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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样就解了,那西行就是个笑话。”地藏王微微仰头,闭着眼睛叹道:“若这算解了,那普渡之道,就不该由我佛门来证,该由道门来证。别忘了,天蓬元帅,可是道门的人。证道,岂是空有善心,有勇气便可为之?”
正法明如来只是面无表情地问道:“若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这一问,地藏王微微蹙起了眉头。略略思索了一番,他注视着正法明如来摇头道:“若是一伙强盗,那好办。可惜,这些不过是寻常士兵。要护住僧人,便只能对士兵出手。可刀剑无眼,士兵又人数众多……说到底,那些个士兵,不过奉命行事,本身并无过错。这就好比狼吃羊,本是天性。若救了羊,那狼必饿死,若要救狼,羊又如何能护?这世间的事,本就不是用单纯的对错能说得清的。”
“你也不知道?”
地藏王点了点头:“贫僧,解不开。”
闻言,正法明如来笑了笑,道:“既然都解不开,那就静静看着就是了。你想给他设多少难关,我也不阻拦。将他送上西行之路,为他安排好了护法,接下来怎么去做,是成是败,就都看他自己的了。”
……
一圈走下来,天蓬的额头上已经多了几滴冷汗。那脸色就好像刚刚经过一番大战似的。
“元帅,没事吧。”
卷帘连忙要上前搀扶,却被天蓬制止了。
“这才刚刚开始呢,如果这就要人扶,一会岂不是要抬着我去。”
卷帘尴尬地笑了笑:“要不,下一次换我去?或者,我们轮流去?”
“不行,你们几个必须保存实力。”天蓬摇头道:“如果每个人都出手替他们续命,万一对方忽然出手,我们怕是连抵抗的力量都没了。”
一声叹息,天蓬缓缓地坐到玄奘身旁,那手中还时刻握着联系猴子的玉简。
踏出这一步了,猴子已经是唯一的希望。不过,按照猴子的速度,即使再远,也应该能瞬间抵达才对。就好像当初面对奎木狼一样。
玄奘双手合十,朝着天蓬微微鞠了一躬:“贫僧替众僧谢过元帅。”
天蓬轻轻摆了摆手,并未多言。
那对面的僧人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们。
不多时,他们三三两两地朝玄奘一行走了过来,朝着玄奘与天蓬行礼。
“弟子妙道,替家师谢过诸位救命之恩。”
“弟子固法,替师弟谢过诸位救命之恩。”
“弟子普惠,替师兄谢过诸位救命之恩。”
一时间,这围栏之中的气氛一下好了许多,玄奘也终于绽露了一丝微笑。天蓬也笑,只是那眉头却依旧舒展不开。
一旁的小白龙看在眼里,那嘴巴微微动了动似乎还想念叨些什么,不过最终并没有说出来,只是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一个时辰过去了,那些个昏迷僧人的呼吸又渐渐微弱。
在那一双双眼睛的巴望下,天蓬只得起身,又是一个个地对他们注入灵力续命。
第二次的续命,耗费的灵力足足是第一次的四倍有多。足足六七十名昏迷僧人,两圈走下来,天蓬的脸色都有些惨白了。
“元帅。”
“我没事。”
天蓬摆了摆手,盘起腿坐到一旁,开始专心致志地补充灵力了。
然而,莫说在这种灵气稀薄的地方,就是在那些个灵力充裕的仙山福地,如此庞大的灵力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补充得过来。
“喂。”卷帘轻轻踢了踢小白龙:“你的丹药呢?”
小白龙摊了摊手,没好气地答道:“我要还有丹药,能让我表弟这么躺着?”
这一答,卷帘也是哑口无言。
玄奘深深吸了口气,面向天蓬道:“都是因为贫僧的过错,所以才……”
话音未落,天蓬已经轻轻摆了摆手,叹道:“玄奘法师无需多言,天蓬明白的。西行不过是形,证道才是神。若是丢了神,即便走到灵山又有何用?三番五次劝止法师,只是因为我们冒不起这个险。”
玄奘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道:“贫僧谢过元帅体谅。”
深夜,广场之中一片寂静。
时间又是一点一滴地流逝,转眼之间,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无奈,天蓬只得再次起身前往为众僧续命。
那些个僧侣一个个恭敬地让道,再三向天蓬道谢。
对此,天蓬只是无奈苦笑道:“我本身的灵力,加上刚积蓄的,顶多也就够一次有余而已。再往后,只希望你们不要怪我才好。”
这一说,那些个僧人脸上的笑容顿时都僵住了。
修佛的人,特别是好像他们这种居于底层的佛门弟子先前并不知道,灵力是有限的,而续命,又是极为耗费灵力的。
其中一位僧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的灵力耗尽了,不是还有他们吗?”
那僧人所指的,是卷帘,黑熊精等人。
“他们不行,如果他们的灵力也耗尽了,我们拿什么保护玄奘法师?”
“可是……可是……”那僧人蹙着眉头支支吾吾了半天,加重了语调低声道:“玄奘法师在采石场不是跟我们说众生平等吗?为了保护他,就可以置我们于不顾吗?”
天蓬没有回答,只是依旧细细地凝聚灵力,为僧人续命。
那僧人见天蓬不作答,底气一下足了不少,朗声叱道:“这件事任谁都看得出来,是因你们而起。若不是你们来了,我们本来好好地在采石场服徭役,怎么都不需要……”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被人捂着嘴拉走了。
另一位僧人顶替了他原本站立的位置,笑嘻嘻地说道:“大仙别介意,他胡说八道的,贫僧替大家谢过大仙。”
天蓬依旧没有说话,连客套话都不想说。因为,他清楚地听到有人在远处压低声音叱责那刚刚指责自己的僧人:“你这蠢货!现在和他们撕破脸皮,万一他们不治了怎么办?要闹,也得等他灵力真的耗尽了再闹啊!”
“怨憎会苦”,天蓬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这个他曾经在佛经上看到的名词。
熟读佛经的僧人况且如此,这三界之中的众生,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证道之路,还真是长路漫漫啊。希望这条路,真的走得通吧。
无奈地苦笑着,天蓬低下头,继续为僧人续命。
不多时,又一轮走完了。
回到玄奘面前的时候,天蓬一脚踩空差点整个栽了下去。卷帘与玄奘几乎是同时上去,一人扶住一边。
微微低着头,天蓬低声对玄奘说道:“我尽力了。现在灵力已经所剩无几,接下来,要么让那猴子赶紧回来,要么……就只能看着他们死了。”
玄奘默默点了点头。
正当此时,一阵号角声响起了。
所有的僧人都骚动了起来,四下张望。
远远地,他们听到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透过四周列阵的军士,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远处黑暗之中点点光亮正在汇聚。
“那是火把……不好,他们要动手了。”
天蓬微微颤抖着伸手从腰间摸出了那片与猴子联系用的玉简,忽然间,他猛然发现手中的玉简已经变成了黑色的!
“不好,他们动了手脚!”
闻言,几个人纷纷掏出猴子留给他们的玉简,发现每一片都已经变成了黑色!
再仰头时,他们看到大批的军士已经里外三层地将这里团团围住了。几个士兵正在解开四周捆着的铁链。无数的弓铉已经拉满,月色下,森森箭矢朝他们指了过去。
“你们想干什么?我们犯了什么错了?”
“陛下说让我们服徭役,没说要杀我们啊!”
无数的僧人惊呼了起来,他们紧紧地缩成了一团,当他们发现主要的箭矢都指向玄奘所在的方向之后,又很快开始和玄奘保持距离。
一排排手握各式兵器,身穿重甲,魁梧得站在军阵之中犹如鹤立鸡群的士兵走到了最前方。
卷帘的眼角微微抽了抽,低声道:“这些……都是妖怪……”
“什么……都是妖怪?”小白龙已经惊得合不拢嘴了。
“我们……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啊。早知道,应该一开始就召回那猴子。”天蓬无奈地苦笑着。
此时,大军已经缓缓让开了一条过道。
那过道的末端,多目怪以及那三个道士骑着高头大马晃晃悠悠地朝他们走来。
“不用怕,本座只要一个人的命。”扬起马鞭指向玄奘,多目怪悠悠道:“玄奘法师,只要你死了,就什么事儿都没了。要么你自杀,要么,我们杀了你。再或者……”
多目怪缓缓望向众僧,轻声笑道:“再或者,你们替本座杀了他?”
第六百零六章现实
僧人们纷纷望向玄奘,那一双双的眼睛瞪得犹如铜铃那么大。
多目怪的一句话,便已经将他们早先的猜想证实了——这一行实力高强的人,都是为了保护玄奘而存在的。而他们遭此大难,也完全是因为玄奘的到来。
此时此刻,一双双的眼中都布满了血丝。原本已经略略淡化的敌意又重新燃起了。
玄奘双手合十,双目紧闭,淡淡道了声:“阿弥陀佛。”
“怎么样?”多目怪骑在高头大马上摇摇晃晃地说道:“自己了结,在下动手,或者他们动手。玄奘法师,路有三条,你自己选一条吧。”
那身后,黑暗之中紧绷的弓铉发出阵阵“吱吱”声,让一众僧人的心寒到了谷底。有好些,甚至已经双脚一软,直接瘫坐了下去,抽泣不已。
微微睁开双目,玄奘深深吸了口气正准备开口,一个身影却已经挡到了他的身前——黑熊精!
不由分说地将玄奘护到身后,在队伍中从来不言不语的黑熊精高声喊道:“多目大人可还认得卑职?”
一时间,整个场面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略带疑惑地望向了黑熊精。
好一会,多目怪才半眯着眼睛,迟疑地问道:“你是……猕猴王麾下裨将……黑毛?”
“这家伙也是那猴子的花果山旧部?”天蓬顿时微微一愣。
玄奘也是面带惊疑之色。
不过,想想先前的鹏魔王、狮驼王、狱狨王,乃至于上门直接挑战猴子的红孩儿,也没什么奇怪的。
花果山早已四分五裂,不是当年的花果山了。
“难得多目大人还认得卑职!”黑熊精往前一步,拱了拱手道:“多目大人向来对大圣爷忠心耿耿,这卑职早有所闻。只是……”
黑熊精摊了摊手,朝着四周团团围困的军阵扫了一眼,接着说道:“大圣爷一心保玄奘法师西天取经,多目大人这是何意?”
“何意?”多目怪冷哼了一声,道:“我倒想问问你,大圣爷受佛门蒙蔽,你身为臣子却不加劝阻。鹏魔王、狮驼王、狱狨王都已叛逃至佛门,莫非你的主子猕猴王也跟着叛逃了?”
“我哪里叛逃了?”黑熊精勃然大怒,握紧了拳头就要往前冲,身后的卷帘连忙将他拉住。
注视着黑熊精,卷帘缓缓摇了摇头。黑熊精这才稍稍镇定了下来,回头朝着多目怪唾了一口。
仰起头,多目怪轻蔑地笑着,对玄奘说道:“玄奘法师还想躲到什么时候?莫非,这就是你普渡众生的方式?果真是佛法高深呐。”
这一说,那军阵当中立即就有不少人笑了出来。
天蓬的耳朵微微颤了颤,对玄奘轻叹道:“最起码,有上千的妖众在这里面啊……”
此时,绝大部分在场的士兵依旧一脸的茫然,因为他们压根听不懂双方的对答。没反应的未必不是妖怪,但那听得懂,并且还笑出来的,肯定就是多目怪麾下妖怪无疑了。
无论是黑熊精还是卷帘,那脸色都已经有些难看了。
毫无疑问的,此时他们这一行人,已经身陷险境。
“元帅莫忧,对方该是有些误会了。”拍了拍天蓬的手,玄奘轻轻拨开挡在身前的卷帘与黑熊精,往前两步,双手合十,默默地朝着多目怪行了一礼。
“哼,想清楚了?”
仰起头,玄奘望着多目怪轻声道:“多目大人是大圣爷的故人,玄奘实在不懂,多目大人为何说大圣爷受了佛门的蒙蔽?”
“这就得问你了!”多目怪怒视着玄奘,哼笑道:“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蒙蔽了大圣爷让他踏入了你佛门陷阱的?”
“大圣爷为对抗佛祖,贫僧为普渡,西行一路,各取所需罢了。何来陷阱一说?”
“少在那里胡言乱语!”多目怪策动战马原地来回打转,指着玄奘高声叱道:“大圣爷为战如来而西行我相信,但你的普渡,又是个什么东西?”
说着,他伸手一扬,从一旁道士的手上接过一柄长弓,毫不犹豫地搭弓上箭。
还没等玄奘反应过来,黑熊精与卷帘已经一人一手将他拉到了身后。
然而,那箭并没有朝着玄奘射来。
只听“咻”的一声,两个僧人应声而倒,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经一命呜呼了。
温热的血顺着地面缓缓流淌开来,四周的僧人惊得尖叫、哭喊,一个个惊恐地往后缩。就好像圈里待宰的猪仔一样惊慌失措。
“师叔!师叔!你不能死啊!”一个小沙弥跪倒在其中一个死去的僧人旁边,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