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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兵十万-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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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血如雨。
    井桃迎着血水面无表情地抽出双刀,回首一睹,年尼雅已然冲了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杜豫。
    “井桃!你跑不掉了!还不丢下兵器跪下受死!”
    井桃转头看到廊道另一头如蜂涌来的突厥亲兵,只是淡淡地甩了甩刀尖上的血滴。
    杜豫抢身绕到年尼雅身前,怒声道:“你死了心吧,分雷已识破了松克部的伎俩,就算他孤身一人营救可汗,也不会败在铁乌尔手下,想要杀分雷一个措手不及,那简直是痴人说梦!你快些丢下兵刃跪下受死,这样一来还能给你个痛快,不然只有乱刀分尸的下场!”
    井桃冷笑一声,喃喃道:“乱刀分尸?呵……”
    杜豫早已受不了她的冰霜傲慢,尖叫道:“难道你还不明白!松克部完了!这草原之上再没有它的名字!”
    井桃神色一黯,不由幽幽道:“是啊……松克部完了,一切都要结束了……”她一声叹息,倏地跳上长栏,迎着呼啸的咧咧狂风悠然一笑,道:“可战争并未结束,松克部只不过先走了一步,你们睁眼看看城外的十万大军,突厥也将淹没于历史的洪流之中!”
    杜豫“呸”了一声,厉声道:“你这妖女啊!休要危言耸听!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将她拿下!”
    廊道另一头的突厥亲兵们看着井桃于长栏上漫妙的身姿正如痴如醉,这刻听到杜豫的喝令才缓过神来,忙高举长刀群起而上。
    井桃微微侧过俏脸,扫了一眼年尼雅,道:“久闻买天勇士武功超群,不知年先生做为文将又是如何,如果自信可追上我,不妨跟来。”
    年尼雅见她说完露出销魂一笑,不免心头一惊!他转头望向虚空,大叫道:“不好!”
    话音未落!只见井桃转过身形,将双刀挂在背后,面向着扑来的群兵轻轻一抬脚尖便横出长栏!众人一时惊骇莫名!井桃竟然跳出了长廊,那几十丈高的虚空在瞬间消失了她的纤影!
    年尼雅抢身来到栏杆处,俯视下望不禁再次惊愕在原地!
    井桃灵巧的身姿并未急速堕下,在内城之间插着无数狼王军旗,每隔丈间还有凸出的圆梁,井桃就是凭借这些在内城陡峭的城壁上翻来跃去,眨眼之间竟稳稳落在了内城的广场之上。
    众人在长廊上看得惊心动魄,待井桃仰望他们报以一笑时,年尼雅等人无不面红耳赤,谁会想到一个纤纤女子处于绝地竟如此胆大心细呢。
    正在井桃得意之时,却听广场传来阵阵脚步声,她眉头一皱,心想五千突厥亲兵应该在内城与铁甲亲卫对峙才是,这逐渐扩大的隆隆脚步声又从何而来?
    城上的年尼雅和杜豫看得真切,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杀来的群兵乃是狼头牙底的精锐部队,为首之人正是大将阿史那晨烈,而在他身旁的则是鸿吉里。
    整整千人的精锐刀兵左三层右三层地将井桃团团围住,那呼吸和盔甲磨擦的声音传遍广场,井桃看在眼里不免长叹了口气,她面无表情地望着阿史那晨烈信步而来,唯有苦笑一声。
    阿史那晨烈一身乌金狼甲,身披苍狼长风,高大的身子几乎能遮住日月,他手按刀柄,深深望着井桃,出乎意料地说道:“你了不得啊……竟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可叹我突厥狼军到了怎样的境地。”
    井桃冷然一笑,道:“将军毋要自责,只是突厥气数已尽,怨不得旁人。”
    阿史那晨烈双眼一红,哽噎一声后干咳道:“抛去对立的部族仇恨不提,我阿史那晨烈佩服你,你是真正的女中豪杰。”
    井桃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后芸芸叹出,道:“承蒙将军夸奖了,事到如今,我们还是把话说开了吧,你是与我单战还是群攻?”
    阿史那晨烈点了点头,道:“怎样都可以,你也知道,你的下场只有一个。”
    井桃冷哼一声,转头望向四周黑压压的突厥精锐,又瞄了一眼广场上的那口古井,道:“人逃不过一死,只是先后有别罢了,我井桃一生为自己的理想而活,没有丝毫怨言,我想一切都免了吧。”
    阿史那晨烈早已留意那口枯井,叹了口气道:“既然已经做出选择,请恕本座不送了。”
    井桃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走向广场上的枯井,这枯井是玳轲岩城四大供水井之一,只是这口井较为特殊,时枯时涝,这刻,井桃俯望井内深不见底的黑穹,不免仰头望向蓝宇白云……
    一切都结束了。
    松克部在此时永远的别离了草原,带着十年前的辉煌、仇恨与阴谋,在这一刻终于画上了休止符,只是令她蹉跎的,是那三间井时的美好回忆,蓦然之间,她似乎在白云之间又看到了分雷的笑容……
    别了,分雷。
    第六十七话洞别手
    
     
   
第六十八话 洞别手 (下)


    
    “井桃!!”
    分雷一声大喝后震醒了过来,紧接着浑身上下刺痛难当,他抬手抹去脸上的泥沙想要坐起身子,但腰间却毫无感觉,他心下一凉探手摸去,右肋间已然血肉模糊,左半身被狂沙掩埋亦是动弹不得。
    环视四周空空荡荡,只余一束光线射进洞窟,而身周的气味刺鼻难挡,一股股臭酸味直呛得他睁不开眼睛。分雷晕晕呼呼地撑起右半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左半身拖出厚沙,他握着奔狼绷簧刀向着那一束光线狠命爬去,空旷的洞穴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呻吟。
    在这昏暗的洞窟中,分雷估算不出它的庞大,只是鼻口残哼的声音渐渐传去,直到深处也抹不回来,而那束自上而下射来的光线又飘飘渺渺,昏昏沉沉之间仿似长生天搭下的长梯,一时让分雷兴奋不已。
    就在这恍恍惚惚之间,一双镶金弯刀立在横丘之上,在微弱的光线照射下绽放着刺眼的金芒,分雷狠命地甩了甩头,那金刀把柄之处还刻着一棵松木,分雷蓦然一震,手中一翻绷簧刀拄在地上堪堪直起身子。
    在视线与横丘逐渐平衡之时,他晃了晃身躯,单眼中竟莫名地流下了眼泪……
    井桃仰趟于横丘之上,四肢展开似要拥抱头上的一点光亮,而她的头微微侧着面向分雷,嘴角含笑,若不是鼻口那两道血迹,她睡的是那么恬静而安详。
    分雷不住颤抖着双唇,“喀哒”一声坠下长刀,鼻腔涌过辛酸,嗓音似被什么塞住了一样,久久哽噎着说不出一句话……
    洞窟中荡着酸气,一波波催涌着分雷伤痕累累的身体,他一步一步走到横丘之上,“噗嗵”一声跪倒在井桃身边,单眼中闪过复杂难明的神色,似乎这一幕在何处曾经上演过,一样的模子、一样的身姿、一样的安详……
    分雷一时感到天旋地转,头上的光点陡然之间已化做数万颗星斗,他茫然地探手一抓,一手揪住了井桃胸前的小袄,分雷摇晃着不堪的身子扑在井桃身前,头枕着她平坦的小腹侧望着井桃微微含笑的脸庞。
    “人常言……多行不义必自毙……可人们又何尝知道,这玉宇乾坤,是多么无奈……我不想杀你,也无法忍痛伤害你,可悲天理苍苍,此时此地又怎不是一个无间循尝……”分雷颤抖着手抚上井桃的脸庞,那触指之柔令他肝肠寸断。
    分雷一声悲悸,抱起井桃嘶声大哭,在这空旷的洞窟中,他歇斯底里地痛哭着,像是一个孩子无依无靠那般放声啜泣,他紧紧倚着井桃的脸庞,泪眼彷徨地望着头上一点光亮,突然之间,仿佛有一只手缓缓地从那光亮伸了出来,分雷抱着井桃缩回黑暗之中,他摇着头喃喃道:“就让我和她呆一会吧……就一会……”
    “就一会……”
    分雷双脚瞪踹着沙地,紧紧抱着井桃滚下横丘,他呆瞪着单眼望着前方的黑暗,啜着泪眼抽噎着:“不要怕……我们走,我和你一起走,离开这地方……不要怕!”
    在软绵绵的沙丘上,在黑暗的幻相之间,他忽然看到了藏珠在绿油油的草原上跳跃着招手,在她身后,是沁瑭轻磕烟锅淡淡的笑容,分雷大笑着怀抱井桃飞奔而去,身侧成百上千的俊马踏破居延海的红藻之地,伴随着分雷和井桃的笑容狂冲向天!
    蓦然之间!
    宇蓝云白。
    那是草原的广陌与好奇,天地之间最辽阔的长生天!
    “分雷!”
    分雷闻听猛然一震!
    他抱着井桃单手挖着洞窟,手指间已磨得鲜血直流了。
    分雷脸上泛着青蓝,呆瞪着眼睛回望身后,空旷的洞窟中默默站立着一人,他一步步走向分雷,手中拿着一块丝帕,而另一手则握着清水囊子。分雷甩了甩头,看在眼里不经再次剧震。
    竟然是斗笠人!
    斗笠人的双肋缠着撕裂的围裙,两股殷红还在滴着鲜血,他堪堪拽过分雷,将沾湿的丝帕贴在他口鼻之处,接着掏出囊中的一瓶药蒌,从中滴了两滴揉在分雷太阳穴上,分雷只觉头上一清,连呼了数口气后才再次感觉到刺鼻的臭酸味。
    “这是瘴气,遇火便着,可幸你没有冲昏脑子点火探路呢。”
    分雷用丝帕捂着鼻子,愕然道:“你不是……”
    斗笠人看了看井桃,苦叹道:“当初是心有不甘罢了。”
    分雷捂着口鼻,不解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瘴气又是什么?”
    斗笠人将另一湿帕摊在井桃口鼻之上,道:“这瘴气在洞穴中见无影、听无鸣,最是杀人于无形,若无防备陡生幻像不说,还沾火便着呢。”
    分雷听罢骇然道:“难不成这洞窟都会炸了不成?”
    斗笠人咯咯乐道:“这洞窟穴穴相连,我看遍布方圆几百里,要是点火的话,整个地下非蹋了不可。”
    分雷一听紧捂口鼻,顺眼一看斗笠人掏出几个药丸撬开井桃的嘴口送了进去,不禁沉声问道:“你这是为何?”
    斗笠人见分雷靠近井桃的样子,摇头苦笑道:“她并未死,只是从高处坠下震伤了五脏六腑,若是醒来,不敢说如常人一样,但下半身算是废了……”
    分雷闻言探手摸向井桃脖脉,果然一丝跳动在挣扎而行,他不禁大喜道:“真的活着!哈哈!长生天开眼啊!”
    斗笠人见分雷满身伤痕还不住跳动着,幽幽叹了口气,道:“井桃一生尚武,若是下半身废了,真是生不如死……”
    分雷微微一怔,蹲下身子望着井桃初现红润的俏脸,一时皱眉无声。
    就在这时!那一线光亮的地方传来阵阵铁炼声,分雷和斗笠人松开嘴口上的湿布,不禁面面相觑,接着!二人蓦地分对两边,一时杀气腾腾!
    随着铁链下降的声音越来越近,两人也旋转的身体相向而立,斗笠人见分雷右肋还在流淌着鲜血,一声冷喝道:“看来你我的决斗才刚刚公平呢。”
    分雷抽出双腿中的骨刀,淡淡道:“从未想到你这么经活,嘿嘿……我看这最后一战,要在一招之内决出来哩!”
    斗笠人听着铁链滑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不由一紧手上软剑,笑道:“你我都够命大的,从城外滑到这里少说也有三十多里,你还记得吗?我二人说过的话?”
    分雷哼笑一声,道:“自然记得,看看谁在这辈子想念谁,对吗!”
    斗笠人软剑一抖,“哗”地一声爆出数朵剑花道:“不错!”
    分雷点了点头,出乎意料地放下双刀,他望着逐渐苏醒的井桃,道:“你带她走吧……”
    “什么?”
    斗笠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放低软剑,不解道:“你刚才说什么?”
    分雷自乐着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后望向那一束光线,幽幽道:“走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斗笠人堪堪地迈步上前,蓦然之间探手抓向自己的斗笠,谁知分雷喝道:“不可!”
    斗笠人一震,缓缓放下手臂,喃喃道:“松克部败了,我顶这个遮人布又有什么用呢!你分雷虽然是我的劲敌,但也是我的知己!在这一刻,你放我走就是把自己断送了啊!”
    分雷空望着那一点亮光,淡淡笑道:“车鼻已亡,我买天却未亡,我想这乱世终有一笔……这也是历代买天头人要看到的吧……”
    斗笠人听罢虎躯剧震!
    他透过黑幔哽噎道:“你不会是要?”
    分雷轻笑一声,走到井桃身边,望着她如花的脸庞,道:“别了,井桃……好好生活下去……”
    第六十八话洞别手
    
     
   
第六十九话 草原之魂的呐喊


    
    直到现在,分雷仍旧不明白为何会放走井桃和斗笠人。当他被鸿吉里等人救上来时,依稀还记得斗笠人背起井桃,最后消失在洞穴时的眼神,感慨之余,他不禁荡起一丝笑意,或许从开始到现在,只有这一件事,是让他真正开心的吧。
    公元640年,夏。
    薛延陀、契丹、奚部、德喀部、疏勒部、贝珠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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