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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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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鸾哑然失笑。

    迟衡纠缠着非让他说。

    颜鸾笑够了,拍拍他的额头:“你傻啊,要是别人敢在河边那么对我,早被我踩死了——别以为是你擅肉搏、劲大才把我压下的,哼,你呀,有时候真让人生气。”

    迟衡笑了。

    半天又皱眉:“可你还是没说,我想听你说。”

    颜鸾顿时起腻了:“这有什么好说的!赶紧起床,等我回来慢慢说!”说罢要起身。

    迟衡压住他的双手双脚,从衣裳里掏出那支红珊瑚:“这是我在矽州为你买的,随身带着,要记得我。看见红珊瑚就要想我一遍,早晨一遍,晚上一遍!”

    颜鸾笑着将红珊瑚放进衣袋里。

    磨磨蹭蹭到了长流河边,扁舟悠悠,河畔有一株桃花开得极艳,映在水里,如云如霞十分好看。眼看颜鸾要上船,迟衡伸手折了一支桃花,当着其他将领的面递给他。

    颜鸾笑了一笑,接下来。

    迟衡望着扁舟慢悠悠地远去,到了河中央,一股激流涌下,旋得扁舟转了一圈。而立于船头的颜鸾站立不稳,只见那支桃花脱手而去,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入了水中。

    迟衡一紧。

    而颜鸾也立刻蹲下,似要用手去捞那流转的桃花,但那小舟颠簸得极厉害,大约无果,未几颜鸾站起来,冲着迟衡挥了一挥手,红衣映水如桃花。

    迟衡凝目看小舟摇到了河对面,看他策马而去。

    渐行渐远,渐至渺无踪迹。

    迟衡知道自己此行,不在于真正把安州攻下,而在于应付郑奕的命令而已,所以他行军不快,即使骑兵也与其他兵种一起前行。迟衡没有带温云白,而是另有一名知事随行。

    知事名叫景朔,原与温云白是一起的,皆为段敌的属下。

    初见面迟衡便想:原来是他。

    景朔生得出众,个子高挑,面容俊逸。眼睛细长,又喜笑,干净别致,往那里一站,不管是文职还是武将都爱与他说话。

    景朔与温云白不同。

    景朔性情极好,但处事坚定一点儿不含糊,对军中诸事极为熟稔,手下的将领早对他服服帖帖。

    有他在,迟衡根本无需操心军中诸事,只需行军就可,甚至行军都不带动脑子,听随景朔的安排就是。再者,迟衡心思根本不在行军上,他终日恍惚心神不宁,每每想到颜鸾离开的身影,心就很难受。诸位亲,情须放纵,文需谨慎,前面三章删减之处,或点作者有话说,或复制文案之址,此略去浮艳千余字。以前分别过很多次,没有这一次这般难受,成天都像有把锥子在锥着心一样。

    明明才分开一两天,就受不了了。

    一天醒来,睁眼还是半夜,迟衡披着长裳出了营地。

    泞州山峦连绵低矮,山峦之上,一月二十的月亮出奇的亮。迟衡仰望天空,看岁星与长庚星双星伴月,本都是极亮的,但今日看来,总觉得有颗星辰在闪烁,忽明忽暗,一片云过来,将一颗星星遮了。

    迟衡看得烦躁,回了营帐。

    一股烦躁涌了上来,不可名状的忧惧与惶惑的心情充斥心头,令他根本就没办法平复,想练刀,狠狠一刀劈下去,咔嚓一声,竟然是将一面军旗斩断了。迟衡收了刀,越发急躁,他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心头的郁结,越是无措心中的火越烧得难受。

    静夜里,他忽然听见急促的马蹄声。

    迎合着他焦虑的心情,那马长啸一声停下来,应是巡夜兵士将马拦下来了。很快,就是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声音随即响起:“我找迟中侯,元州急信。”

    “明日不行吗?中侯睡下了!”

    “这是急信,十万火急岑将军说立刻交到迟中侯手里。”

    听护卫还在阻拦,迟衡大吼一声:“废什么话,赶紧给我拿过来!”这一声在静夜里异常响亮,据说有半数的兵士被惊醒了。

    迟衡几乎是抖着手,狂躁地撕开了信,信中是庄期飘逸的字,但内容却叫迟衡心惊:岁星近日,将星有危,天有不测,勿向东行。

    而旁边,还有岑破荆朴拙的注解的字:迟衡,你千万别去东边不然有危险。

    一页,却重到双手发抖,只是愣愣地站着。

    不知何时,一只手过来将信拿走,安静了一会儿,景朔道:“迟中侯,星相多为谬误,岂可当真。”

    东行,惟有一人而已。东行的将星,惟有颜鸾。

    迟衡已不能说话。

    好半天才说:“令兵回转,去曙州,我宁愿是谬误,宁愿是谬误……”他重复着,每说一个字,肺部就像气竭一样稀薄难受,到最后心瞬间如撕扯裂开一样,那痛突如其来,撕心裂肺,迟衡承受不住一下子扑到在地。

    景朔急忙去搀扶,喝令使者:“站着干什么,叫郎中!”

    心口生生被撕成片一样,迟衡按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气,最后竟剧烈咳嗽开来,咳着咳着忽然一口血咯出,而后如掏心挖肺一样干呕开来。

    景朔急忙递软巾,郎中也仓促赶来。

    但迟衡根本就痛得翻滚开来,几个人也无法将他止住,最后护卫一狠心,往他颈弯处狠狠一个手刀下去,迟衡又吐出一口鲜血,终于晕厥过去。

    景朔焦急:“郎中,为什么忽然就这样?”

    郎中把完脉,疑惑道:“脉象,无任何异常。常人的话若是呕血,不说损肺伤气,轻的也必然气血逆脉息乱,再不济郁结胸胃,但终归是不至于……”

    饶是景朔性情好也耐不住了:“直说,该怎么办!”

    “先喝一碗热水。”

    都吐血了,你就一碗热水打发,景朔摁住心口那团气,缓缓道:“下去,熬一桶热水。郎中,你好好的诊一下,中侯一向身健体魄,无缘无故怎么会这样?”

    郎中忙活了一晚,末了也就是熬些顺心意气的草药。

    次日正午,迟衡才醒来,眼睛布满红血丝,按住心口,半天沙哑着嗓子道:“景朔,收军,去曙州,刻不容缓!”

    景朔一怔:“你担心朗将。”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刻鸣鼓,全军听令!”迟衡起身,虽远不如昨日那般山崩地裂,心口还在绞着痛,跳得很快,跳出胸腔一样的剧烈。他想见到颜鸾,立刻见到,立刻,马上,一刻也不能等待。

    “可是,咱们再快也追不上的!朗将骑的是千里马,就算你一个人,也是追不上的。”

    “我不是要追上他。”迟衡只是摇头,“我要去救他。”

    景朔一愣,怒了:“我知道你担心你恐惧,但行军能是儿戏吗?没有一个信报说朗将半路有难,就凭一张信口开河的星相吗?有事罢了,若是没事咱们这么仓仓促促回兵,进的是曙州,挑起的可是曙州封振苍和颜王军的战事!咱们在这里停上两日,有什么事再说!”

    “那就晚了。”迟衡深吸一口气,“回军,回长流!”

    景朔据理力争:“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一耽误安州的进攻,误了朗将的命令;二颜王军迟迟不到,将惹怒态势郑奕;三插足曙州,封振苍必然反扑。”

    “回军!”

 147一四七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初春的风极冷极寒;迟衡领着骑兵一马当先驱往长流,心急如焚;行军慢;回程快;很快他就赶到了长流。长流的水是那样急促,翻滚着浊浪。

    景朔站在迟衡身后:“别急;你昏厥的那天,我就已派出快马使者去追随朗将之行;有任何变故;他自然就回来汇报。中侯,既然咱们已兵临边界;想攻打也该好好想想;那是曙州封振苍的地盘。咱们是两万大军,不是两万熟了的稻草,能随便胡来。”

    迟衡抬起马鞭,凝望长流之水。

    他沉默了。

    因为心忽然不疼了,难道是化险为夷了吗?景朔的话,迟衡心中早就思考过,在一切未知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毕竟无论是预感还是星相,都是不可靠的。望着长流,那天翻滚的桃花在瞬间被淹没,情形历历在目,他缓缓地说:“将所有的校尉召来,有事商讨。”

    迟衡咯血的事早一夜传遍,对为何回来这里众人都心知肚明。听见召集令,众校尉很快围上来。

    迟衡站在恶水边,凭风而立,冷峻地说:“倘若我现在下令进攻曙州,你们当如何?”

    他没有回头。

    没有看众将领的脸色和交流的眼神,只听见窸窸窣窣的轻微动作后,一个校尉开口:“中侯,攻城乃是大事……”欲言又止。

    景朔冷静接过话:“将在外,途有所不经,城有所不攻。”

    众人都听他说。

    景朔继续:“既然是由中侯统领我军,我等自当听命,责无旁贷!再者,我们本是去协助太师攻安州,但是,若颜王军的主将有难,孰轻孰重,自然有别。”

    迟衡转过身来,有点意外,他以为景朔会不同意。

    景朔接着说:“只是,曙州进去容易出来难,我们只有二万大军,对曙州一无所知,要想击垮封振苍的重兵,可不是闹着玩的,更别说领着二万军在曙州的土地上为所欲为。”

    众人沉默。

    迟衡扫过众人,重复道:“倘若我下令进攻曙州,你们可愿听命!”

    冷风吹过长流河水,掀起一阵一阵的波浪,景朔缓缓地单膝跪地,而后第二个将领、第三个、第四个……寒风吹着冰冷的盔甲,众人声音齐齐:“中侯之命,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不多时,军队已被打乱重新划分,分作五支梯队,如锥形一样的队伍排列。虽然将士仍是这些将士,却像推到后被重新砌起的墙一样。迟衡将所有的头领也重新分派了一下,不似最初的每人领着自己的兵,而是骁勇的将领率在最前锋,沉稳的在最中间。如此一来,有条不紊的行军,立刻变成锋利的征战军队。

    迟衡从未有过的冰冷和僵硬,强硬到不容抗拒。

    所有将领领了任务,原地待命。

    寒风簌簌。

    迟衡站在河边,他望着前方一记快马奔来,他忽然心口又一痛。看着那快马到河边,招了一叶渔舟,往这边过来了。景朔站在一旁,没有去搀扶。迟衡转身,难得笑了一笑:“景朔,你说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景朔沉默。

    快马上岸使者翻身跪地,面色如乌:“报中侯、知事:朗将、朗将他……”

    景朔道:“慢慢说。”

    使者平息了一下,面露焦虑悲伤:“报中侯:末将探得,三日前,朗将路过曙州的裂云郡的裂云峡时,落入陷阱,不幸被俘,至今仍在裂云城内。彼时,朗将同行还有二人,其余二人均已遇难。”

    一刹那,迟衡天旋地转。

    不知过了多久,迟衡重新将目光投注在水,长流水已经成黑色。他握拳,将手指掐入掌心,慢慢地说:“裂云郡,不是封振苍的地盘?”

    裂云郡,是州中之郡,说是郡,他远远够不上格,顶多是一个小县。

    整个曙州曾是封家先祖的封地,但裂云郡不是。

    因为裂云郡的首领葛氏,极为骁悍,裂云城的民风亦很是彪悍。从有封地开始,就曾对裂云城展开过长达十数年的争夺,未果,且劳命伤财。鉴于裂云城也从不越雷池一步,后来就约定俗成,互不干涉。封振苍也谨遵祖训一直都没有将裂云城收复。

    当下裂云郡掌权者为葛无泽,与颜王军无冤无仇。

    颜鸾当初会走这条线,正因为那不是封振苍的领地,行走起来也安全。再说颜鸾走过那么多次,怎么可能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错了呢?如果葛无泽想要挟,倒是不怕,可是,一连三日都过去了这消息才传出来,摆明了葛无泽是不想让大家知道的。

    葛无泽到底想要什么?

    “景朔,葛无泽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为难朗将?”

    景朔沉思良久,缓缓道:“如果一定要说理由的话,若干年前,朗将的兄长颜王曾奉命击杀过葛无泽的父亲,那时,应该是十二年前了。”

    一股凉气涌上,迟衡知道他该冷静,可他无法冷静。

    迟衡立刻命使者前去与封振苍联络,看能否放此两万颜王军入境;另一边派使者去裂云郡的中心裂云城,与葛无泽交涉;三则全军则立刻顺着泞州边界行军,到距裂云城最近的边境之地等候命令。

    不提迟衡率军日夜兼程,且说消息传到元州,梁千烈和段敌当即部署,领兵来援。只是初春多雨,多处遇洪,行军甚难。

    且说使者到了裂云城,当即被杀。这消息一传回,迟衡攥紧拳头,背后发凉,又派个一个使者去。在这期间,迟衡前前后后共派了三个使者,但去一个被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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