头还强”忙着打水奉茶。
  何沧澜躺在床上,忽然想起“话不多”满口胡言,把宫内方位说得天花乱坠,差点害了自己餐风宿露,就叫他回来。
  “话不多”满脸堆笑,搓手不已。
  “爷呀,有什么吩咐?”
  何沧澜忽然想到罪在自己,“他一个小人物,自是一派胡言,说得客人喜欢,谁叫你傻傻的相信了,不会多化些银子去打听吗?”
  于是他发作的意思打消,不必责骂他了,但叫人回来,总要有些事情与他干干才是道理,遂从衣包里掏出五两银子赏他。
  “话不多”想不到一声回来,就值五两银子,乐得千恩万谢,才走到门口又是一声“回来!”
  何沧澜把所有银子全倒出来,高高一堆,道:“你打从明儿起,每早到西城一带有作早点生意的铺子中,找一个卖花粉的,五十多年纪,姓林,还他五十两银子,说是任公子欠他的,还另外十两是给你跑腿的酬劳。”
  “话不多”拉起衣角兜银子,一边心想:“你这爷几时又姓任了,那来姓林的亲戚,有姓无名,可真难办这差事。”
  何沧澜直睡到过午,才被“话不多”叫醒,他一脸紧张相:“爷呀,人家‘江南武侯’总镖头亲自来看你了”
  何沧澜也记起江湖规矩,有这一条,百里金鼎昨天原也说要过来回拜的,遂起身走出院子相迎。
  这三合院子,只住他一人,倒也像掌门人驻驾之处。
  “江南武侯”一见面,连连说道:“老夫惶恐!老夫湟恐!”
  同行的,还有副总镖头“智多星”计文魁和另外两名镖头。
  何沧澜不知他老何事“惶恐”,忙着让客,“话不多”先是胡乱收拾房子,这时在门口进进出出,忙着张罗茶水!
  “江南武侯”满肚子苦水,一坐定后,开始吐苦水:“老夫吃这行饭,跟官儿原多多少少有个来往,再加天下大定,镖局生意清淡,咱们主要生意就是包年包季的当护院,因此跟京中大佬们有了交情。那‘天南一剑’入京是有意找户头,当大内侍卫的!”
  他说到这里,脸色黑中透红,开始有点愤慨起来了!
  何沧澜唯唯否否,有礼貌地当听众,心里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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