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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出鞘的肋差。执着、果断、残酷、有同归于尽的狠劲。
他知道自己流着宇智波一族最完美的血,大蛇丸所发现的能超越宇智波鼬的完美血统。
骨骼的强度、经脉的构造、肌肉的张力都不是普通人可以企及,是大蛇丸梦寐以求的最强肉体。仇恨的容器,为复仇而生。但继承了血统的亮面同时也继承了血统的暗面。他发觉自己容不下身边的人比自己强。
其实早就有了这种兜端。当年直呼卡卡西的名字,不加老师二字。从来不敬师长。
终结之谷那一战之后不久,他见识到大蛇丸的实力,然后明白当年不是自己变弱了,而是漩涡鸣人实际上太强。
他自知可笑地总是想起木叶的同伴。他自知可笑地想把漩涡鸣人扯过来痛骂一顿。白痴吊车尾的,你给我老老实实当个吊车尾有什么不好。就站在我背后有什么不好。
因为在最初以保护者自居的岁月里,宇智波家祖传的好胜心与战场上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他看到漩涡鸣人受他保护之后的抓狂表情便觉得愉悦。
而失败是可耻的,弱小更是可耻,甘于弱小更更可耻。
那些可耻的日子。
他推开房门,被直窜脑门的血腥味重创。跪在父母的尸体前呕吐,眼泪和唾液顺着脸颊流下来。
他被多年不见的兄长轻易折断了手腕,摔蚂蚁一样摔上墙壁,捏蚊子一样掐住他的脖子。在漩涡鸣人这个弱者眼前。
没有什么比这些更耻辱。他觉得自己记这个仇能记一辈子,追到地狱也要把宇智波鼬宰了,否则他将耻辱地永远存在着。
所以为此付出什么代价都无所谓。
七月,闷热多雨,他闻到了阴冷的霉味,那些丑陋的毒斑卷土重来。他开始习惯,毕竟自己本就是出生在霉菌猖獗的七月下旬。
某个难得的晴天里大蛇丸带来一个叫佐井的黑发少年,这个从笑容假到名字的间谍身上隐约沾染了某种熟悉味道。皮肤被微微炙烤的气息,像刚晒过的被子。言语带着莫名的挑衅。微笑着一再提及他记忆深处已经遥远的那个人,似乎很受那个人信任。
信任又怎样?不是又被背叛了?
他觉得可笑和讽刺。
而这个叫佐井的家伙也让他觉得莫名厌恶。
上衣只有半截,毫无理由地露出苍白的腰部。眉眼有点像他,但面部轮廓趋于柔和,头发服帖,全身有种诡异的温文气质。笑容更是柔得可憎,从骨子里透出一份阴险虚伪。
但后来事实证明佐井对木叶、对漩涡鸣人绝对忠诚。
会背弃七班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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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有了大把时间用来回想。
如果他十二岁的时候,谁告诉他三年后会有人顶替他在七班的位置并且得到他那两位同伴的全部信任,他极有可能会克制不住脾气当场把说这话的人杀了,即使对方是三代目火影。
因为十二岁时七班就是他仅有的一切,是他想保护全部。他见不得那个樱发女孩哭泣,见不得那个金发男孩受伤。
那会让他痛恨自己的弱小无能,无力守护重要的东西。
而后来他两手空空,无牵无挂所以无所畏惧。
只是止不住还是有些不快而已。
他左手搭上漩涡鸣人的肩头,靠近他的温度,呼吸他身上新鲜阳光与草木的气息,忍不住近了一些,再近一些。他抽刀的时候略向前倾,他们的肩膀胸腔彼此紧靠。他知道对方能清楚感觉他的心脏是在加速跳动着。出于某种不明意图,他想让他知道。然后刀尖逆过来,指向漩涡鸣人的后背,而漩涡鸣人也如他所料地没有丝毫反抗。
彼此试探。
如此而已。
至此剧终。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就算没有佐井的阻拦也会在最后一刻停手,但既然阻拦了,既然漩涡鸣人与佐井默契地一边一个困住他的手了——
他是真的回不去了。
后来的复仇计划以光速跨越。杀大蛇丸,组建自己的小队,杀迪达拉,一路以宇智波鼬为尽头,连休息的时间都不多。
他往终点狂飙,以死尸为倒计时漏斗里的沙砾。他不知道那个终点是怎样的,但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不能有空隙去分神想别的事情。
那些不可能的事情。
木叶清晨冒着米香的早餐店铺。瓦蓝瓦蓝的天空。雄鹰展翅乌鸦呱噪。孩子在杂乱的巷口玩捉鬼的游戏。女孩翡翠色的眼睛惶恐地看过来。明亮干脆的嗓音从十开始倒数。
银发上忍蹲在电线杆上竖起手掌说哟,抱歉啊,我又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然后金发少年和樱发少女开始破口大骂,抱怨不止。
他总在熟睡前强迫自己回忆家族一夜全灭的景象,用以抵挡那些明知是天真可笑的念头。
直到尸体的倒计时碑只剩宇智波鼬。他想看看那遮天蔽日的石碑倒下后往后的道路是怎样的。然后他看到了更多的石碑延绵不断地排向地平线尽头。
复仇套着更多的复仇,真相套着更多的真相,错了一步就会一直错下去。
漩涡鸣人眉目平和如圣母,平心静气地说理解他说感谢他。让他烦躁得直想发狂。
妈的,收回你那圣母表情好不好,你以为你有多伟大,慈悲谁怜悯谁?
他不想看到那种温柔包容的表情,因为像极了他的兄长。那个有一双睫毛很长的温柔眼睛的宇智波鼬。
而温柔和包容,往往是强者给予弱者,胜者给予败者。
宇智波鼬满脸的雨水和暗色血液,以这一生从未有过的狼狈姿态踉跄走过来。他知道鼬在这场最终决战里的慈悲。手里剑偏了零点几度,天照晚了零点几秒,早收了零点几秒,强撑着早已病入膏肓的躯体最后一次陪他练习忍术。
他的兄长有着睫毛很长的眼睛,笑起来便会非常温柔。
非常,非常。温柔。
可作为忍者对别人的温柔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鼬,你到底忍受了多少痛苦。他在须佐的绝对防御之下感受着每个细胞即将崩裂般的痛苦,想到兄长如他现在一样时却是如何的平静无波,仿佛丝毫不知疼痛。
让鼬痛苦的你们啊。逼他忍受痛苦的你们——和我。
该如何去还。
他开始愤怒,漩涡鸣人仍旧是温柔而包容地看着他。那种眼神深处却刚强得让他哑然。是他把这个曾经的弱者逼成了强者,就像宇智波鼬一直以来是怎么逼他的。
可他和宇智波鼬不同,鼬期望他变强,他却始终希望吊车尾还老老实实做个吊车尾。
吊车尾不需要变得多强,能自保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就——
他愣怔着,自嘲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不可能的可笑事情呢。
漩涡鸣人告诉他,除非踩过他的尸体否则永远别想走到尽头。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狠狠闭眼。
好。那我就先杀了你。
“如果眼睛看不见了,你会想看见谁?”
那是捉捕八尾后难得的休整阶段,鹰小队里平时最沉默也看似最迟钝的重吾如此问道。他盘膝坐在窗子前。重吾缩小的个子还没恢复原样,背对窗台,肩膀上停着两只麻雀。
他转过脸来看着重吾黄色偏橙的毛躁头发和坚毅侧面,那头发如果再淡一点的话会很像某个人。那副面孔近乎愚钝的执着神情在样貌缩小一圈后也是很像。麻雀最喜欢停留在和气纯粹的人身边,就像当年的波之国树林。
几乎是每个清晨,金发男孩大字躺在林间的空地上,麻雀在胸口跳来跳去,啄着头发啄着衣服拉链,男孩却连一点忍者基本的警觉性都没有。睡得很沉很沉。
他一脚向漩涡鸣人的小腿踹过去,后者翻了个身咕哝着别吵别吵然后猛地惊醒,跳起来懊丧地吼着该死啊我居然又睡着了。他不屑地问,你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你明明知道还问什么。漩涡鸣人的眼睛色泽清凉而直白刺目。
他忽然就明白了看起来最迟钝的人往往却是最敏感。
重吾已经看出这双眼睛的未来是要归于黑暗。
他睁着即将失去光明的眼睛,把全部注意力集中于瞳孔。想再看清一点。可晶状体浑浊,视网膜薄弱不堪。
漩涡鸣人难得的静默表情包裹着层层雾霭。无奈混着温柔混着压抑的悲伤混着孤注一掷混着脆弱的坚强。
似乎快要融化了。
他始终不移开目光。即使明知周围站着许多人。宇智波斑。绝。卡卡西。春野樱。
可无所谓了。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描绘这个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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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换器官这种事他非常排斥。尤其是换眼睛。
换上鼬的那双温柔的眼睛用以凶狠地杀死挡路者及仇敌、毁灭鼬生前想保护的村子——简直是玷污。
可当他看到泡在玻璃容器里的那两颗眼珠后也便觉得这些都无所谓了。
他的兄长太过温柔,但或许血统中的残暴分子使然,为了温柔也可以做到比任何残酷的人更残酷。鼬都做得到,那么他这个本来就不温柔的人只会更甚一筹。
他根本用不着在脑子里模拟战况也知道自己不会对鸣人有丝毫心软。
斑视他为与自己最相似的人,不知是对他寄以厚望还是仅仅为了利用,不厌其烦地一次次试探,偶尔也会仿佛不经意地提起漩涡鸣人这个名字。
他刚换上鼬的眼睛还缠着纱布的那段日子,听到斑和绝的对话。关于最后两个人柱力的捕获。
绝走了之后,斑用聊天的语气问他,“和九尾最熟悉的人是你,那么你认为我们抓住他的可能性有多大?”
“那要在我打败他之后。你们想怎么对付人柱力是你们的事。”
他毫不迟疑地将事情撇清,斑没什么反映地自然答道:“那么到时还请你给他留一口气。人柱力死了就没用了。”
纱布透着隐隐的光亮,照进眼皮便是一片鲜红,洞穴里有古老的泥土和柴火气味。他意识到自己就像在和族人漫不经心地讨论狩猎狐狸的小事,他说狐狸由他来杀,于是另一个猎人讨价还价说别伤到皮毛,让我先把皮毛整剥下来。
他意识到斑根本就是把漩涡鸣人当作稀有的猎物看待,而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但那有温暖明亮的金色毛皮、追着猎人的、不怕死的、蠢得像头猪的狐狸——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猎物。他不愿与任何人分享自己的猎物就如同不愿任何人插手他的复仇。
所以终于可以解下纱布后他的第三个试刀者便是斑。
在别人看来无疑是窝里反或丧失理智,但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必须除掉斑。无论是因为这个人也是宇智波一族被灭的导火索之一,还是因为他也参与了灭族却不是带着鼬的那种心思,抑或因为不喜自己的猎物被另一个猎人瞄上——即使理由只是简单的一句我看你不顺眼。
总之斑必须死。
有些事他不会去思考缘由,只凭本能行事,心血来潮。
斑是和他一样的人,大概也早就存了杀他的心思,只是想把他利用够本,又或者毕竟年长,行事更多计划。
就像一片草原容不得两头雄狮,一道悬崖容不得两户鹰巢,这一战也是必然。
他为了这次出击已蛰伏许久,就等最后的契机。
把鸣人逼到死地,左手千鸟毫不迟滞地便向鸣人的心脏袭去,在雷光的边缘刚刚切开薄薄的一层皮肤时斑终于出手阻止,那一瞬间的显出实体已足够他将右手的苦无送进其心脏。
耳边是高频的嗡鸣,他感觉到苦无的刀锋被某种力度震动,那种力量后劲极强。斑的身体以可笑的无力姿态冲飞上天,再落下扬起遮眼尘埃。
那是方才数次发出却幸而都被他避开的、名叫螺旋手里剑的术的效果。
漩涡鸣人吃力地左手撑着膝盖弯腰喘息,右手垂在身侧。
“这家伙终于完蛋了。”
说着抬起头来向他咧嘴一笑,眼中满满的光辉,“佐助,多谢啊。”
他想立刻冷笑一声,告诉对方如今这副仿佛两人联手杀了斑的模样其实只是他在利用对方做诱饵,其实只是因为斑也在他的复仇计划中,但鸣人的那句多谢让他喉咙梗塞住了。
胸腔猛地传来锐痛,他愣怔看着鸣人的眼睛忽然睁大,惊慌地吼着什么冲过来。他却听不见,视线也霎时模糊。
似乎是天黑了。他站到了空旷的原野上。没有一丝风,脚底只能感受虚无。
又是一道什么锋利东西折射的亮光晃过眼皮。
“止血钳。”
“是不是麻醉药不够?”
“静音,你和樱来接手,我去那边看看……”
曾经听过的那种颇有气势的女人嗓音在不断说着。
他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