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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春秋-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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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念既定,出手断无留情余地。月隐麟起手迴势,剑锋陡然一转,那数个瞬间疾如电光,快得让人猝不及防。剑光落处,唐翳已然伤及咽喉,一时气息凝滞,简直连呼吸也有困难。
  冯钰见势不妙,一甩背上拂尘便厉掌攻上前来。
  但见月隐麟右腕微侧,剑上寒光挑动天际霞色,凛凛一闪映出冯钰怒色面庞,封喉见血只在一瞬!
  生死关头,天外突来横空一刀,硬生生替冯钰卸去杀招。然而兵刃交锋,发出铿然锵响,微妙的熟悉感让月隐麟为之一愕。
  “百里少侠!这魔头功夫了得,你要当心!”
  冯钰见百里云骁如遇救星,忍不住高声提醒。
  百里云骁目光如炬的盯着月隐麟,头也未回地沉声道:“有劳冯道长先将唐兄送医。”
  “这……好吧,你千万当心!”
  冯钰心知唐翳的伤势刻不容缓,却也明白眼前煞星非易与之辈,必须尽快通知其他人才是。事不宜迟,他携唐翳自城墙纵身一跳,几乎与赶至城下的铁面精骑迎面撞上。好在所有骑兵的注意力都在城墙之上,根本无暇他顾。那两个银盔上将一声令下,骑兵们便整齐划一的挥舞长枪冲墙上喊话叫嚣,一时间声动四野,不绝于耳。
  良机已逝。此刻向前,必无生路。
  脚下是高高的城墙,身后是阔有十余丈的护城河。
  月隐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向后一跃而下。
  “隐麟!”
  百里云骁惊惶失措的一声急喊,转瞬就被城下的狂嚣声浪淹没,自是得不到回应,然而他的身体已朝着月隐麟坠河的方向扑了过去。
  等城下众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为时已晚。那两个银盔上将紧急传令,点三百骑兵出城沿河去寻。
  得益于曾经被羁押水牢的经历,百里云骁水性甚好,但在湍急的水下实在看不清什么。待他漫无方向的在一片混沌中摸索潜行了一段,突然一股旋流自右前方浪涌而至,紧跟着便是一团柔韧物体当胸撞了过来。百里云骁感到心脏猛烈一跳,急忙用手捞住,果然是个人!他的手在轻微颤抖,这种紧张又如释重负的刺激几乎让人无法控制。他不能细想,只能憋着口气拼尽全力,奋勇带着人往上游去。
  斜阳残照,护城河上风浪靖平。蓦地,伴随一阵哗哗浪响,从水里冒出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白衣透湿的瘫软在地,另一个则伏在他身上剧烈咳嗽,重衣吃水,暗得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隐麟,醒醒…”
  百里云骁缓过气来,伸手拽了拽昏迷在地的月隐麟,眼前忽然有点模糊。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看了几遍,恍惚觉得眼底有一层水雾渐渐漫了上来。
  不能慌。不能乱。
  百里云骁深深稳住呼吸,探手在他两鬓擦了擦水,屈膝让他伏趴过来,手掌施力在后背按压。
  月隐麟一口气急喘上来,冷不防伏身吐了一地。
  百里云骁拢腿坐下,情不自禁的一把将人拽到自己身上,用力横抱在怀里。
  月隐麟回过神来,脱力的靠在百里云骁身上喘,冰冷面颊紧贴着他火热胸膛,只觉得这样身体交叠的偎在一起,又要开始呼吸不畅。
  过了好半晌,百里云骁松了手劲低头看他。月隐麟闭着眼毫无所觉,直到感觉一根热烫的手指递到唇边。他忍不住微微张口,正要说些什么,百里云骁已把手指探了进去,迫他轻轻含住。
  不远处,巡逻的骑兵已然发现了这里,大队人马迅速聚拢过来。
  周围是怒卷的风沙和马不停蹄的追兵,陷入危境的两个人却浑然不觉,似乎在这茫茫天地间,一切喧嚣都正在离他们远去——
  瀚海孤城,狂风一阵,他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仿佛只要这样,便能挡住千军万马。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天地肃杀。城的四周,吹角连绵,呐喊不绝。
  百里云骁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俯首与月隐麟额头相抵。那么近的距离,呼吸可闻。
  月隐麟含着他的手指,不能吞咽、也无法张口咬下去。蹙眉隐忍了片刻,百里云骁忽将两根手指探至咽喉,做了个下压的动作,惹得月隐麟剧烈反胃,挣扎得厉害起来,胃里霎时一阵翻江倒海。百里云骁略一侧身,等他把腹中积水吐尽,方才挟袖替他拭了拭唇角,略犹疑了片刻,又动手解开他斜襟暗扣,小小翼翼把人平放躺在地上,垂眸低语道:“我去解决碍事的家伙,马上回来。”
  “你……”
  一言未尽,百里云骁突然倾身吻过去,舌尖顶开他半阖的唇用力搅动,发出粗重的吮吸声。月隐麟猝不及防,有些恼怒的在他胸口捶了一拳。百里云骁借力往后一仰,扣住他的手腕喃喃道:“你要死,我陪你死。你要生,我陪你生。但从今往后,不准你再一个人。”
  ——上穷碧落下黄泉,人死不过头点地,再痛也痛不过求不得而苦。当上天入地皆寻不见你的身影,此世断无可恋,焉有苟活偷生的道理。
  月隐麟仔细回想百里云骁刚才说话的语速和口气,又恍惚觉得听不懂、感觉不到、简直没有半点真实性。他闭眼挨了一会儿,等心底这阵浅浅的波动过去,最后沉着气,尽可能发出平淡的声音:“你去。”
  百里云骁闻言更无迟疑,起身掸了掸衣上尘土,脚步沉稳的踏步向前。
  不远处,三百骑兵排成方阵,铜墙铁壁一般截住去路,堵得滴水不漏。
  疾风打旋而过,粗粝的飞砂打在脸上,有些微刺痛,百里云骁恍若未觉。
  见有人孤身逼近,方阵里闪出两路骑兵,手持长枪汹汹而来。临到跟前,百里云骁身形一闪,人已掠至半空。其中一个兵士抬头望时,后颈被厉掌劈中,即时翻身落马,一骨碌滑出数丈远。
  百里云骁夺了长枪,双腿一蹬夹紧马肚,没有方向的横冲直闯,所经之处人马辟易。那两路骑兵被他一通乱搅,阵型瞬时溃散,三三两两自马背摔落,远远看去好不狼狈。后方见状不妙,精兵齐出,顿成潮涌之势席卷而来。
  狂风不止,飞沙扬砾。百里云骁手里的长枪不知换过多少杆,热血溅上袖袍,烟尘中弥散着呛人的腥气。围攻的骑兵见他身手了得,恐不能强取,便将目标转移到不远处的白衣人身上。
  混战中,身后突来利箭穿云的破风声响。惊觉回神,只见数排弓箭好手隔着十丈开外架起连弩,铺天盖地的冷箭朝着战圈外的零星一点疾射而去!百里云骁反应过来,转身就往月隐麟的方向跑——却已是来不及。大队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他涤尘而去,地面在猛烈晃动,扬起的飞沙层层掩掩,迷雾般遮蔽了离人的眼……
  屏气敛息,心脏鼓动的频率似要捣破胸膛,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来。百里云骁对月隐麟的武学造诣颇有信心,假如撇开情仇不谈,将自己置身于旁观的立场,他完全相信这个人拥有独对千军的身手与魄力。但或许是关心则乱,适才坠河的惊险画面尚历历在目,潜伏的情绪不安地躁动起来。光是回想那种可能失去的恐惧,就足以将残存的理智淹没。他持枪勒马,却忽然感到周围风沙很大,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像跨不过的鸿沟:不知道如果月隐麟冲出重围会如何,撑不过,未来又该如何。
  所幸等待的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情势峰回路转,前方军阵很快起了骚乱,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传扬遍野。斗败的骑兵四下奔逃,几个动作慢的被尖枪斜刺穿膛,当场血溅黄沙,还有不少人狼狈滚落河里,发出了巨大的扑通水响。蓦地,一匹染血的战马自混乱的人群中急窜而出。尽管只快如闪电的惊鸿一瞥,百里云骁还是一眼认出马上之人,随即加鞭催马,毫不迟疑地紧随其上。
  狂沙纷扬,风啸更急。月隐麟身后仍有数十精骑紧追不舍。他却并不着慌,凭借一手精良的御马术和记忆中对地形的熟悉感,硬是将追兵遥遥甩开。百里云骁为防后方有变,始终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敢谮越。两人就这样马不停蹄的紧赶一段,渐离险关,大夏边城赫然在目。尾随的骑兵追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绝尘而去。
  到得城下,申时早过。闭锁的门关接连着隔断的城墙,气势恢宏地阻去了前路。
  身后突来一阵马踏轻响,月隐麟知是百里云骁,便头也不回的道:“东西都落在河里,我身上没有信物,等明日再入城吧。”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非常冷淡,听起来和往常并没有两样。但百里云骁早已注意到他一贯整洁的白衣蒙了沙,虽然风尘仆仆却并不窘迫。左膝似乎受了伤,渗出点点血污。即便如此,他那种立马横缰的姿态依然挺拔,乌发散乱飘长,难掩眉梢眼角气质风华。只不过这种略带毁坏的美不再高高在上,它第一次以如此平实的态展现在眼前,仿佛直到这一瞬间才算真心实意的触摸到这个人,沉光溢彩,晃眼流芳。
  尽管心底埋有千头万绪,话一出口,却变成一句:“何谓信物?”
  月隐麟默了一瞬,蹙眉道:“自然是能表明身份之物。”
  百里云骁脸上微带点笑意的问:“当初你给我的令牌算不算?”
  “嗯?”
  听到这句话,月隐麟并未喜出望外,反而感到一阵莫名惊诧。如果没记错,自己只在千金楼时给过百里云骁最后一面御行令,可那面御行令不是被他遗落在竹林里了麽?东西是温初晴拾到的,绝不会有错。百里云骁也亲口承认,那天在竹林假冒唐翳的人就是他。这么一来,他身上理应没有御行令了。假如事实并非如此,那天温初晴拾到的令牌不是他的,又会是什么人的?…
  心中有很多谜团待解,但隐隐地,月隐麟又不愿旧事重提。
  百里云骁倒像是完全忘记了竹林那回事,只见他神态自若的解下袖藏暗扣,取出御行令交至月隐麟的掌心里。月隐麟曲指攥紧了,却是立刻调转马头背对着他向前走。
  这种冷漠的态度。
  虽然也不是预想不到,百里云骁还是感到一阵不由自主的失落。然而低靡的情绪没有维持多久,便又被眼前所见震慑住了——
  月隐麟一出示御行令,守城的夏兵就大开城门,驻边的城守急换朝服出城迎接。
  对于月隐麟的真实身份,百里云骁不是没有揣测过,但他从未想过竟是这般风光不二的存在。
  那城守一见令牌即屈膝行礼,朝月隐麟叩首跪拜。
  月隐麟脸上却没有表情,由着他带路径入城门,里面候着一行车马,铺陈十分气派。
  “上车。”
  这句命令是对百里云骁说的。话音刚落,车旁的侍女已嘴角噙笑地掀起车帘。月隐麟先他一步上车入座。百里云骁满腹疑云却别无选择,只能沉默着弃马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马车轱辘前行,一路驱至督府方才停下。月隐麟由城守一行簇拥着踏入雕梁画栋的堂皇府邸,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王宫内苑。
  九重宫阙青光舞,凌虚阁上紫氤生。那段高墙巍峨、深宫闭锁的漫长岁月,到底还是在他心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其时正逢建国之初,长兄景霄即位不久,太后母党一脉密谋策反,他与二皇兄景乾因皇族权争受王室猜忌,不得不思变自证。为表忠心,景乾自动请缨驻边驱虏,加封北院王甘为大夏护国,此举甚合君心,得以偏安一隅。而他无心权势,自幼拜入国师门下,受教于汉字院,终日沉迷天下武学,故对国师在中原故土培植的武林势力心神往之,决意远赴中原,因遣为大夏辟疆拓土急行先锋,明奉圣意,实则意在江湖。现在回头看看,也不过隔了一两年的光景,那些皇族旧事却遥远得似一场浮华梦境,只剩依稀残影。
  府邸议事堂正对一道垂花拱门,风过檐下,花铃串串轻摇,空气中暗香浮动。月隐麟本就是神仙般的人物,又兼前段时日的修习养复,眼伤已有所好转,视野基本与常人无异,只是尚无法持久用眼罢了。此刻他换了一身簇新铢衣,斜襟右衽,穿在身上说不出的好看。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扭头多瞧了几眼,如此一来自也注意到他身后那个身量高挑的静默青年。几个朝臣挨在一起交头接耳,时不时喁喁私语,显然对他们此行的目的感到十分好奇。
  便在这时,一个插花佩翎的锦衣武将急匆匆踏进门来,躬身朝上座的月隐麟行礼,口中称道:“上将军副使野利寈,拜见景欢殿下。”
  月隐麟闻言,微微冷笑道:“怎么是你?贺大夫呢。”
  “回殿下,上将军这几日染病卧榻,药司大人尚在将军府守着,一时走不开。”野利寈说话时低着头,似乎不怎么敢抬头看他,“上将军得知殿下归朝,十分惊喜,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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