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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是不该画那幅作品的。
那大概是在我二十三岁的时候,我和我的情人雷一起去看了一个画展,展览上有一幅主打作品,名字叫做“美人”。
那真的是一个美人,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的美,我只能形容,他真的是一个完美到了极点的人!他的双目是活的,他的嘴唇是活的,只要稍微地对他微笑一下,他也会对我温柔地微笑起来。在那么优雅的线条前面,我无法感觉他是一幅作品。无论我走到哪幅作品之前,我都会感觉那些东西根本没有灵魂,而不由自主地回到那幅作品前面,痴迷地盯着他。我想,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陷进去了。
如此一个美人,被吸引的观者自然不少,整个展厅的人几乎都挤在他的面前,和我一样用痴迷的眼神看他。雷也不例外,而且他的痴迷程度似乎比我还要深,直到展览结束,他都一直在看着它,一动也没有动。
展览结束之后,我们一起沉默地走在归程上,雷,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眼神比我更加迷离,他看着一个并不存在的地方,似乎用心在呢喃什么。
走着走着路,我又想起了那幅画。那真是一个美人啊!如果我能买下来的话……可是那幅作品据说是不卖的,这次展出还是展出的主办方跟画的主人乞求了很久才展出来,甚至连拍照也不允许。真是太可惜了!
“旭啊!”他忽然抓住我,兴奋地说道,“你不是油画系毕业的么!刚才那个美人……你把他画下来吧!”
我的心动了一下。
没错!可以画下来啊!要是我能画下来的话……一点点也好,让我保有那美人的身影吧!我这么想,然后就忽然有点恍惚。
雷把恍恍忽忽的我送回了家中,他独自一个人走了。我目送他离开,在我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忽然感觉周身都很冷。是要变天了吗?
我本来想的是明天再去观看一下那幅画,那种震撼在我心中挥之不去,我就不相信我没法用记忆画下来……可是,一进了家门,也不想回答妈妈的问话,脚步就已经不听使唤地走到了画室,绷好画布,开始准备画画。
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勾任何轮廓就开始动工的作品,轮廓在我心里,每一笔我都知道应该落在哪里,这是他的眉,这是他的眼,这是他的嘴唇,这是他柔细的肌肤,这是他柔和的面颊……这是我的美人,我知道他长得是什么样子。
你好美啊……好想触摸你……好想接近你……想听听你的声音……
这难道也算恋爱吗?对一张画里的人?我困惑了。
我画了整整一个晚上,过去为了一幅作品而几天不睡觉的事情也有,妈妈也知道,所以并没有打扰我,只是很担心地一会儿就来看看我。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画终于完成了。我站在画布前面,非常震惊地看着我的成果。那完全就是那个美人的原貌啊!如果不是比画展上那个尺寸要小,我几乎就要以为我根本就是把那幅画给偷走了!
美人的眼睛含笑看着我,似乎在说什么,我想我明白,但是听不到。我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他,我以为我就要触上了——几乎……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我,妈妈忙不迭地去开门,口中问着“谁呀……”。
是雷。他甚至来不及跟我妈妈打招呼就慌忙跑进我的画室,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幅画。
“旭!你真能干!旭!”他欣喜若狂地扑上来狠狠吻了我一下,便想去摸我的美人。
我一画笔狠狠敲在他的手臂上:“不许你碰!”
他陪着笑:“旭,只是摸一下而已嘛!难道你就这么小气吗?”
说着话,他的手就又伸了上去,这次我没来得及阻止他。
他的手,触摸到了美人的脸。他的手在美人的脸上摩娑着,口中不停地发出啧啧的赞叹之声。
“真是人间绝色啊……”
心中有一股狂怒喷涌而出,那是我的美人!你怎么敢碰我的美人!!!!用你那肮脏的手!我的美人……!!
我的头一阵眩晕,手触到了后方的另一只画架,我将之高高地举了起来……
妈妈到我的房间的时候,我正愣愣地站着,她奇怪地问我:“旭,你那个朋友呢?” “他走了。”他没有跟我打招呼,就走掉了。
真是小心眼的男人。我冷笑。就这样,分手也罢了。
又隔了几天,据说那次我和雷一起去的画展发生了火灾,可奇怪的是,受损的只有那幅“美人”。听说那幅画三十三岁的男主人跪在一堆灰烬之中,哭得死去活来。
经人介绍,我又交了一个男朋友,见面的第一天,他就告诉我他很喜欢我,我当然很高兴,我们从那天开始交往。
一天,我把他带到我家,我让他坐在沙发上,我给他取饮料,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那里了。我画室的门还开着,我悄悄地走进去,他正站在那幅“美人”前面,似乎在为了那种美貌而震慑。
“真是太美了……真是太美了……人间绝色啊!”
他伏低了身体,似乎要用他那张臭嘴去吻我的美人!
我的美人怎么能被你如此玷污!肮脏的东西!!!!
饮料罐,从我的手中飞了出去。
第二个男朋友,同样不再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我的第三个男朋友也是一个画家,从到我家的第一天他就知道我拥有一个绝色的“美人”。他要求看一看,我便让他看了。他同样啧啧称奇,却没有碰过我的美人,只是撑起了他的画架,想要临摹他。
但是我的美人是那么好临摹的么!我就在一旁看着他画,冷笑地……看着他恼怒地撕毁一张又一张的画布。
“我为什么画不出来!!!!”他悲愤地怒吼。
我笑笑。从桌子上捡起我全部的画笔,走到他身后。
“你那样画是不对的,应该这样做……”
他回头看我,我微笑着,将所有的画笔整个儿插入了他的一只眼框里。
他凄厉地惨叫起来。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我所有的男朋友,都因为我的美人而离开了我,我想我不需要他们,我只要我的美人就好了。
那一年,我三十三岁。
一个国内知名的画展想要我的画作为他们的主打作品,在第一眼看见那个美人的时候,立刻就被深深迷住了,几乎都是下跪求我,要我把那幅画送出去展览。
我看着美人,征求他的意见。我感觉得到他很寂寞的眼神,我知道他也想见更多的人,美人背后,那些黑影憧憧的 是我的男朋友们,他们也很寂寞啊,所以我点头答应了。
展览很成功,大获全胜,所有的人都是冲着我的美人去的。
我的美人,你不会寂寞了,对不对?
我很高兴地想。
可是,七天之后,那幅画,在展览上,独独只有它,被烧毁了。
我跪坐在一堆灰烬之中,哭得肝肠寸断。
——《画中美人·完》——
酒杯·蛇·鹤顶红(全) BY 蝙蝠
酒杯在那里,出现之前就放在那里。我一早已看见了。
他说:“等你凯旋归来,朕便和你二人,在此把盏豪饮,为你庆功!”
可是我所知道的,只有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古老遗训而已。
“好。”我答他。
我去了边土,为保护我的家人和他的王朝,率领将士们冲锋陷阵,出生入死。
我们赢了。
大获全胜。
我们回去的那天,他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在城门外迎接我。
“为了你的凯旋,干了这杯!”他举起那只酒杯,大声说。
我大笑接过,一饮而尽。
我兴冲冲地赶回家,以为必定会有家人的欢呼与祝贺的包围,但是没有。
府邸各处,只有满挂的白绫。我妻的牌位,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大堂的中央。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怒吼。
“是皇上……”年老的母亲哭着,“皇上赐毒酒赐死了媳妇儿……”
牌位的旁边还供奉着那只酒杯,我看着看着,怒发冲冠。
我完全不能思考了,痛苦与愤怒已经充满了我的胸臆,仗剑冲入大内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想过那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这就是你敬谢有功臣子的手段吗!为你出生入死,只有这个结果吗!”我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厉声质问他。
我知道有无数御林军正在背后拉着满月似的弓箭对我,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他给我一个交代,为我妻报仇!
“我也不想杀她哪,可是她冒犯了我……”他这么回答,笑了。 他的眼睛细细长长的,微笑起来的时候就相一条蛇一样。
——从小,做他的伴书(注:陪皇子读书的小孩)时,我就这么觉得。
“要喝杯酒吗?”他悠闲地问。
又是那个酒杯,好象永远都在他手里。
“没了妻子,还有父母在世,你这么做,他们怎样没关系吗?”他像蛇一样地笑。
他倾斜了杯身,杯中的酒被细细地浇到我的头顶,又顺着脸流下来。
我抛了剑,束手就擒。
晚上,提审我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地点在他的寝宫里,我被五花大绑地送了进去。
“赐死你妻的时候,满朝文武都反对,你知道吗?”他问。
“那是自然!”我答。
只有不想再继续目前的荣华富贵的蠢材,才会在那种时候做出那种事。
“可我还是赐死她了,你知道为什么?”
他的黑发长而未倌,光滑地披散在肩上,有几绺散了下来。
“昏君!”我大声说。
他狂笑。
“我的确是昏君没错!可是你以为——”他接近我,“这又是谁的错!”
谁的错?
“你妻……真是个坚贞的女子。”他说,“我许她荣华,我许她富贵,只求一夜交欢……”
“昏君!昏君!”我大吼。
捆绑的绳索紧紧地勒入肉里,但我感觉不到疼痛。
“她也是这么回答我。”他怜悯地看我一眼,大笑,“所以我赐死她,名正言顺地——杀掉所有妨碍我的人!”
“昏君!昏君!昏君!昏君!……”
你也杀了我吧!
让我去找她!
杀了我吧!
昏君!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忠诚于你!
他拿出了那只酒杯,在我面前倒满酒。
“这酒中有毒,见血封喉,鹤顶红。”
给我的吗?
杀了我吧!
酒杯在我的面前转了一圈,又离开了。
“不要摆出那副等待解脱的样子,这杯酒不是给你的。”他站起来,走到窗边。
他到底……想做什么?
“投我以木瓜,
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
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
报之以琼玖。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他举樽对月,大声吟唱,“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朕才是罪魁祸首,这杯毒酒,当是由朕来饮罢!”他看向我,“你说对吗?”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昏君!”我吼。
“也就是说对喽。”他低低浅笑,而后,哈哈大笑,“你呀你呀!为何永远都是对朕如此无情!”
一仰头,他干了那杯酒。
看着他吞下那液体,我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中闪了一下,思维立刻就乱了。
“我的琼瑶……始终也没有得到呀……”轻轻地说了这一句,青铜的酒杯滑落到地上,发出丁冬的声音,他细长的身体轻飘飘地向后倒去。
他喝的,是鹤顶红……
身上的绳子瞬间断成几截,我向他扑去,恰好接住了他。
——我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想。
“解药在哪里!该死的你把解药放在哪里!”
我从不知道他的身体是那么轻盈而柔软,纤细骨感的肩头在我手里,似乎一用力就会碎掉。
“鹤顶红……我药可解……”他还在笑,口角溢出一丝血迹。
“不可能!你是皇帝!你是天子!怎么可能没有解药!”
“天子也有得不到的东西……”他搂住我的脖子,“你看,我到最后也没有得到我的琼瑶……”
我不听,也听不懂,可——怎么能让你这么胡言乱语下去!
“不要给我说废话!解药!来人哪!御医————————————”
“喂,”他又像蛇一样笑起来了,“你不是……想杀我吗?为何又不要我死呢?你这样放手不管,我很快就死了,你的仇也报了,这就是你要的……对不对?”
放了手不管,你就会死了……
你不存在了……
再也没有谁会在这世上蛇一样地笑?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我要的不是这样!
我要的才不是这样!
我要的是——
“求你别死……”
风吹进来,吹动庭内宫纱,酒杯在风的助力下滚动几圈,叮叮咚咚地掉到了台阶下去。
“鹤顶红,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