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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一笑苦笑不得,说道:“不做,不做,我这人好吃懒做,生平最是好逸恶劳,而且我这人杀过的秃驴,没有八百,也有一千,怎么也修不成佛了,你让那劳什子大师,爱见不见,不见我们便走。”
齐御风却听得有趣,问道:“有木匠活么?不是木匠活我就不干了。”
那人知道齐御风是法王亲自认定的佛教护法之身,对他谦恭尤甚,当即道:“如此劳动护法金身,实在克不敢当,但卓千寺中,素来有此规矩,却也不能打破。”
齐御风休息了一日,正闲的无聊,当即道:“如此让法王好好休息,我去陪你做工。”
他心中纳闷,也打不定这老家伙出的什么鬼主意,当即起身,那僧人告罪一声,领着他走出客舍,到了大殿之中。
那大殿之中早有个老和尚等候,见他到来,上前行礼道:“卓千寺中,无劳不已成活,千载已成惯例,护法此来,千里迢迢,还要劳动大驾,实在惭愧。”
齐御风心道这几个和尚念经念得呆了,编个瞎话都编不圆,那个波巴拉杰不就好端端的坐在屋子里享福,却也没看谁让他出来干活了。
当即他微微点了点头,那老和尚拿出一张木条,细细观看,齐御风不懂藏文,却也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意思。
那老和尚看了一会儿,说道:“护法从中原而来,乃是人杰地灵之所在,必通花草之道,今番我这寺庙之中,草木虽盛,却肆意乱生,护法可否指点一二?”
齐御风捏了捏下巴,思索片刻,问道:“是插花还是园艺?”他寻思着这些活,还是在幼儿园的时候陪小女生干过,长大了之后,可从来没有这般闲心。
那老和尚微微一笑道:“大师有言,但凭随心,无所不可。”
齐御风当即点点头,陪着那和尚到库房领了一把大剪刀,走出殿外,心道莫非这老和尚要从修剪树木中想看我的剑法如何?
当即他走到一颗树前,转了两圈,三砍两砍,削下了不少树枝,又看一看,觉得甚不满意,当即左削右剪,将这一颗树削得规规矩矩,这才作罢。
接着他又走到一处花丛,但见一丛花树映水而红,灿若云霞,于是便将花草剪枝削减,只留下几枚大枝,花朵,其余残次,均舍弃不要。
他本来对草木之道并非擅长,但削完那棵树之后。觉得甚为呆板无趣,却也不能后悔重来,这一次便按照色彩远近,依次搭配,其中要义,便是以独孤九剑之道,自然而然而为之,在色彩搭配之上,蕴藏了不少剑法之中的变化。
他做完之后,甚为满意。心道。这一剑由浅入深,急转而下,然后三波三折,如果有人能依照这红色花朵的方向比划。便可领悟出我这一套剑法来。只可惜自己就算看的出来。但眼见若是有人,就跟他讲解也讲解不明白这其中蕴藏着的想象和无穷的变化,。天下更无人能从这摇曳的花枝之中,看出什么变化了。
他本来这一年乍登得大位,天天所遇见的人无不敬仰,就连五散人也视他为倚重,对他期望甚大,可万万料不到,千里迢迢跑到这山缝的小寺庙中,却被人当成了伺弄花草的花匠。
不过他这一年多,到处杀人放火,捅刀子暗算,眼见这庙中和尚,几乎都不会什么武功,却也是难得的休憩之机,一颗心便也渐渐平定了下来。
当即他修花剪草,锄地弄石,忙得不亦乐乎,心道如果常人能在这乱世之中,得这样一个职位,倒也算幸运了,只不过自己还有大事要做,这日子却是长不了,当即忙碌一天,将这寺庙之中花草搬弄一遍,又去谷中寻了些花草种植了进来,登时这寺庙之中焕然一新,五彩缤纷,就连他自己,也觉得颇为得意。
临到晚饭的时候,那老和尚看见他犹自在琢磨花草,便笑道:“护法大人这花木之道当真高明。”
齐御风看见他过来,便回头道:“高明在那里呢?”
那老和尚本来只是随意恭维,听到他反问,便怔了一怔,随后道:“今之布局,高树与低树俯仰生姿。落叶与常绿相间,自然和谐,堪称构思巧妙、巧夺天工,护法所修剪过的草木,起伏、曲折无不顺势而为,所谓能顺木之天,以致其性,如果不是豁达之人,断然不能有如此造诣。”
齐御风微微一怔,心道这老和尚好厉害的眼光,虽然他不会武功,却一眼便能看出我剑术之中的道理,便点头道:“大师谬赞了,我不过随意修剪而已。”
那老和尚微微点头,感慨的拍了拍面前的大树树干,说道:“如果觉得那里不如意,便剪掉那里,实在是取了这颗树的性命,绝非护法的为人处世之道。”
齐御风听到这里,陡然心中一动,便笑道:“如今我中原群雄遍地,蒙元不日便败,如今吐蕃归附,也是顺势而为,断不是逆流而上,值得一赞。”
那老和尚听他这般说话,脸色一变,微微低头道:“老僧告退。”说罢提足便走。
齐御风眼见这寺庙四四方方,中间一颗大树,心道这却是个困字,所谓“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难道这波巴拉杰想要三年之后再见我?
他心头觉得不爽,当即不再思索,提着剪刀,嘴里哼着小曲,便自去吃饭。
等到饭桌上,韦一笑见到他一身泥土,便笑道:“傻小子,给人家卖了一天的苦力,感觉可好?”
齐御风满不在乎道:“有时候杀人杀累了,干干农活,也是好的。”
他这句话说的故意大声,让门外的和尚听到,当即有几个通悉汉语之人,身形不由得一抖,向房中略有些恐惧的望去,齐御风微微一笑,也不多话,起手吃饭。
那韦一笑见到他这一句话如此刚柔并济,也是微微一笑,当即吃起饭来。
又过一日,齐御风起床信步而行,心道还有几处花草尚为修剪,可得用什么风格,这有几处古老的藤萝,盘曲嶙峋,甚是一副好画,可是这墙面方方正正,景致不深,层次不够,两边无所依傍,不能做到隔而不隔,界而未界,却不怎么好看,不如将这墙掏几个窟窿,使藤萝之后便是墙后的红花绿草,这才美妙得多。
当即他念叨着“小锤八十,大锤一百”暗暗计算着这寺庙该给自己多少工钱的时候,那老和尚却过来道:“护法,你认为这墙后当如何装饰?”
齐御风惊讶道:“你也看出我要动这墙的心思了?”
那老和尚微微一愣,摇头道:“并非,只是今日大师传下令来,却是求护法留一墨宝,不知护法是要在这墙上留下什么,您是擅长作画,还是写字。”
齐御风摇头道:“你这处景观,殊不好看,不如将这面墙拆了,作画写字我都不擅长,最为擅长拆墙,如果你们人手忙不开,我倒是可以代劳。”
那老和尚摇头,惊惶道:“这寺中一砖一瓦,都是文成公主入藏时候传来,殊为珍贵,怎么能一拆了事,此事万万不可!”
齐御风手舞大锤,摇头道:“按照我们中原风水之说,这四面围墙,如不留一通风之地,寺内难免生出许多事端,若想趋吉辟凶,还是将这墙砸了的好,至少得掏一个窟窿,那才吉祥,我看你在佛门中的地位也没我高,不如就听我的,咱们在这掏一个壁橱……不是,咱们拆一个窟窿通风,你看如何?”
第六十六章凭轩但吟溪山赋
老和尚见到齐御风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急忙上前拉住他,大声说道:“不能砸,不能砸啊!昨日护法已将这寺中花草整治的巧夺天工,建寺近千年以来从所未有,足够足够,今日却不必麻烦阁下了。”
齐御风摇头道:“此所谓白璧微瑕,若是他日有方家看见我的手艺,未免嘲笑于我,你既然说但凭随心,无所不可,出家人不打诳语,怎么今日却说话不算话了呢?”
那老和尚摇头叹息道:“大师是让你伺弄花草,并非修缮房舍,这墙若是砸了,花哨倒是花哨了,岂不失佛门厚重之气。”
齐御风摇头道:“我看你们藏边一带,这风气本就与中原不同,中原寺庙里,还没见过这般爱伺花弄草的寺院,不如就破例一回,图个完满。”
那老和尚听他一阵抢白,也不辩驳,只是按声叹气,紧紧的拉住他的手不放。
齐御风与他僵持了半天,才道:“那你让我写些什么?”
老和尚一听之下,大喜过往,连忙招呼人送来笔墨,对着齐御风笑道:“但凭随心,无所不可。”
齐御风又听他说这句话,当即心道,等会我在这墙面上,给你画一个小乌龟,看你还假装豁达自然不。
当即有僧人上来伺候,磨好了松烟香墨,齐御风抖擞精深,安腕运指,屏息凝气,拿起湖州银镶斑竹极品羊毫笔,上前便要一点,可是他思索一会儿。但见此地安宁祥和,鸟语花香。外有一大湖,清澈见底。宛如他住过的桃谷一般,当即也不忍煞风景,真的画上几个面团乌龟,便写道:
梦者之国,有此一谷。
繁花盛开,杨柳清拂。
沃土千里,滋养万物。
碧水清盈,沁人心腑。
春风不倦,莺歌燕舞。
圣洁之池。纯净如初。
伤者自愈,逝者复苏。
起死回生,不足胜数。
这最后两句,却是他听说这波巴拉杰大师擅长医药,多为牧民治病救人,不收诊金,所以才写上几句恭维他的话。
那老和尚见到他笔力苍劲有力,笔锋甚健,当即不由得接连点头。捋须道:“好,文虽浅白,但这书法却端的不错,少年人有这份笔力。当真难得。”
齐御风白他一眼,心说咱也也算家学渊源,曲非烟教出来的字。又能差到那里去?
他知道此地唤作溪山谷,当即提头写下《溪山吟》。三个字,而后心中兴致一起。心说你说我文字浅白,我就给你来点字多些的,又望向另外一侧道:“这还有一堵墙,不如我便一并帮你写了。”
说罢他提起笔端,沾了沾墨,上前凝思半晌,那和尚犹自观望他先前在粉墙上留下的字迹,像是若有所思,却是也未曾阻拦。
齐御风架子摆将出来,掌成虎爪之形,指运擒拿之力,一把抓起笔杆,龙飞凤舞般写道:
溪山第一溯珍川,渠水潆回出白泉。
文成书留真诰迹,活佛屐印绿峰巅。
烟笼稠树千章合,霜染枫林一色鲜。
赤石片帆风百里,豪情遥寄复中原。
这句诗前两句是咏物,后面两句却是将这寺庙与波巴拉杰大师夸赞了一番,同时在最后一句诗中,也点明了自己要驱除鞑虏,恢复中原大好河山的志向。
这时那老和尚回头一看这四句,却不由得微微一怔,心中叹息一声,久久不语,半晌才微笑道:“我们密宗所学,向来珍视内心的平静,看来尊驾虽然久经战火,却依然能一向专念,一向专修,心无杂念,尚有闲暇修习这书词之道,看来当真能者无所不能,老僧佩服,佩服。”
齐御风心道老子明明就是抄袭,你不知道罢了,当即回头淡淡笑道:“若非不为了过上这等每日吟诗作对,无所事事的生活,我等又何必征战不休,要将鞑子赶出关外,恢复昔日汉唐的雄风?眼下中原战乱不休,早一刻天下太平,这百姓就早一刻安乐,免受这流离之苦,还望波巴拉杰大师早做决断,只要大师与我结盟,吐蕃归附西凉一脉,我保证从此西北一地,便太平无忧矣。”
那老和尚听到这话,微微意动,随后神情却又淡漠了下来,像是不知如何表达是好,齐御风微微一笑,转过头去,又提起笔来,又沾一沾墨汁,随手在墙上写道:
王气沉江秋月没,胡笳隔水北风隔。
苍天有意误黄炎,忍驱饥卒拼一搏。
剑光寒映江潮起,愿留史事千古歌。
护国安邦惩奸恶,道法自然除心魔!
那和尚见他劝阻自己尽量让波巴拉杰大师出关,当即也不好多说,眼见他一句诗比一句直白,居然不言及风光,直说战事,不由得皱起眉头,当即看他一字字写完,不由得故意打岔道:“这前几句甚有古意,只是这最后一句,‘护国安邦惩奸恶,道法自然除心魔!’似乎并不怎么连贯。”
齐御风摇摇头道:“要的就是这两句,前面六句反而是凑字数之举,难登大雅之堂,不足一观,方丈,你说这护国安邦,是不是我辈应做之事?”
那和尚见他问及,只能摇头不语,当即任由他而去,叹气一声,转身而走。
而齐御风身边陪着两个僧人,却不也不好随便走开,只能任凭齐御风吩咐,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齐御风想到些什么,便在这寺庙之中的粉墙之上,大书特书,他字迹虽然不算难看,但这尽千年的古刹,从未有人在这里写过什么,一时间竟然都是他的笔迹,却也有些大煞风景。
当即这寺庙之中的不少年轻识得汉字的和尚。索性都排开阵势,出来一处一处的观瞧。小声加以品评,齐御风一边凝思苦吟。一会儿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