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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恕
不过,当蒲英下午时分再去探望时。发现冯垚的胡子确实刮了,但却刮得不完全,他的脸颊都还是泛青的。
蒲英知道这是因为冯垚的须发一直较硬,一般的剃刀特别是电动剃刀,都有点刮不干净。
于是,她决定自己给冯垚刮脸。
在征得监护病房护士的同意后,她就出去买东西了。
当蒲英在医院门口的商店里买男士洗漱用品时,无意中发现当地的报纸上登了冯垚的军官照。
一问才知道,原来冯垚已经成了这里乃至国际上的大新闻了。
蒲英便又买了份报纸,边走边看。
当她回到病房的走廊外时,一名护士很快迎了上来:“嗨——蒲女士,你丈夫醒了!”
“啊?我晕,怎么在我走开的时候,就醒了呢?”
蒲英边说边快步往房间跑。
“唉,等等!我跟你说,刚才已经有一个女的,进去看冯上校了!”
“女的?到底是什么人?”
“她说是冯上校的妹妹。”
“绝不可能!”
蒲英大力地摇头,因为这两天,她天天都在和宋磊通电话,当然知道宋磊不可能突然飞到这里来!
护士也迷惑了:“可是,当我们告诉她,我们只允许和病人有至亲关系的人进去探视后,她就说自己是冯上校的妹妹呀!“
蒲英也不明白了,便说:“我进去一看就知道了。”
等她走进里屋的重症监护病房,首先却被睁开眼的冯垚吸引了,然后才注意到了一个女的正坐在床边,和冯垚在说话。
那个女人果然不是宋磊,但她似乎又是认识冯垚的。
她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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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章 念念不忘
冯垚其实昨天就曾经醒过一次,只是在医生护士还没有发现的时候,就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随后,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开始是个美梦,因为他在梦见了蒲英。
可是,还没等他和爱妻好好亲热一番,那个在特种部队待久了、已经有点暴力倾向的小妻子,就按住他的头,很粗鲁地给他刮了一回胡子。
那哪里是刮胡子,分明是在拔胡子!
冯垚平时再怎么纵容小妻子的一些恶作剧,这一次也痛得实在受不住了,只想好好地管教管教她。
不料,他几次张口,就是没法说出一个字来。仿佛有人掐着他的喉咙,不让他说话似的。
忽然间,蒲英也不知了去向,冯垚只看见一团浓浓的黑雾包围着自己。无论他向哪个方向走,都走不出这团黑雾。
冯垚心里有点明白了——自己应该是在梦靥之中,想走出黑雾,就只有从梦中醒过来。
可是,尽管他很努力地想睁眼,眼皮却好像被什么粘住了,怎么也睁不开。
冯垚就在一片黑暗中,向着一个方向走去。虽然他知道这未必有用,但还是坚持不停地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他听到了蒲英的声音。
她似乎在说:“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冯垚急忙循着声音追过去。
这次好了。越向前走,黑雾就越来越薄,前方就越来越亮。
终于,他走出了黑雾,看到了光明。
冯垚睁开眼,彻底醒了。
他首先感到的,还是浑身上下、从头到脚的疼痛。
这种痛不是刀子割在身上的那种尖锐的疼痛,而是像烧伤烫伤在皮肤上留下的灼痛——一直持续存在,但是久了也就习惯了。
冯垚看看四周。刚辨认出来这里是应该医院的病房,就被围上来叽里咕噜地问了一大堆话的褐发褐眼的外国护士弄懵了。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是在受伤后,被联合国的救援人员送到了以色列的医院。
冯垚在随后赶来的医生的提示下。慢慢回忆起了自己受伤前的情形。
当时,以色列对黎巴嫩的轰炸已经持续了数天,轰炸烈度却一点没有减弱的痕迹。
出事的那天晚上,天刚擦黑,以军的空袭又开始了。
他和同事们发现,今天的炮火似乎特别猛烈。
从希亚姆村到这片山林的一线,都下起了炮/弹/雨,整个山坡眼看就要被犁一遍了。
冯垚让其他三人呆在掩体里,自己冒着危险走出哨所。他是想到悬崖边的平台上,以便能以更好的视野观察战情。
没想到。他刚走到平台边的橡树下,一枚飞弹呼啸而来,砸中了水泥平台的边缘。
随后,冯垚被震得飞起,和炸/弹、水泥石板一起。往悬崖下坠落。
他只记得匆忙之中,自己似乎抱住了一株橡树。
人在空中翻滚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还看见几枚炮/弹,向着观察哨所飞去。
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短暂的自由落体运动之后,冯垚只觉得头部重重地撞在什么上面,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值班医生给冯垚做完了体检。交代了一下情况后,就离开了病床。
监护病房的值班护士,则一边给冯垚做护理,一边告诉他:“冯先生,你这次能够死里逃生,真是太幸运了!你一定是上帝的宠儿!你看你——全身多处骨折。内脏多处受伤,居然还没有当场毙命,并且在悬崖的石缝中坚持了大约36小时,直到救援人员把你挖出来。据说,你的身边不到2米之处。就是那枚2000磅当量的哑弹——是它把你砸下悬崖,但它也让你避免了像你的三名同事那样,被炸死在观察哨所之中……”
“他们都……死了吗?”冯垚的神色黯然。
“是的,今天联合国停战监督组织给他们开了追悼会。”
“我,应该去,看看他们……”
护士发现冯垚的情绪低落,马上转移话题道:“对了,你的妻子——蒲女士,刚刚出去了。要是她见到你醒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冯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我妻子?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可真是个坚强的女人!”
护士小姐这两天已经跟蒲英聊了很多,一提起她来就滔滔不绝地称赞起来:“听说,她一得到联合国发布的四名观察员遇难的消息,就立刻赶到了黎巴嫩,并且冒着炮火赶到了希亚姆。就是她,坚持要到悬崖下面找人,然后又亲自爬到弹坑里,才把你找到的!你的命可以说,是她救的!”
说完,护士又补充说道:“冯先生,我喜欢你的妻子,因为她就像我们以色列女人一样,坚韧,又有力量!”
冯垚已经听呆了。
听着护士的叙述,他心里当然有对蒲英的骄傲,但更多的还是满满的心疼——自己这次受伤,不过是痛在身上;英子在这几天里,却一定是痛彻心扉!
真想快点见到她,好安慰安慰她!
因为身体还有点虚弱,冯垚说话时只能慢慢地开口。他问护士:“我妻子,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护士笑了起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见你妻子啊?”
冯垚看着她,虽然没说话,目光里却都是肯定和急切。
护士羡慕地说:“冯先生,你和你的妻子,真是彼此非常相爱!你放心吧,她就是到医院门口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了。”
“谢谢。”冯垚安心了。
“那你先休息,我过一会儿再来看你。”
护士退出去了,冯垚得到了安静的空间,可他的心里却根本平静不下来。
身体的痛楚在此刻变得更加清晰了,但是最令他难受的,还是那三名朝夕相处的观察员同事的遇难。
不过,冯垚在内心深处,又无法不为自己能够活下来而感到庆幸。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曾经和蒲英进行的一次关于“两人之中如果有人先牺牲了。另一个人怎么办”的对话。
之所以进行这种煞风景的谈话,是因为他们二人都从事着高风险的军人职业。
蒲英每次在执行秘密任务前都会写下遗嘱,而他接受国际军事观察员任务时,也在向联合国宣誓后留下了一份遗嘱。
两人有一次无意中提起了这些遗嘱的事。
相互询问之下。他们才发现,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一切财产在死后馈赠给伴侣,并在遗嘱里让对方一定要再找个新伴侣,好好地生活下去。
当时,他和蒲英对这个巧合都是一笑之后再不提起。
但是此刻,冯垚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睿智豁达。
他非常感谢革命导师老马同志,这一次并没有真的召见自己,让他还能够继续留在这个精彩万分的红尘世界里,能够永远陪伴着心爱的妻子,而不是让她一个人孤单终老。
是的。冯垚很清楚,如果他走了,蒲英就会孤单了。
虽然他和蒲英都在遗嘱中让对方一定再找一个伴侣。但是,无论是他还是蒲英,在失去对方后。都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也无法再和别人一起组成家庭。
他们是彼此今生唯一的爱,所以,他们只能怀着对爱人的思念——孤单,但是快乐地活下去。
这是他和蒲英在相视一笑中达成的默契。
所以,冯垚再怎么豁达,也不愿意死去。
就算现在浑身是伤。痛苦难当,他还是感觉快乐,因为不会和蒲英阴阳分隔了。
刚才,医生在检查时,似乎流露出一些担忧,冯垚敏感地觉察到了。
他知道自己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可能会留下残疾。
比起死亡,残疾当然是可以接受的。不过,为了不让英子忧愁,冯垚暗下决心,一定要继续和残疾的躯体做斗争。一定不能在今后的生活中拖累了英子。
他相信,英子也一定会支持他的。只要有了她的支持,他就会战胜任何困难。
正当冯垚心潮起伏,为自身的伤势、也为即将和妻子重逢而暗自激动的时候,护士又走了进来。
“冯先生,你的妹妹来探视你了,你愿意见她吗?”
宋磊怎么也来了?
难道是总部特批的?
冯垚来不及细想,急忙说道:“我愿意!”
很快,一个穿着淡蓝色隔离探视服的中国女子,快步走到了床前。
“你——?”
冯垚迷惑地看着这个陌生中又带着些很熟悉的感觉的女人。
那女人一下子双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右手,激动地说:“冯垚,你,你怎么,伤成了这样?”
她这一开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显然,她对冯垚挺有感情的。
“杨倩茜?”
冯垚终于认出了她是谁,一时也不免有些感慨,但却不失理智,很快说道:“你,别光顾着哭!先坐下,有话慢慢说,我的伤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在病房门口的护士,见冯垚情绪稳定,也确实认识来访的女士,这才退出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杨倩茜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初恋、也是唯一爱过的男人,发现他还是和记忆中一样英俊沉稳。
即使是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打满绷带,还插着各种医疗管子——这么伤重狼狈的模样,也丝毫无损冯垚眉眼之间那种属于军人特有的、曾经让她怦然心动的英武之气。
杨倩茜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难以平静。
借着坐下来的机会,她稍稍平复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当她再抬起头时,就已经恢复了多年职场上练就的优雅姿态,脸上也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她还记得,冯垚过去就很喜欢自己这么淡淡地笑。
冯垚审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前女友,发现她保养的真是不错。十多年不见,她应该也有三十六七岁了,额头眼角居然看不到一点皱纹,真是不容易。
虽然她身上还穿着医院的隔离衣,但是下摆露出来的衣物的材质和做工。看上去都很精致。
冯垚认不出那是什么牌子,但也知道肯定是高档货。看来,杨倩茜这些年在国外混得挺好的。
毕竟朋友一场,冯垚自然也为她能生活得好而欣慰。
打量完了。冯垚慢慢开口问道:“你,是从法国,飞过来的?横跨整个地中海,来看我这个伤员,我真的多谢你这番心意了。”
杨倩茜连连摇头,“我早就不在法国了……我是从意大利飞过来的。”
“啊?你居然离开法国了?”
冯垚略感意外。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杨倩茜年轻时喜欢法国和巴黎到痴迷的程度。而她在和自己分手后不到两个月,就在法国与一个当地人结了婚,并很快入了法国籍。
他忍不住问:“那你丈夫也和你一起去意大利了?”
“没有。我的第一次婚姻,只维持了不到一年。”
杨倩茜优雅地将垂到脸颊边的一缕卷发撩到了脑后。淡淡地一笑,“不过,那已经算是最长的了……以后的每一次,都没超过半年。”
冯垚顿时感到很尴尬,一时也不知道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