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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御风见着老和尚如此不见外,遂用目光示意,看向一边的方证,方证笑道:“这是我师弟方心,乃是少林寺药王院首座。”
齐御风一听这话,当即放下心来,心道当日朱巴嘉措强闯少林,都是这方心一手接下,他医毒功夫,肯定是当时一等一的人物。
谁知方心伸手搭住他右手脉搏,再过良久,又去搭他左手脉搏,如此转换不休,皱起眉头,闭了双眼,苦苦思索,竟然过了小半个时辰还不说一句话。
齐御风与方证面面相觑,当即看他凝思入定,却也不好开口详问。
又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方心才起身点点头道:“我去请人帮忙。”说罢跨步走到东方不败面前,说道:“不知东方教主座下。”杀人名医“平一指平长老可在?”
东方不败冷声道:“我也没浸过海水,此时动弹不得。却怎么知道?”
方心笑道:“却是老僧等人粗心了。”说罢抬手一挥,便在东方不败背后击了一掌,将她轻飘飘地打进了海水之中。
他这一动手,方证冲虚等人心中都是一急,心道这一个魔头刚死,你居然将另外一个魔头唤起,真是不知死活,但方心说干就干,行动太快。也不与任何人商量,他两人虽然一惊,却也无可奈何。
东方不败入水之后,略一活动,随后便慢慢起身,上了宝船,将一干人都抛到水中,借以解毒,这些魔教之人又浸泡了一会儿。便回到岸边,生了一堆火取暖。
不一会儿,那火堆之畔,便有一个矮矮胖胖之人。独自走到了正教人群当中,只看了齐御风一眼,上前伸出一指搭住脉门。便道:“少侠已无药可救,趁早准备后事罢。”
正教众人听之。当即不禁都心中大怒,心道方心和尚看了半个时辰。如今你只搭脉一下,便做出这等论断,莫非是庸医害人,还是东方不败故意令他为之?
平一指眼见众人围拢了上来,眼神不善,不由得叹息一声,对着方证说道:“老方丈,我说的都是实情。”
本来齐御风对此并不在意,但听到这话,却不禁也是一怔,他此时平静下来,也觉得四肢发冷,身体发飘,呼吸微微有些困难,但若是说立即就死,却也太远,当即他不禁开口道:“平大夫,你再给好好看看?”
平一指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声道:“齐少侠,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你于当今武林何等珍贵,我却又怎么会说假话害你?”
“刚才我远观一眼,已然看出了你的病兆,使上一指搭住脉门,已然是多年未曾有过的谨慎,你这病,断无可救。”
齐御风听他如此肯定,不由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急道:“却也不至于吧,我现在……好像也没什么症状,能不能开些汤药……”
平一指断然道:“有药也是假药,绝无半点用处,你所中毒针,乃是罕见的深海野兽之中提取,凡毒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这解药断然不在山川湖泊之中,而在深海大洋之内,却怎么能取得?”
齐御风好奇道:“那我这病,应该有什么症状?”
平一指低头思忖一会儿,一捻手指,低头道:“你现在应该四肢发冷,意志稍微模糊,觉得身体发飘……”
齐御风喜道:“不错,不错,正是如此,我现在就感觉似乎比平时更冷一些,而且晕晕乎乎地。”
平一指见他浑然不当一回事,便叹息道:“此后你日益心脏过速,身体不断震颤,体温升高……”
齐御风凝眉道:“这好像是甲亢之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平一指见他浑若无视,随口说出什么“甲亢”,当即不由得短眉一扬道:“这‘甲亢’如何解?”
齐御风道:“吃碘盐呗……唔……多吃海带,就是海里的菜。”
平一指点点头道:“海带——听说本朝不产此物,在高丽一带,才有海带生产,老夫虽然见过几次,却也不明其中药性,少侠当真学识渊博。”
齐御风摆手道:“好说,好说,其他的呢,还有什么症状没有?”
平一指道:“你身上这三处黑印,永不消退,除非用小刀割去肌肉,另其重生新肌,否则无论如何,便也无法去除。”
齐御风点点头:“这时中毒性肌肉坏死,我也看出来了。”
平一指道:“数十年前,我与师傅赶赴渤海行医,便曾经见过少侠这般症状,那渔民被海中无名怪物咬到脚趾,此后不断呕吐流涎、腹中剧痛,面色焦黄,当真苦不堪言,我与师傅一连救助了七天七夜,使尽各种手段,却也未曾挽回他的性命;他清醒之际,便如少侠一般四肢发冷,呼气迟滞,到了最后,这黑斑越扩越大,他便不断昏迷,窒息,最终肢体麻木而亡了。”
齐御风听得这般故事,不禁一愣,忙问道:“他起初未曾发作之时,还有什么症状?”
平一指略一错愕,随即点头道:“头晕,嗜睡,表情淡漠、软弱,有时平白无故地,便乱语乱动。”
齐御风独自沉寂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就是这毒能让人先疯,而后却昏迷窒息而死呗,我知道这病找谁治了。”
平一指听他居然要找别的大夫治病,不由得心生不快,脱口道:“这位方心大师,乃是少林寺药王院首座,我二人在此,当世便再无第三人可比,你所中毒性,不在金玉土石草木菜果虫鱼鸟兽之类,那些庸医,便是连看都看不出来,他们……有个屁用!”他起先还说的颇为文雅,但后来实在激愤,便不自觉地,说了一句脏话。
齐御风哈哈笑道:“平大夫当世医术第一,世所公认,不过我这位大夫,可不是当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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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曲终
这言一出,平一指同方心尽皆如同丈二和尚般摸不到头脑,齐御风也无法解释,便好言推辞了两人,看了眼前华山派令狐冲等人尚且陷于悲痛之中不能自拔,当即步行来到海边,走到了东方不败的身后。
未及他开口说话,东方不败面朝大海,突然开口道:“七年之前,我穿越至此,当时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又小又瘦,我当时心慌意乱,在洛阳城外,疯跑了一天,当时我又冷又饿,身后又跟着几个地痞流氓……”
齐御风微微一怔,当即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了一眼早已化为一截木头似的令狐冲,听得她又续道:“令狐冲将那几个流氓打得屁滚尿流,给了我一两银子,传了我三招浅陋的功夫,让我用以防身,我当时好生感激,费劲心思才打探出来,原来此人竟然就是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唉,这些事情,他现在肯定都忘记了。”
齐御风道:“不错,令狐兄古道热肠,总是那么热枕对待别人,他们都是好人,他肯定不记得当时的你,但你却必然一世的记得他。”
东方不败对着夜空,叹一口气道:“当时我们谁都没有料到,我穿越的这个身体,居然是日月神教的“圣姑”任盈盈,而我也没有想到,这个东方不败,虽然号称文成武德,居然那么愚蠢,她做事悠游寡断,延宕不决,不能断然处置,实在是妇人之仁。如此我才能逐步掌握大权。轻而易举地控制了神教上下。”
“这人武功精强,心思细腻。但实在太过于念旧情,人一旦有了缺点。想要他身败名裂,便太过容易了。”
齐御风听她如此说话,侃侃而谈,不由得侧头看过去,但觉朦朦胧胧,这如花似玉的女子虽在他身旁,可是和她相距却又好似极远,好像她身在云端,伸手不可触摸一般。
只听的东方不败又道:“我不过花了三年多的光阴。我通读诸子百家,三教典籍,更学得《九阴真经》与《葵花宝典》,渐臻天人化生、万物滋长之境,我熟悉教中事务,收买人心,修炼得一副狠辣心肠,东方不败只以为我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女,却丝毫没有防备。只不过后来我,也跟他一样,每日听得阿谀奉承,忙忙碌碌。竟然将我当初的目的都忘却了。”
齐御风疑道:“你当初的目的是什么?”
东方不败苍白的脸上荡漾出一丝红晕,道:“嫁给他啊,如此义气干云。长得又帅,他是男主。我是女主,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我为了他。将甚么青城四秀、嵩山派十三太保,岳不群,不是杀掉,就是赶走了,不就是为了他好好地……”
齐御风心道,自从他见到令狐冲开始,便没有几日不是病病怏怏,口吐鲜血地,说起完好,可当真谈不上。
说道此处,她陡然一停,自嘲般笑笑,缓缓道:“可是我也同所有人一样,一旦大权在手,便会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我小的时候,总是乖乖地听老师话,老师说什么,我就听什么。老师说,这道题会了没有?我就第一个喊会,总是害怕一旦晚了一会儿,就显得跟别人不一样。”
“后来上了高中,我才第一次有幸代表学生发言,当我站在讲台上,听到我的声音被放大,我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喜欢代表别人发出声音,为什么喜欢权利,因为你的声音可以盖住所有的声音,可以压倒所有的吵杂,尽管那些人也许不会同意你的观点,但你拥有权利,他们的声音就会被完全淹没其中,不被人们所察觉,这种优越感会让每一个人迷恋上,就像你手中拿着一个烧热的熨斗一样,什么都能熨得平平整整的,那感觉真是舒服。”
“我当上了日月神教的教主,将东方不败那个不男不女的妖怪亲手杀死,他死的时候对我说,孩子,你好糊涂,就算你不杀我,这教主的位子,我也早就坐的腻了,迟早会传给你的。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她虽然性情乖戾,但却是真心实意,将我当成继承人来培养。”
“他求我不要杀掉杨莲亭,只废掉他们的武功,逐出黑木崖,但我怕夜长梦多,却最终还是将他二人剁成了肉酱。”
“数年来,我整治日月神教上下,如今武勋之强,早已天下第一,就算是少林武当,也俱不如我,嵩山、华山,那就更差得远了,我当初只是自保,才夺取这位子,但一旦有了权利,为了保留下来,却也不择手段,杀了不少人命,我与当初的东方不败一样,都是迫不得已,才当上这个教主,当享受了其中好处之后,便自然不愿退位,,大权在手,生杀予夺,自然而然的会狂妄自大起来。我听了无数的阿谀奉承,反而想再进一步,一统天下,当一个皇帝。”
说道此处,她转头看一眼岳不群的尸首,叹息道:“这本是一个世上最庸俗的陷阱,我本来鄙视杨莲亭弄出那一套肉麻歌功颂德的规矩,但我一夺得大权,坐上了教主的位子,却也很快改变心意,重用上官云那般阿谀之才,比之先前他治理黑木崖时,更犹有过之,现在想来,当真可笑的紧。”
齐御风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叹息道:“我听说人长大了,都会变成自己原来最讨厌的样子,是这样么?”
东方不败略微一怔,随即道:“或许是吧,无权无势之时,人人都以为自己高洁雅量,洒脱不羁,但真正沾染上权力这毒药,却丝毫不恋栈其中的,倒的确是不多。”
随后她指着岳不群的尸首,叹息一声道:“倘若我再执迷不悟,便也跟这丑态百出、丧心病狂之人。又有什么区别?所差的,不过一个武功高些。一个武功低些罢了。”
齐御风听闻之后,一挑拇指赞道:“你能这般想。那就再好不过。”
东方不败苦笑道:“就算想不通又有什么办法,我方才拼尽力气,谁也没帮上一把,人非圣贤,岂能弄得满天下都是仇敌,此时我内功尽失,怕是几年之内,也不中用了。”
齐御风听到这话,凛然一惊。忙道:“且小声些,莫让他们听见了。”
东方不败不屑道:“便是我说我内功尽失,有东方不败四字在此,他们又敢如何?”
齐御风转头看去,却见方证,冲虚默运内功,对自己这边理也不理,当即心道:“此二人领袖江湖,其意虽然保守厚道。但却也稍缺乏了一些锐气,倘若不是他二人一味绥靖,这天下又岂能被什么左冷禅、岳不群等跳梁小丑闹到如此境地?”
当即两人迎着海上明月,久久无言。好半天,齐御风才说道:“我要走啦。”
东方不败皱眉道:“走,你还能去哪里?”
齐御风道:“回去呗。还能干啥?”
东方不败略一错愕,道:“二十一世纪?”
齐御风点点头道:“不错。”
东方不败目光之中。突然闪出一丝激动的神色,颤声问道:“你还有这本事?怎么学的?”
齐御风笑道:“观棋柯烂。黄粱一梦,这划破时空的本事是这柄剑带来的,但却又只有我的内气才能激活,一直以来,我都有绝招未使,你知道么?”
东方不败见他手中长剑,如同秋水凝碧一般,她定了定神,才笑道:“恐怕使了那招数,你便立时便得回去,再来不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