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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刚刚好十分钟,肖言带着刘奶奶回来了。
其实那老太太在解散时不敢走远,就待在了巴士旁边的小商店里,结果那地方是不允许停车的,巴士就开走了。老太太跟在车后面拐了两个弯,就跟不上了。肖言坐在我旁边汗珠子嘀嗒嘀嗒的,他说:“狼心狗肺的孝子孝女。”我看着刘奶奶那没什么牙的嘴,本来还在心酸得要死要活,但听了肖言这句话,就乐出来了。我一边给他抹了抹汗,一边夸奖他:“精辟。”因为我也觉得那把老太太一个人送进旅行团的孝子孝女,实际上是狼心狗肺的。
尼亚加拉瀑布很美,它在美国和加拿大的边境。从加拿大望见的尼亚加拉该是雄阔的,而从美国望见的,更多的却是清秀,就像它其中一个小瀑布的名字一样:新娘面纱。
肖言在新娘面纱前拥抱我时,我的手攀上他的背。我说:“肖言,你真好。”肖言在我头发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回敬了我一句:“小熊,你眼光真好。”我没有计较他的大言不惭,因为我心里只在盘算一件事,那就是:我必须要和肖言白头偕老了。妈妈教育过我:对你好的男人不见得是好男人,但是对老人家好的男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我信妈妈的话。所以,我要逮住肖言;像猫逮老鼠那样,像狐狸逮鸡那样。我在肖言怀里笑得花枝乱颤,肖言一头雾水。
可惜,才过了十几个小时,乱颤的就变成我的泪了。
我和肖言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看电视,肖言拿着遥控器没完没了地换频道,我的头枕在他的手臂上,说:“没好看的吧?没好看的我们谈谈吧。”频道还在变,映得房间的颜色也在跟着变。肖言问我:“谈什么?”我坐直,说:“我也想回国了。”频道不变了,停在了一个西班牙语的节目上,叽里呱啦的。肖言想了想,才说:“也好,反正现在国内的机会也不少,不比美国差。”他又开始按遥控器,我跳下床去直接关了电视。
“你懂我的意思,是不是?”我光着脚站在床下,虚张声势。
“你也懂我的意思。”肖言这个躺着的人,也不甘示弱。
“我懂。你想一个人回国,至于我,跟你不相干,是不是?”这是我第一次挑开这个疙瘩,那就像是一把手术刀割开了我,接下来,我要等待医生告诉我,我心里的这个瘤,是良性,抑或,是恶性。肖言是那个医生,他会给我答案。
医生说,抱歉,是恶性的。肖言说:“是。”
我哭了。我无暇去计较肖言究竟爱不爱我,因为没有未来的爱,就像一条两头都开口的橡胶水管,不管有多长,哪怕绵延几千里,哪怕它曾注满了水,到末了,也只会落得干涸的下场。
肖言把我抱到床上,让我在他怀里哭。我哭得很矛盾,泪水汹涌,却静悄悄的。肖言说:“对不起,也许我还没有那么爱你。”我蒙上被子,严严实实,只有声音钻出来:“我让你觉得前无古人,但没让你觉得后无来者,对不对?”肖言大笑,隔着被子用力地抱了抱我:“你真是个才女。”我隔着被子把他推开,说:“肖言,我们明天回芝加哥吧,我们回家吧,明天就回去。”肖言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
我们睡了,一人在床左,另一人在床右,中间隔着一道鸿沟。肖言没有来安抚我,因为他没有了立场。
第十一话:有目标,才有希望
第二天,事情又出轨了。我在恍惚中睡了一夜,又在恍惚中醒来,看了看表,差十分钟八点。我弹簧一样弹下床,大叫:“肖言,要迟到了。”肖言茫然得坐起来,看着我冲进洗手间,我一边刷牙还在一边大叫:“你快点,就剩十分钟了。”十分钟后,我和肖言坐在了旅游团的大巴士上。导游一声令下,司机就又带着我们开往计划中的目的地了。我气喘吁吁,掏出小镜子检查自己,这时,我吓了一跳:我的眼睛肿得金鱼一般。我喀地关上了镜子,我想起了前一夜的大哭,想起了我说我想回芝加哥的家,想起了我和肖言之间的鸿沟。
我对肖言说:“我傻掉了,我就是个傻子。”肖言搂我,让我靠在他的肩上。他说:“傻姑娘。”
我糊里糊涂地又继续了旅行,没能立刻回到那芝加哥的房子里,虽然我不能抑制地想念那里,想和肖言回到那里,虽然糊里糊涂的我其实并不清楚,等回到了那里,我又该怎样继续。
妈妈打电话给我,问我过得如何。我躲开肖言,对她说:“我很好啊。”爸爸的声音挤进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打断他,说:“可惜,我还小。”爸爸又说:“小?小也得工作啊。”我撒娇:“爸,您看您,一共才说了两句话,就像两座大山一样把我压扁了。”爸爸缓和道:“行行行,大不了我和你妈养着你。”
挂了电话,我回到肖言身边。肖言漫不经心地问我:“谁啊?”我说:“我爸妈。”我据实相告,他却置疑,说:“狡猾。”我重复:“狡猾?那是我的目标。”肖言也重复:“目标?你的目标,都会实现的。”他一副天下大事小事都他说了算的嘴脸,而我就在这嘴脸上亲了一口,说:“我现在的目标是有人背着我跑,能实现吗?”肖言背起了我,在团友爷爷奶奶和团友大叔大婶笑盈盈的目光下欢快地跑开了。我在那温暖的背上,定下真正的目标:我要工作了,还有,我要肖言。
回到芝加哥那天,我和肖言放下了行李就去了茉莉家吃饭。茉莉做了一锅意大利面,非常正宗。茉莉说:“还有人过得比你们更滋润吗?毕业了,比翼双飞,出去玩,玩回来了还有我给你们做饭吃。”我一边搜刮茉莉冰箱中的果汁一边说:“等你以后有机会去北京,我给你做北京菜。”我又加了一句:“还是国内的调料好,这边的都不正宗。”茉莉和肖言都看向了我。茉莉端着盘子,定了一下,她问我:“决定回国了?”我说:“是啊,回到我们伟大的首都去。”肖言在用茉莉的电脑查电子邮件,他也定了一下。不过,他什么都没说。我回我的首都,他回他的江南,他的是阳关道,而我的,也不见得就是独木桥。
第十二话:寂寞是不能战胜的
我和肖言吃完饭就走了,都没来得及尝一个茉莉刚洗好的葡萄,因为晓迪突然的到访。晓迪也没提前知会一声,就来敲茉莉家的门了。他看见了我和肖言,稍微愣了一下,问:“你们回来了?”肖言答:“刚到。”茉莉问他:“你怎么来了?有事吗?”晓迪看了看茉莉,又看向我们,欲言又止。肖言拉起我就走了,撂下一句:“我们先走了。”我都被肖言带到楼道了,还在喊:“茉莉,不好意思啊,不帮你洗碗了。”
我对肖言说:“这么晚了,他们不会出事吧?”肖言白了我一眼:“他们又不是小孩了。”“晓迪就是小孩啊,他才十九。”“十九怎么了?他十九年和你二十四年经历的没什么区别。”肖言这么一说,我忽然同情起晓迪那匆忙的十九年了,匆忙的学习,匆忙的赶路,竟然赶上了我五年的光阴。我触动地想:我不能再庸庸碌碌了。
在我思考的时候,肖言也一句话都没说,像是也在思考着什么。我问他:“想什么呢?”他不答反问:“你先告诉我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有点恼怒:“我想什么你还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回北京。”我走在肖言旁边,但他说话的时候却目不斜视。我真的恼怒了,我尖酸道:“你放心吧,我回国不是因为你。你也说了,国内的机会现在不比美国差,再说了,你不要我,北京还有我爸妈要我。”说完了这句,我就后悔了。我觉得自己像个下堂妇一样。肖言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说了一句:“哦。”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得知了一件事。前一晚,在我和肖言****的时候,茉莉和晓迪也过夜了。不过,我说的过夜,仅仅是过了一夜的意思。
我和肖言****的时候,心情是很复杂的。那感觉就像是你只剩下了有限的几颗糖,所以每吃掉一颗时,都既享受,又痛楚,然而,你还抱有希望,想着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你还可以继续得到一袋糖,而且是够你吃一辈子的一大袋子。
肖言的心情可能也很复杂。他吻我的唇吻了很长时间,手拥抱着我,并不上下游走。他就是纯粹地吻我,我轻咬了一下他灵活的舌头,说:“这比起****更能让我感受到结合。”肖言道:“你太感性了。”我双臂勾紧他的背,腿盘上他的腰,问道:“你也感性吗?”于是肖言的吻开始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滑,他说:“不,我不感性,我是个禽兽。”我咯咯地笑着,笑的深处,是一种只有在肖言带给我****时才能暂时忘记的痛楚。
之所以知道茉莉和晓迪的事,是因为第二天一大早,我经过茉莉家楼下的时候,正好看见晓迪从楼里出来。他蓬勃地像一个真正的十九岁少年,我打趣他:“苦尽甘来了?”晓迪却说了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就走了。他说:“你是功臣。”
我在买早餐的工夫里一直在思考晓迪的话,却还是不解。我想不出我究竟在哪里有助于他和茉莉了,所以在我回到茉莉家楼下时,我给茉莉打了个电话,就上去找她要答案了。
那答案让我觉得,我还真是个功臣。晓迪来找茉莉,是个偶然。他想见茉莉,就冒然来了。这种冒然,本应是没什么好下场的,但偏偏之前我刚跟茉莉说了我决定回国的事,这让茉莉有了种失落。晓迪陪茉莉看了一夜的电视剧,说话,喝茶,还吃掉了本应该属于我和肖言的葡萄。茉莉从来不否认,她怕寂寞,怕一个人生活,那种怕,像是她根本不能战胜的。
肖言听了这件事,大笑,说:“想必晓迪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把你逐出美国国境吧。”我也这么觉得,我猜他现在一定在求神拜佛地念咒,巴不得我立马收拾东西走人。我撇撇嘴,心想我怎么做人做得这么不济了。
'正文 第13——16章'
第十三话:步步为营的第一步
我是瞒着肖言开始找工作的,因为,我的目的地并不是如我所言的那个伟大祖国的首都,而是,距离那个肖言将在的江南城市仅仅一百六十公里的上海。这件事,我并没有瞒着我爸妈。我打电话给他们时,清楚地听到我妈对我爸说:“我说的没错吧?她肯定有男朋友。你看看,现在还跟着人家跑上海去了。”我狡辩:“妈,我是学金融的,回了国,上海当然是首选啊。”嘴上狡辩,我心里却佩服了:知女莫若母啊。
可惜,我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只知道自己的闺女被一男的勾搭到上海了,却不知道这完全是她闺女一厢情愿,或者说,是她闺女步步为营的第一步,第一营。
肖言开始觉得我神出鬼没了。我会一个人去学校,找台旮旯里的电脑就往大洋彼岸扔简历,但凡是上海的,还说得过去的公司,我二话不说就扔一份过去。
肖言问我:“去哪了?”我就随便说,有时说去和茉莉喝咖啡了,有时说去找艾米吃饭了。肖言总是半信半疑的样子,从头到脚地打量我。我接电话也开始背着肖言了,毕竟我不能当着他的面和爸妈,或者和上海那些公司高谈阔论我那真正的目的地。我在肖言眼里,渐渐变得看不透了。我想:这才公平,毕竟,很多时候,我也看不透他。
无巧不成书。就在肖言对我疑神疑鬼时,偏偏让他撞见了我和王大头共进午餐。
那天,我去了学校,中午在学校餐厅吃饭的时候碰见了王大头。我是一个人,王大头也是一个人,我觉得我没道理不和他坐一桌。不过,肖言就不这么想了。在我和肖言一道从学校回家的路上,我问他:“你怎么来学校了?”肖言草草说了两个字:“办事。”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办什么事,他就抢先说了句:“你和那大龄男青年走的很近啊。”我不服:“你年龄小就了不起了啊?”肖言不再理我,兀自大步地往前走。我小跑两步追上他,拽着他的胳膊说:“亲爱的,我们去买冰淇淋吃吧。”肖言甩开我的手:“这么冷的天,不买。”我又拽上他,讨好地说:“好吧,都听你的。”
芝加哥的冬天绵绵不绝,四月末了,风还像小刀一样,不过,我的情绪却像春天一般开了花。
一家美国的基金公司在上海最昂贵的写字楼里有一个分公司,而那个分公司的老板对我说:“很好,我们很期待你的加入。”虽然,这份差事在我抵达上海之前还不能算作板上钉钉,但我始终觉得,我这张脸,这身气质,总还不至于在我真正的面试时影响我寻个饭碗。这一切,肖言还是被蒙在鼓里。我还在私下里定了一张机票,它会在五月十八日把我送回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