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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妇人莲步细碎,走出茅屋,站在青空下,对那猱猿道:“大钢,去请师父来!”
又微微皱眉,眼角色纹立显,看了小孩一眼,神色之间,有母性怜爱的责备!
小孩急了,手指何沧澜向她诉说道:“他说要我找你!他说叫你出来!”
又回头找大刚,像是要它作见证,那猱猿却滑稽地朝他供手,领命往屋后窜去!
美妇人清水鹅蛋脸上尽是困惑不明,微笑道:“这位英雄请到屋里稍候片刻,鄙师兄在山后场子里授徒,马上就来!”
“等一会儿,你知道我是杀死你师兄的仇人,就不会这般客气了!”
何沧澜想着,微微摇头,道:“前来负荆,只盼能向宋前辈有所交代!”
他不想多说言语,只希望快速了结这条公案,自然或者难免又得搏斗一场!他虽不愿丧命在这黄山之上,但破皮流血,却可不必另计较!
美妇人仰首望天,觉得这素昧平生的美少年,似曾相识,听他自愿负荆,那是前来道歉的了,为何事故呢,甚是不解!化纯大师又是何人?寻思:“沅陵派,不是百年前就已烟消云散了吗?唉!我们封山已经太久了!”
小孩子满肚子委屈,吹着小嘴干生气:“这人我明明是说师叔要他来,两人一见,却如此生份,连屋子也不肯进去!”
何沧澜百无聊赖,四处渡步,背后突然窜出另一猱猿,身穿半袖红衣,下身着露屁股的套裤,出来加耀,当真乃沐猴而冠了!
“接镖!”
小孩正觉没趣,见玩伴来到,清叱过后,小手一扬,三道白虹,破空飞出!
这红衣猱猿“吱吱!”怪叫,身形宛如练家子,轻捷闪过!
何沧澜惨遭鱼池之殃,三枚木制瓦面镖,散成品字形,直取他丹田华盖之间!
何沧澜略微迟疑,不知是否应出掌拍下,蓦觉寒风拂面,一道无形劲风,自他身前横扫而过,三枚瓦面镖四散斜飞而去,同时听得一声娇喝:“立德!还不向客人赔罪?”
那美妇人身手矫健,拍出玉掌,代为解厄!何沧澜不以为件,笑笑道:“不要紧!小孩子好玩!”
小立德无暇道歉,缩下脑袋,做个鬼脸,忙得不得了、满场飞跑,那猱猿却不依他拳脚尽出,找他斯打,招数居然有板有眼,不下武师,人与猿纠缠不休,美妇人抱歉地朝何沧澜一笑,心下甚是不解,黄山派封山已久,恩仇俱了、无人下山,从何处跑来这么个讲道理的敌人?
她见这少年并不言语,她又不好搭汕,偶尔侧目看他─眼,自行苦思“沅陵派”这一名词,和为什么自己已觉得他有点眼熟的道理,像谁呢?突然,半空飞来一句威严的口气道:
“何方高朋,前来见教!”
何沧澜闻声一震,知道正主儿来了,猱猿和小立德互扮鬼脸,都停手垂身肃立。
从茅屋后面,大刚猱猿领先,陆续走出老老少少一批男女来,衣色各殊,足有二十几人带有兵刃,刀剑在朝阳中银光四闪!
为首那人,是个卸顶大老秃,比个和尚也差不许多,头如芭斗,足踩草履,虽是高年,但精神奕奕,两眼炯炯作光,两太阳穴高高鼓起,一望而知是个内家高手!
“竟是箭已扣弦,刀己出鞘?”
何沧澜惊骇不己!倒抽─口冷气!“黄山逸隐”是武林前辈,在他未出世之前,在他英雄哥哥未出道江湖以前,就以峥嵘头角。现在行将兵刃相对,怎教他不胆寒?
何沧澜口中呐呐,冷眼扫视“黄山派”封山后这二十年的成绩,暗叹人家羽毛渐丰,自己不幸,竟要权作试金石!
其实“黄山逸隐”师徒,何尝知道他的来意,不过是因为自封山以来,江湖客终年难得一看,一听有客上门,来不及收拾兵刃,就匆匆赶来!
他们面面相觑,令“黄山逸隐”大失所望,来人并非江湖豪客,武林名宿,只是个太阳穴平平的身着儒衣的年少后生书虫而已!
宋初壮老者,望了他师妹一眼,意思是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何沧澜深深闭目,收尽怯意,张目抱拳作揖一礼,向“黄山逸隐”朗声道:“在下乃沅陵派何沧澜,十月下旬,在苏皖交界江边小村,失手误杀令师弟,奉其遗命,特来请罪,恭告凶讯!”
黄山派诸英雄好汉。彼此相顾,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陡的,爆发一阵笑声:“黄山逸隐”笑得打跌,指着他师妹道:“师妹!你几时惨遭兵解,我要赶快造一墓碑,上书故师‘弟’”
何沧澜心知有误,却不知误在何处,惊道:“化纯和尚不是尊驾师弟?”
“黄山逸隐”笑声兀自未歇,口齿不清的反问道:“化纯!化纯这秃驴是谁呢,从未见过,他死了不去西方极乐世界挂号,却要你来本山报丧!真的混蛋!混蛋!”
何沧澜忿怒不平,但不形诸色!
原来,小立德只有一位师叔,难怪那小东西一口咬定,自已是前来拜访“龙依薇”的,但是,就算自己白白闹了笑话,“黄山逸隐”也不该如此肆意嘲笑!再一想人家全府之人好端端,却有人来报丧,送晦气,却是自己之过,遂忍气吞声道:“敢问黄山之中,是否另有高人隐居?”
那美妇甚是不忍,全家对他的耻笑,温言道:“高人是不敢当,但是黄山之上,仅只我们一家在此落籍!”
何沧澜躬身谢过指教,心中暗咕:“是化纯这秃鬼,临死说错了,还是自己慌乱哀育中听错?”便稽首称谢,道:“在下无故相扰,尚望原谅,就此别过!”
龙依薇莲步轻移而前,和音问道:“请留步!你失手误杀化纯,这事没人知道,他要你通报他的师门,你就来了!”
何沧澜不明她缘何有此一问,据实点头称“是”,转头就走!
这是何等的光明磊落!何等的英雄气概,化纯的请求,本已破天荒,何沧澜居然答应了他,乃是出人意表,因为,那无异是自己送上鬼门关,让化纯的师门有复仇机会!
何沧澜这种男儿本色,连“黄山逸隐”也惊然动容,暗道:“这小子果然有点门道,自从封山以来,弟子门人只能彼此过招,再无机会跟外人切磋,眼前‘紫府秘笈’可能便要出土,本派行将重入江湖,何不”
遂开口叫道:“且慢!阁下侠气豪情,身怀绝技,可否让山野之民,一开眼界?”
“黄山逸隐”的一众弟子们当然领会乃师之用意,顿时人人都跃跃欲动,全想向来人一试自家身手!
何沧澜闻言留步,暗叹一声:“走不了啦!”乃回头道:“在下失手伤人,内疚神明,再也不敢随便较技,老前辈心意,不敢从命!”
“黄山逸隐”的三弟子陈涉,挺身而出,佯怒道:“阁下缘何吝于赐教,只怕你虽欲失手,却难以伤得了人呢!”
何沧澜暗叹,自己一向口齿最灵,不争闲气,不料,现在一时愤忿不平,说错了话,竟给予对方苦苦相逼的口实,似是轻视了他们黄山派,遂道:“贵派譬如日月,何沧澜乃萤火之光,不敢比拟,就此告退!”
陈涉得理不饶人,更进一步的喝道:“化纯和尚是谁,我们连听也没听过,阁下敢是前来借故刺探虚实的吧!梅花岭上可不是能由得你要来就来,说走就走!既然来了,就得亮一手!”
何沧澜心下一顿,抬头仔细向他望去,看清发话之人,三十多岁年纪,双目神光十足,知非易与之辈,又想自己一句话,竟得来这种结果,甚是令人寒心,微叹口气,忍下了,耸耸肩膀,转身欲走,道:“阁下这话不知从何说起!贵派有何虚实可以刺探!在下难解!”
“黄山逸隐”已打定了主意,自是不能轻易放他走,在后叫道:“小英雄,请留步,以武会友。江湖常事,阁下怎也吝于赐教一二!”
何沧澜见他们老老少少,个个技痒,认为他是好吃的果子了,心下遂打定主意,随便陪他们走几招,便回身拱手慨然的道:“长者挽留,恭敬不如从命,但是刀剑无眼,尚望手下留情!”
说得谦虚,留下余步,至此他们才喜形于色!那紧张气氛终于散去!
小径婉蜒,碎石砌地,其平如砥,两旁密植松竹。苍翠相问,山风过处,松音竹韵互相唱和,真乃别有天地非人间!
黄山派老少一行,步履细碎,絮絮轻谈,声音中充满兴奋与期待!
何沧澜不禁心中暗叹武林中人,闻鏖兵而心欢,所为者何!“黄山逸隐”既已封山,正该课徒自娱,长啸山林,何必多此一举,难道想重作出水之泉水,下流汪洋,可惜了他这“逸隐”之号!
约顿饭光景,他被众人前引后拥,来到后山练武场上!只见这场地乃在悬崖之上,危立山巅尽处,对面山脉,近在眼前。
两山巨岩密排,隔着一线天,遥遥相接,形成一处天然擂台,平坦如泉,宽敞度足可跑马操兵!
何沧澜暗赞一声:“好!”
渡到崖边,微一探头,心中暗暗叫苦,原来两山相隔十数丈,中间鸿沟一堑,峭壁千仍,浮云游于脚下,不见壑底!不禁想道:“等一会对阵,若需以轻功跃过,岂不要了我的小命?”
“黄山逸隐”脚下踩踩坚实岩石,在他身后得意的道:“如何!这里不错吧!”
何沧澜苦着脸,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
自行走到一旁闭目站定,抱元守一,心府空明,澄清一地思虑,但待接受挑战!
“黄山逸隐”溜他一眼,轻快的跑回徒弟那边去,对他师妹道:“他说是什么沅陵派的?看他年纪轻轻二十几岁,便有那股镇静劲儿,手底下似乎颇有两下!让孩子们摸弄摸弄他,剃他个头皮!”
龙依薇绰约一笑,不置可否,众人之中唯独她没带刀剑兵刃!黄山派诸门下听师尊这样说,都见猎心喜,年纪小些与何沧澜年龄相差无几的,纷纷请缨,群声吵杂害得宋初壮点兵遣将,煞费周章也!
龙依薇美目遥遥注视何沧澜,见他始终不闻不问,大有一夫难关,中流砥柱,撼之不动的样子,俄倾才道:“这人功夫不错,咱们万万不可轻敌!最好”
何沧澜闭目良久,忽听得一阵细碎脚步声移近,心下大奇,忙不迭张目看去,凝立在五步之外的,竟是一位柳眉风目,短装明剑,身穿紫色云掌的少女!佳人二八!
何沧澜平生最不愿跟女孩子对阵,顾忌又多,胜之不武,心中对“黄山派”的打算万分不解,高徒如云,为何竟派出个女弟子来!
遂侧目遥看宋初壮,意思是要他“另请高明”!
这少女是小立德的小师姊,她从来没跟外人过招,以为一上场就是兵刃相见,那知还有这种场面。人家竟不愿交手:女孩子脸皮最嫩,当场被冷落得早羞红了脸,她回头看看师父,不知如何是好!
“黄山逸隐”莫明其妙,一个箭步飞出,连声问道:“怎么了!”他不懂,底事出了叉子!
龙依薇自后跟上,扶着少女玉肩,笑着道:“你敢是瞧不起我们萍茹!不屑赐教么?”
何沧澜赧颜低首,期期艾艾回答道:“岂敢!强将手下无弱兵,只是在下在下”
他为何不敢跟女子交手过招,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什么?”
龙依薇轻皱峨眉,逼着追问:“怜香惜玉了”
这时候,早气坏了陈涉,只听他猛然吼道:“要打就打!别磨菇!”
声到人到,叫阵而出,一派挑战姿态!何沧澜并非睚毗必报之徒,对他方才无礼见疑,早已释怀了,乃存心留难而已,现在见他挺身而出,正中下怀,因为他可以代己解窘也!故意怒声道:“来得好,在下本承向阁下讨教!”
“黄山逸隐”无奈,只得向师妹一使眼色!龙依薇盈盈挽着石萍茹师侄,三人一齐退回已方阵地去!
这么一来,陈涉无异已算是受权出战了!师尊、师叔已默许他了!
何沧澜当然明白,“黄山逸隐”留难自己的原因,无非是想拿自己来让徒弟们练招,增加临阵经验!遂也放开心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决定不以内力取胜,也拿他们来试剑,练练“赤发翁”的“六合剑”,将这套剑法,整理浓缩,废招剔除,精炼一次,他这决定,甚有深意,因为自从“青山公”传了“排山掌”和“八卦刀”之后,刀拳招术,已经大备,独缺剑法!
“一字剑”粘字诀虽称神妙,但只八招,而且还要敌人“愿者上钩”,方能奏效,自不足以打尽天下,唯一的希望是将“六合剑”练好!
陈涉甚恨何沧澜那种慢条斯理的瘟相,猿臂一拍。
“铮铮”两响,立时亮出一道银光,背后一柄长剑已经掣了出来。
他右手握剑,向劈弯上一抱,左手轻搭剑背,喝了个“请”字、斜身曲膝,便自疾走起来!
何沧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