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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念得可不应景!且听爷给你说一句,嗯……‘闲来别院裁青竹;坐观檐下未开花。’如何?”
苏枕月骇然转身;还以为是殷祥;不料却是一个身着宝蓝色长袍的少年。他眼中泛着贵族的傲慢;模样倒是与殷祥有几分相似,只是神情气韵截然不同。
“这位爷真是好才华。”她敛目福身。
“哼,这诗句乃是你家主子和三哥出游闲居时所作。”少年负手而笑,“连父皇和天海太傅都赞不绝口,十三哥的才华不输容兰先生啊。”
父皇?十三哥?苏枕月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必是一位皇子,念及此处,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相待。
“你这小丫鬟真是无礼,见着了十五殿下竟不叩拜!”少年身后的精瘦小太监狐假虎威喝斥一通。
十五皇子?德妃娘娘的小儿子、三皇子的亲胞弟——卢殷琛!
听香儿说过,这十五殿下与殷祥年纪相仿,自幼一齐拜师于当朝太傅天海,殷祥又受德妃招抚几年;两人渊源深厚,不怪此刻他会出现在殷祥的私宅。
见苏枕月出神儿不言,主仆二人都蹙眉生怒。小太监又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大胆!”
苏枕月霎时醒转,气度徐苏地跪下,不卑不亢的模样倒叫殷琛玩味。
“得了,十三哥府里的奴才都精贵得很,打骂不得的。在人家府上,本皇子可不想多生事端。”他睃了一眼地上的女子,哂笑道,“起来吧。”
她却不以为意。并非人人皆似那个谦谦如玉的项公子,哪怕他们长得再是相似,殷祥也绝不会有他眼中的趾高气扬。如此,受些屈辱又有何妨,不过是不在意的人、不在意的事。
然而忽然传来的声音却搅乱了她泰然处之的心绪。
“十五弟。”
这不是救赎的梵音,不是温暖的归宿,为何要让那个人看到自己卑微的一面?
众人循声回望,只见廊子那头长身玉立的身影在树荫下看不清表情,倒是他身后的丫鬟翠兰一脸担忧地翘望苏枕月。
“十三哥!”殷琛当即撇下狼狈的女子,兴奋地奔至长廊。
“十五弟怎突有兴致造访?”殷祥谈笑自若,暗自向翠兰摆了摆手。
“还说呢!十三哥您可真不厚道,每次逃课都不带上我,自个儿逃到宫外这处潇洒地儿快活!”傲慢的殷琛稚气未脱。
“若是我俩一齐逃了,天海太傅非气得去向父皇告状不可。”殷祥拍拍他的肩;领着其往东院走去。
翠兰赶到苏枕月身边,心疼地清理了她裙摆的污泥:“春桃;以后若再见了这十五殿下可得绕着道走。这主儿可不似咱家殿下那般怜香惜玉。”
苏枕月膝盖生疼,点点头,一时无话。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这是第一次,她开始厌恶自己的懦弱。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言笑晏晏檐下欢
是夜,灯火通明的书房里,苏枕月在檀木书架前为殷祥整理书籍。
殷祥推门进来,映入眼帘的是一袭苏芳襦裙的女子。高耸的柜子前,她昂首抬手,举止温婉优雅。其侧颜如月,搭在秀肩一侧的发辫轻绾成好看的弧度,给女子平添几分妩媚。
“春桃。”殷祥掩门笑唤。
“公子,您回来了。”苏枕月放下手中的书,绕过案牍来到月牙桌前摆弄食具,“我煮了莲子茶。”
殷祥端起茶盅,一饮而尽:“真是美味!”
苏枕月将手叠在前腹,欣喜而笑。
“对了。”殷祥走向案牍,一边翻找,一边问,“今日十五殿下是否有对你说过无礼之话?他要是说了什么你也别放在心上,十五弟没有恶意,只是被德皇母太过娇宠罢了。”
苏枕月心中一动,这般郑重其辞的殷祥她还是第一回见。对哥哥的敬重、对弟弟的爱护,若非当真心如明镜,绝无此举动。
“公子请放心,春桃以后会多加注意,还多谢公子今日赶来为春桃解围。”
背对着苏枕月的他一怔,回首笑叹:“你倒是心思细腻。”说完又转身继续在书堆里寻觅。
苏枕月明眸一转,径直走到书架前,将第二行里的一本镶白边古书取下来递至殷祥眼前。殷祥抬眼见女子小心翼翼询问的神情,含笑接过:“你如何知道我在找此书?”
“公子每日都要临这《广陵散》的帖子,今日自然亦不例外。”
殷祥端坐执笔:“嗯,比翠兰那几个丫头聪明。”
见他笔走龙蛇,运笔如行云流水,曲谱中每一个字似都烂熟于心。
“公子可是敬慕嵇叔夜?”
“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殷祥感叹,“我自然敬慕。有生之年真想去谯郡为叔夜扫花筑坟。”
苏枕月顿时泪盈眼眶。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青年皇子,竟说想去为那壮志未酬的名士扫墓,多少虔诚与崇敬跨越了朝代跨越了时光。
“你呢?我见你也读过书,想必心中自有欣赏的名士。”
“春桃喜欢当朝容兰先生的词。”
“容兰先生?”殷祥蹙眉喟叹,“才品俱优,只可惜太过凄厉。听三哥说,早年容兰先生仙逝时,父皇终日以泪洗面,说是伤心亦如风寒,可传染。容兰先生把生前的伤心都锁进了《崔氏小词》,竟无一点喜悦之情。”
“毕竟这世间之事多半是令人伤心的,伤心人看伤心人,总会生出一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相惜。”苏枕月敛袖磨墨,眸子里淡淡的哀愁被烛光映得鲜明。
“也对。”殷祥转念一笑,捻着宣纸问道,“写得如何?”
苏枕月微微凑近,复又正身继续磨墨:“翩若惊鸿,宛如蛟龙。”吴侬软语的音调暖如明火,淡雅的笑容温柔如绸缎。
“哈哈哈哈。”殷祥笑得爽朗,“好春桃,你家公子可比不上王逸少大圣人。”
女子敛目微笑,那极致的赞词并非夸大与谄媚,只是她心中不可比拟的倾慕。
窗外一轮皎月高悬,檐下花草相宜静好;屋内灯火煌煌,一室安详幽谧。男子端坐于案牍前执笔挥洒,神色严谨而舒缓;女子伴读在旁,磨墨添香,静静凝望心上人的喜怒哀乐。
很多年后,当他和她都经历了人世诸多浮沉,但只要忆起这一晚的红袖添香,仍觉孤独世间还有彼此相伴。
*********
纤纤素手拈起支竿固定好一扇雕花菱窗,和煦的阳光霎时溢进香室。
苏枕月敛袖往外微微探头,窗外百花争妍,蝶舞蜂戏,宛如一幅泼墨花鸟图。然后她的视线锁定在了门前那簇亭亭修竹。“闲来别院裁青竹,坐观檐下未开花。”自言自语中,嘴角的笑意越发深刻。
“春桃妹妹!”廊子那头传来柔声轻唤。
“翠兰姐,梅雪妹妹。”苏枕月自窗内向那红衣绿裙挥手致笑。
“春桃妹妹若是无事,便与咱俩一道出府采购,如何?”翠兰朗笑着把她牵出屋。
三个女子穿着印花上襦,外罩对襟半臂,一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似今朝女,恍如远古伊人纷沓而至。街上行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皆被这闲者居的丫鬟们所吸引。若是望望市井阛阓哪家姑娘一派魏晋汉风,那定是十三殿下府上。
苏枕月兴致极好,愈发觉得自己真正融入进了这座城池。
“春桃!”巷尾传来的喜极之声拉回了她云游的神思。
“香儿!”
主仆二人相顾无言,惟有傻笑相对。
“这位是……”翠兰和梅雪见香儿伶俐可人,一见就喜欢得很。
“见过二位姐姐。小女子唤作香儿,是春桃的……儿时玩伴,感情甚笃。”
“上回香儿到闲者居来帮我送包袱,是小伍大爷领进的,因此没能见着各位姐妹。”苏枕月有意岔开话题。
翠兰点点头,笑道:“既然你们姐们俩不期而遇,必有许多话说,我跟梅雪就不杵在这儿碍着你们了。春桃妹妹,咱们一个时辰后在乾门大街的惠丰堂碰头,再一道回府,可好?”
“听翠兰姐的。”苏枕月感激福身。
“香儿妹妹平日若有空便来闲者居玩耍吧,咱们姐妹几人好好聚聚。”梅雪热心地握住香儿的手。
香儿点头,心中充满欢喜。想来这十三殿下也不差,至少他的丫鬟善明和蔼。
*********
“小姐,您在那里过得还好么?十三殿下待您如何?”香儿挽着苏枕月絮絮叨叨。
“殿下待人真诚,府上之人皆善良勤劳,我过得很是惬意,香儿大可不必为我担心。”苏枕月和她漫步在街上,似一对金兰姐妹,“倒是我爹身体可还好?三小姐和大小姐呢?”
“他们都好,只是三小姐问过我两回为何没跟您回苏州。我说那日我偶感风寒,不便上路,就把事情搪塞过去了。”
“还好香儿你机灵。”
“对了小姐,您看这个!”香儿从腰间抽出一柄用上好薄翼轻纱制成的宫扇,“这是七殿下赠与您的。”
“七殿下?”苏枕月迟疑地接过,见檀香小柄下还悬着精致的扇穗,委实珍贵。
“前日七殿下到府上闲坐,说顺道给苏二小姐捎来一份薄礼,不巧却闻您已暂回苏州。”香儿娓娓道来,“于是老爷便叫我派人将宫扇托运回祖屋给您。我拿着宫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恰巧这时就遇见了小姐您。”
“……”苏枕月狐疑地喃喃着,“七殿下为何要赠我宫扇?”
“七殿下好才,素闻小姐才华,于是亲制了宫扇想博才女一赏呢。”香儿滔滔不绝地说,“唠,这扇上的诗和画便是七殿下的笔墨。”
只见宫扇上勾勒着江南月夜图,一旁用楷书题诗云:杨柳晓岸醉一回,何时共泛西江月?
这暧昧相邀让苏枕月心头一震。
香儿却瞧得简单:“这七殿下可真是有心之人,竟知小姐钟爱容兰先生的词,更投其所好……”
“香儿!”苏枕月面色沉重,“此扇,今后必生事端。”
香儿思忖了片刻,点头道:“也对,七皇府的人可不好惹,而且三小姐当时见了这宫扇亦是不开心得很。”
二人一时沉默,漫无目的地从缔岸门大街走到了乾门大街。
途经一家古玩店铺时,苏枕月驻足仰望了许久。镂空的雕花门楣嵌着一方匾额,上面写着:画堂春
“小姐,您想买画?”香儿拍了拍出神的她。
她倏尔敛裾跨入门槛,虬髯稀疏的中年老板殷勤地来招呼:“二位姑娘随意看,真迹仿品皆有。”
苏枕月和善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打量这一室书画,满目琳琅,唯独墙上挂的一幅写照吸引了她。那是晋时顾长康所画的嵇康传神,寥寥几笔,目送飞鸿,意境飘然,竟将嵇叔夜活灵活现地勾勒了出来。
“姑娘好眼力,这一幅可是顾长康的真迹,本店昨日刚刚荣获的镇店之宝。”老板得意地捋须。
苏枕月见那画的笔锋韵致如春蝉吐丝,的确如长康之作,既是真迹,价格便不菲了。她明眸一转,掏出宫扇向老板笑道:“掌柜的,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老板见这小丫头衣着普通,哪有何家底与他堂堂古玩店老板交易,便抱臂敷衍道,“且说来听听。”
“用我这柄宫扇换掌柜家这幅长康真迹。”苏枕月胸有成竹地笑说。
“小姐!”香儿大骇。
“呵,姑娘,你还是请回吧。你那宫扇值几个钱,我这可是顾恺之真迹,少说也得五百两纹银!”
“掌柜的,我这柄宫扇亦是非凡人之真迹呢。”苏枕月按捺住香儿,继续笑靥生花。
“非凡人?”老板哂笑,“不就是一把扇子嘛,随处可寻。废品也来当宝,姑娘当真可笑。”
香儿气不过他的势利,虽不赞同换扇,却也帮衬说,“老板你可看仔细了,废品?小心祸从口出,不仅生意做不成,连小命也难保!”
老板一听,略有疑虑,便细细瞧了一番那扇子。只见楷书诗句下赫然印着“殷司”两个朱砂字,骇得他大惊失色。
“哼,你不会连咱们当今七皇子的名讳也不识得吧?侮辱皇子之物乃是开罪皇族,开罪皇族那可是死罪。”香儿危言耸听地吓唬他。
“这、这……”老板支支吾吾,没了气焰。
“掌柜的,其实小女子并非为难您。”苏枕月忍住笑意,正色道,“顾恺之的墨宝固然价值连城,可毕竟也只是一幅画而已。长康仙逝多年并不能为画堂春泼墨提笔,而七殿下却是一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活宝。若能因此结交皇族之人,想必掌柜的今后定是前途无量,何愁一两幅长康真迹?”
适当之时说出这番理儿,叫老板也动摇起来。
“可姑娘是如何得到这七殿下之物的?”
“小女子的姐妹在七皇府当差,这是七殿下赏的,老板不用担心它的来处。”
“我说老板你倒是换不换?咱们都没问你这顾恺之的画从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