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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追啊!!!”
顾泽的手,一下子穿透了慕容颜的肩膀,只见她的身子像似被她打中一般猛然晃了晃,生生倒退了数步,竟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抹了一把唇边的鲜血,眼神有些涣散地环顾着满殿的尸身,还有那些跪拜在地不敢抬头的大臣们。她吃力地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眸,死死盯着眼前的顾泽,终是哑然笑了起来,“好。。好。。你可真是。。厉害的很。。”
顾泽惊呆了,她迷惑地看了看自己苍白透明的手掌,又看了看这个看起来如煞似魔的慕容颜,脑中一片嗡嗡作响。
一名青衣持剑侍卫忙箭步上前要扶她。
顾泽见了,差点叫出声来,此时的她已明白,这青衣侍卫就是她后来的爹爹顾寒。
可不想,顾寒刚近慕容颜,便被她用手一挡,然后被她出其不意地夺走了宝剑。
“陛下?!”顾寒大惊,却不敢轻举乱动。
只见那抹明黄持着剑,一步一铅朝顾泽走去。
顾泽怕极了,可双腿像生根了一样,动弹不得。
眼看慕容颜面目狰狞地朝她高高扬起了剑,顾泽骇得只好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睛。
“住手!”只听一个带着哽音的清喝从殿后响起,“别杀先生!”
顾泽一愣,睁开眼睛一看,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那柄泛着寒光的剑身就架在她的脖子上,但剑尖却是指向她的身后。
顾泽小心翼翼地移了移身子,只见从后殿深处的龙柱后面,走出了一名蓝袍少年,是九王爷慕容炼。而慕容颜手中的剑正直直指着一名面目儒雅的男子胸膛。
慕容炼跑了过来,直直跪了下来,不停地朝那抹明黄磕头哀求道,“陛下。。求您。。放过他罢!”
“你怎么在这?”那儒雅男子问道,即便他的声音再如何刻意冷静,还是能听出一丝颤音。
慕容炼没有回答他,依旧不停地磕头,“陛下求你。。放过他。。放过他。。”
“放过他?”
慕容颜望着额角涔涔淌血的慕容炼,自嘲般轻笑道,“那谁来放过我?”
她又对上儒雅男子的眸,一字一字地问道,“段无忧,名满京城的无忧公子。你真是下了一盘好棋,可你看看这满地杀戮,请告诉我,你当真还能做到心中无忧无愧吗?”
段无忧喉结微动,缓缓闭上了眸,没有说话。
慕容炼抬起被鲜血染红半脸的头,背光下,他看到了慕容颜绝望又痛苦的神情。
但他又看了一眼闭目不语的段无忧,还是将脸颊几乎贴到地面道,哽咽道,“既如此。。便请陛下将我同先生一起赐死罢。”
段无忧倏地睁开了眸,惊道,“王爷,不可!”
“请陛下成全!”慕容炼大声道。
“你疯了吗!”段无忧终是慌了,素来波澜不惊的清眸也染满了焦色,他狂躁地道,“你为何要求她?!她根本就不是真龙天子!王爷你才应该是。。。”
“够了!”慕容炼抬起了满是泪水的眸,打断道,“先生。。你为何还不明白。。那些我根本都不在乎的。。我只在乎你一人而已。”
慕容颜看看他,又看看他,颓然扔了剑,转过了身。
“罢了。你们走罢。”她突然有些想笑,因为她从没想过,自己竟会在同一个晚上说两次这样的话。
或许是因为只有离开自己,他们才能得到幸福吧。
慕容炼再次伏地深深一拜,道,“谢陛下不杀之恩。”
慕容颜默立着,没有说话。
慕容炼拾起地上的长剑,强撑着站起了身子,望着段无忧温柔的笑,“走吧。”
段无忧望着摇摇欲坠的他,本想伸手扶他,可攥了攥拳,还是收于袖中,冷声道,“谢王爷。”
慕容炼眸光暗了暗,突然对着背过身的慕容颜,道,“陛下,我还有一事相求。”
慕容颜默立着,没有说话。
“段氏满门被诛一事,确是我慕容家之过,我想请陛下赐先生免死金牌,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得伤及他性命。”慕容炼静静地道。
段无忧听了这话,登时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他不知他是何时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知为何他还要为自己再求免死金牌。
“九弟!”此言一出,就连长公主慕容晴都甚觉不满,“你可知,这段无忧今日所谋犯之事,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陛下已经网开一面,往后若他再谋逆,岂有再饶之理?”
段无忧望着慕容炼,沉沉问道,“王爷,这又是何必?”
斑驳的烛影打在慕容炼失了颜色的脸庞上,他望着段无忧,突然道了一句,“先生,什么时候,咱们再来下一盘棋吧。”
段无忧一愣,心中听见‘咯噔’一声,鲜红的血便溅到了他的脸上。
“九弟!!!”
慕容颜转过身,忙大叫着抢到近前,“你这是。。为什么?!”
却见那长剑已贯穿了慕容炼的身体,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也很快染红了慕容颜的手掌。
慕容炼直直望着站着呆若木鸡的段无忧,气若游丝地道,“慕容氏欠你的。。其实本就该由我来还。。因为当年屠尽你满门的楚王和南宫皇后。。就是我的亲生爹娘。。所以,你不该找陛下复仇。。而应该来找我。。”
“不要说了!”慕容颜不敢碰那长剑,一边用龙袍为他止血,一边大吼道,“来人!快传御医!”
慕容炼仿佛没听见,继续盯着段无忧道,“很多事情。。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的。。很可笑是不是,比起圣上,我是兄长和母后*诞下的孽种,才更不应该生而为人。。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可是,在那个时候,我却遇见了你。。我其实也早就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为何要接近我。。可是你曾说过会永远陪伴我。。即便我知道那都是你骗我说的。。我还是想见你。。”他重重咳出大片的血,说不下去。
慕容颜没有再阻止他,但额前布满了青筋。
“先生。。这一次。。算我赢了吧。。”
慕容炼强笑着朝段无忧的方向抬了抬手,才到半空,便重重落下。
段无忧跌跪了下来,因为他站不住。
一枚染血的白色棋子从慕容炼的掌心滚落了出来。
他同他下过上百场棋,从没赢过。
只有这一次,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再也不会输了。
很久以前,高台阁楼,那时旧梦里的声音比琴瑟更动听。
“先生,我只希望七哥此事终了之后,便可与你无忧无虑地对弈饮酒,再不过问其他。”
“段某愿意永远陪伴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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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楼,歌舞升平,莺燕缭绕。
但在后院,却传来阵阵喧嚣。
有两三名望月楼的打手重重殴打着一名满头花白的疯丐,口中不停地谩骂,
“该死的臭叫花!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来望月楼偷酒了!看爷爷我不打死你!”
可那疯丐明明痛得龇牙咧嘴,但却没有求饶,反倒狂笑起来。
“住手。”一声清喝。
那些打手抬头一看,只见一名蒙面的黑衣女子站在月色下,只露出明亮的眼睛。
“你是什么人?!识相的,滚远点!”其中一名打手叫嚣道。
那黑衣女子从袖中拿出一枚金色的令牌,那几个打手一见之下,皆脸色一变。
“她。。她是宫中的人。。走!”
很快,就只剩疯丐一人脏兮兮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那黑衣女子微微皱了眉,转身刚要离去,却听这疯丐突然哑声问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娘还不忘派人一直照顾着草民,果真是宅心仁厚母仪天下。”
那黑衣女子别过脸,冷冷道,“娘娘只是吩咐别叫你死了而已。”
她顿了顿,又道,“毕竟,娘娘说过,你这里还有那个人给的免死金牌。”
那疯丐大笑了起来,“丫头,告诉你家娘娘,那种破玩意,我早就拿去换酒啦!”
“呸。”那黑衣女子轻啐道,“上次你还骗我说拿去换肉吃了。娘娘说了,那块免死金牌你绝对藏得好好的。”
“哦?娘娘这都知道?”
“恩,娘娘还说,那块金牌是你最后的回忆了,所以你定会好好保护的。”
疯丐面色似有一僵,半晌才道,“小丫头,你不是寻常宫人吧,娘娘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那黑衣女子沉默了一会,说道,“总之你别死了就行了。”
她心道,至少别死在她前面。。。
因为她明白,这疯丐对她而言,也算是和那人有关的,所剩无几的回忆了。
☆、第91章 泠儿
覆在枝头上的雪终会慢慢消融,就像所有人都知道,那夜过后,春风也终会重至,夏雨也会再临。
所有的罪孽,也终会得到救赎。
明月如许,当那声响亮的啼哭惊破了燕宫的夜,她还是难以抑制地推门而入。
在她看到那张玲珑可人的小脸时,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不再去回想那些会漫过喉咙噬入骨髓,令她无法喘息的血腥过往。
好像,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你来为她取名吧。”
床榻的素衣女子目露晶莹之色,望着她,虚弱地轻声道。
她愣了愣,对上了女子婆娑的泪眼。
许久,她终是一步一步地走到女子身前。
弯下腰,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指轻轻抚去女子眼角的泪。
女子微微一颤,泪水却淌得更厉害了。
她知道自己本该推开眼前这人的,但或许是因为她已经脆弱了太长时间,所以她没有那么做。
因为真的已经太久太久,她都是独自哭泣,无人为她拭泪,无人拥她入怀。
所以即便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已让她失去太多太多。。。但在此时,她依然无法真的去怨憎她。
因为,她不想再失去了,而这个人,好像就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寄托了。
“泠。”
许久,她颤了颤唇,还是吐出这个字。
因为她觉得,这个孩子就像是女子的一滴泪。
一滴见证了无数心酸悲戚,但终究能够洗尽铅华的泪。
“从今日起,她便是你我的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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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你不是寻常宫人吧,你家娘娘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黑衣女子沉默了一会,转身道,“总之你别死了就行。”
她心道,至少别死在她前面。。。
“丫头,我知你这些年一直在寻人。”
疯丐仰头望着乌云蔽月的天空,突然说道,
“我今日倒是见着了一个人,跟那人十分像似。”
黑衣女子离开的脚步一顿,霍然转过身,急促地道,“在哪?”
“连云寺。”
顾泽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绣着金底蛟龙的帷帐,她微微动了动手,感觉到身上正盖着柔软轻薄的锦褥。
一阵短暂的茫然过后,她猛地坐了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下了偌大的床榻。
“你醒了?”一个冷清的声音响起。
顾泽手脚酸软地靠在榻前,闻声抬头望去,登时愣住了。
一角的琉璃薰炉兽嘴里散出沉沉的蜜香。一名披了件烟杏色薄罗寝袍的窈窕女子,正端坐在菱花镜台前,望着镜中狼狈不堪的自己。
顾泽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看不清镜中女子的样子,也不知眼前所见是幻是真。
她明明记得自己方才是在连云寺的后院听那位苏妃娘娘讲故事,只是这次的故事让她觉得格外的沉重,沉重到就连一滴眼泪都承受不了了。
在最后,她只记得天际终于泛出青白,无休无止的大雪也终于慢慢收敛。
当整个未央殿内外皆是一片沉寂时,便可以清晰地听见更漏中水滴的声音,就像人们的心在落泪。
可是,即便流再多的泪也无法阻止杀戮继续。。。
顾泽看着那个明黄身影抽出自己九弟身上的长剑,看着她走到那些大臣们面前,看着她充耳不闻那些丑陋又悲哀嘴脸的惨嚎,看着她一个一个亲手杀了他们。。。
顾泽看着这一切,觉得有一股翻江倒海般的恶心哽在喉口,眼前是一片血红。
她想要逃,但是动弹不得。
在那个人杀完最后一名大臣后,缓缓走向依旧跪在原地的段无忧。
她持着正在滴血的剑,久久未动。
“杀了我。”段无忧没有抬头,他死死盯着慕容炼的尸身,哑声说道。
那人沉默了很久,没有动手,而是慢慢背过身。
顾泽倏地瞳仁一缩,因为她看到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这里,麻木的脸上淌满了泪水。
“不必。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
那人眼神空洞地透过自己望着虚空,一字一字地说着,倒像是在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