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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业望着一拨又一拨的乾元军兴叹,血战之中,兵士越打越少。
而赫连德业一直祈盼的从北而来的郑奕援军却迟迟不到。
原来,迟衡早领兵切了旌塔城通往金云山的路,乾元军和郑奕军援兵纠缠在半路厮杀。因为雪战,双方都没法施展开,所以谈不上损失惨重,但援军却延误了绝佳的援助时机。
赫连德业的驻军就这么生生被耗干,终于收兵守关。
谁知收兵之后,容越和岑破荆彻底连在一起,攻势更加凶悍肆无忌惮。关口哪里经得住几下攻,不多时,云梯连弩战车统统都上来了。赫连德业眼睁睁看着金云山关口被攻塌,救之不及,跌足长叹,坐以待毙。
攻下金云山,容越和岑破荆没有多加流连,迅速回军与迟衡汇合,三军合璧,正好将痴缠的郑奕军援兵一网打尽,顺手劫了兵粮兵器无数。
金云山的东北方是翡林。
翡林的主将是蒲邈,蒲邈自恃兵马多粮草足,又倚仗地利,十分轻狂。其时,宇长缨多次发信让他随时注意金云山动向,以免金云山失守、翡林悬空,但蒲邈并未用心,依旧我行我素。
迟衡的攻击如迅雷不及掩耳,等蒲邈发出援兵时已失了先机。
而且因他的轻敌,援兵也非强兵强将,被迟衡半路一挡,援兵的将领六神无主,所以眼睁睁看着金云山沦陷。
蒲邈懊悔不已,这才手忙脚乱地想如何加紧防备。与金云山攻击的同时,梁千烈早就一马当先将翡林狠狠侵扰一番。而夺下金云山后,容越、岑破荆、迟衡三人率军马不停蹄赶往翡林,四支悍军呈围攻之势,将翡林围得水泄不通。
坐镇旌塔城的秦汝铮和宇长缨听了消息,面色如铁。
秦汝铮当即要发军去援,宇长缨却说不可,因为一则翡林之灭势不可挡,二则旌塔城一出兵,反而正中了迟衡的计策。不如,加兵固守翠子峡,作为旌塔城的屏障,同时像郑奕军发出救援急报,虽几十万大军在此,但如今已是被人一网打尽之势。
不提这边如火如荼。
就说郑奕得了求助信报,惊讶于乾元军迅疾的同时,急忙令大将军胡洞率数万大军救援,但半路却又生事端:原来坐镇曙州的纪策早有准备,令霍斥及池亦悔等将领领着数支曙州劲军横空出世,将胡洞截在半路,在玢州和曙州的边界又是一场纠缠之战。
而郑奕得了被阻的消息,又令飞将军丘镇海为将,率援兵试图从开州入玢州,但其时已是半月之后。
纪策的阻截,和迟衡攻击遥相呼应,分毫不差。
不提郑奕鞭长莫及。
且说翡林在围攻之下终于血干而亡,城破兵溃,蒲邈仓皇而逃。迟衡率军长驱直入,但并非止步,反而加快行军,以奇迹般的速度追至翠子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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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翠子峡与旌塔城相隔不远。
翠子峡是旌塔城的天然屏障;翠子峡在,则旌塔城在,攻不下翠子峡,压根儿就到不到城下。寒冬腊月;翠子峡高峻险要,坚冰如石。岑破荆容越见了,忍不住叹;此处真是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是想强攻就能攻下的。
迟衡仰望翠子峡;也心生喟叹。
但他岂能兵止于此?既然宇长缨能夺下,乾元军就能夺下。迟衡才生出这个念头,岑破荆回过头来说:“一个法子不能用两次;从外部很难攻击,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能让他们祸起萧墙?”
奸细也不是信手就能拈来的。
迟衡没发话,一直随军的左昭发话了:“如果迟将军愿意出手,这事也不难办。”
左昭的法子比较毒,让迟衡给宇长缨写一封信,就云里雾里写几句,无非思念询问,然后曲折递到秦汝铮手里。宇长缨曾是谁的人,乾元军郑奕军两军将领皆知,由不得秦汝铮不提防。
沉默之后迟衡还是执笔。
落笔飞快,笔触干劲有力,左昭念一句,他写一句,唯独写到“思甚”二字时轻抹了一笔,像无意间划过一样。这种捅迟衡自己心窝的计策,左昭念着也觉得有些不忍,反而是迟衡,越写越平和。
写完之后,迟衡说:“左昭,你再准备些信物,多刺激秦汝铮几次。宇长缨这人性格傲气,易起争执,不怕他们吵不起来。”
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头挖不倒。
迟衡这一招离间并非一剂就灵。秦汝铮不糊涂,接了信函他首先就觉得这是个离间之计,宇长缨绝不可能背叛。不过转念一想,还是交到宇长缨手中的好。宇长缨接了信,脸色大变,看了好几遍,将信生生揉碎。
一次两次,秦汝铮发现宇长缨的动作特别大,每次都跟暴怒一样。
旁边有人看不惯宇长缨的张扬,尤其是从翡林逃到旌塔城的主将蒲邈,因为他的疏忽致使援兵不及,先失金云山后失翡林,宇长缨气得将他大骂了好几顿。
蒲邈心中有气,又嫉恨宇长缨青云直上,少不了在秦汝铮说几句宇长缨的坏话。三人成虎,秦汝铮遂多次询问宇长缨,甚至直接探问他和迟衡之间的私事,担心余情未了。宇长缨果然激怒,直斥秦汝铮多疑。
二人不欢而散。
宇长缨洞察如炬,知道谁在耍背后阴招,回头又把蒲邈训斥了一顿,说他鼠目寸光,因此蒲邈更加与他格格不入。
除了离间的信函,迟衡还多次给秦汝铮送去了挑衅的信,说他胆小如鼠不敢应战。而宇长缨则劝秦汝铮置之不理,免得落入陷阱,现在天寒地冻,只要郑奕军不出战,乾元军压根儿没办法。
如此几天后,在翠子峡的乾元军后兵士就跟雪消了一样,悄然不见踪影。
怀恨在心的蒲邈再度进谗,说是不是乾元军得了什么消息,所以瞬间转变战策——这意思直指宇长缨。秦汝铮心中动摇:宇长缨本就是郑奕钦点的军师,之前一直没有随军过,秦汝铮和他并无深交,一旦有了嫌隙,则见风就涨。
且宇长缨生性强势,和同样强悍的秦汝铮并不那么融洽,二人因此争执越来越大。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终于有一天秦汝铮爆发,说一定要为翡林、金云山之耻报仇雪恨,绝对不愿意再当缩头乌龟。所以,当迟衡忽然领兵来翠子峡叫阵时,秦汝铮竟然亲率重兵引马跑来对阵。
迟衡暗自欣喜,与秦汝铮阵前交锋。
单挑时他留了一手,与秦汝铮战了个不胜不败;等两军交战时,他故意令乾元军兵士怯阵,不多时就退了下来;且令容越岑破荆等按兵不动,不要露出真实阵容。秦汝铮很是高兴,他第一次与迟衡交锋,发现无论迟衡还是乾元军都不如想象中那么凶猛。
后来又几次争战迟衡都败下阵来,就歇了几天。
其时已近十二月上旬。
秦汝铮越发高兴得不像话,蒲邈跟着小人得志,少不了对宇长缨冷嘲热讽,说都怪他一直强调乾元军的厉害之处,害得郑奕军一直保守应战,不然,翡林和金云山早就夺回来了。
宇长缨直斥他无知。
至此,知道乾元军不过尔尔,秦汝铮的心思自然是渐渐偏向攻击了。蒲邈本来也是悍将一名,并非只会耍诈的无能小人,见情势松动,便自动请缨要去守翠子峡,以报翡林被灭之仇。
宇长缨一见此情形据理力争,说坚决不能出战。
他越是如此,秦汝铮就越是起疑。非但秦汝铮了,就连底下的其他将士也都对他颇有微词。在蒲邈的坚持之下,秦汝铮将蒲邈派到了翠子峡。最末,宇长缨几乎是咬住口中的血说:“如果失了翠子峡,旌塔城必毁无疑。”
这一句惹得秦汝铮大怒:“旌塔城有我在守,也是坚城一个,难不成我们连一个城都守不住。”
二人相争已经至此。
且说隔了没几天,迟衡只领了一支军就开始挑衅翠子峡。蒲邈早就想一雪前仇,领军来战。迟衡这一次却施的是纠缠战术。就像那捞月的猴子一样,一个连一个,最底下那个猴子不慎,就都给勾到水里去。
所以蒲邈出战的人数越来越多,赢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他也越来越骄傲。
终于在一次正面激战中,蒲邈率领了翠子峡的大部分兵士出战,以为可以一举歼灭迟衡时,忽然间擂鼓大作,容越、岑破荆、梁千烈同时领兵爆发,一举将他的领军覆灭。而后就是烈火猛攻翠子峡关口,翠子峡已失多半将士,主心骨全没了,兵士一看,关下的乾元军兵士如潮水一样,迟早要将这么冲垮。
兵贵士气,翠子峡士气全无,半日猛攻之后,迟衡一刀当先将翠子峡拿下,而就在此时,闻讯而来的旌塔城援兵也正好赶来,双方又是一场激战。乾元军兵士早就在翠子峡郁结已久,好不容易得此机会,个个都战得卖力,气势冲天。
激战之后援兵被击退。
迟衡坐在翠子峡上,望着已打得疲乏的容越,调笑说:“终于拿下了这块硬骨头,还有劲没?”
容越眼睛一横:“我累是一会会儿的事,缓过来劲头比牛都大!”
宇长缨猜测得对,失去了翠子峡屏障的旌塔城就失去了六层防御,而乾元军四个最骁悍的将领均集结于此,岂是一般的凶狠。秦汝铮自恃旌塔城坚固,宇长缨却知道,迟衡攻下的坚固的城池无数,多少城池固若金汤不也被他拿下。
因此,宇长缨少不了说上两句。
秦汝铮自知失策,但人皆有自负的一面,他知道是疏忽了,转念一想却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比如宇长缨一直固守,导致郑奕军连失先机,所以反唇相讥。
宇长缨气得不像话。
二人比以前争执还要多。兵临城下,宇长缨这一次反而主张出战攻击,因为郑奕军的兵士充足,乾元军兵士连连外战已经疲乏;而秦汝铮主张防守,保存兵力,因为他对如乌鸦一般的乾元军兵阵心生畏惧,同时,急向郑奕求援——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望穿秋水的支援被纪策拦在了半路,前行不得。
他们一争执,就便宜了迟衡。
左昭连施计策,容越的布阵层出不穷,迟衡和岑破荆秉承以前的迅猛攻势。秦汝铮不出,反而给了乾元军喘气的机会。等秦汝铮真的出征时,迟衡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灭一双,生生把秦汝铮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再坚固的城池也有被捣毁的一天,何况是迟衡这种捣毁一切的粗蛮攻略,只瞅着了旌塔城西北角这一处攻,压上全部兵力,连续五天五夜没有停歇,终于西北城角的城门轰然塌下。
这一塌,乾元军欢欣鼓舞,潮水涌入。
迟衡一马当先,一把大刀劈开浑沌乾坤,所到之处见者战栗。乾元军个个都是猛将,手起刀落,比悍匪还骁悍,恰此时,天降大雪,鲜血四溅,一时间白雪染血触目惊心。
好一场征战杀伐,迟衡最终一刀一个杀出一条血路,在旌塔城的中央,他看到了离别不久的那人。
宇长缨在白马之上,目光木然。
他也射箭也杀敌身上沾满鲜血,但他挽不回颓败之局势,一个一个兵士就葬身于此处,他自己也困在城中无法逃脱——宇长缨看着与容越厮杀的秦汝铮,心想本来可以败得不这么快的,可惜,可惜还是败了。为什么?因为秦汝铮自负?因为蒲邈愚蠢?因为郑奕军的兵士不如乾元军兵士强悍吗?宇长缨捂住胸口,有鲜血似要涌出,他只知道壮志未酬,恨,不甘心,还有生不逢时的痛!
宇长缨愤然举起手中的武器甩向了兵士,而后骏马奋蹄试图突出重围。
哐的一声。
宇长缨的武器被震了一震,打偏了,回头,是曾经“救”过他的岑破荆,一刀阻了他的攻击。
宇长缨扯马绕行,试图越过层层叠叠的尸体,在骏马高高跃起的一刹那,一声长啸,骏马跌落在地,宇长缨就地滚了几下,等站起来,后方,手执兵器快马如垫的容越追了上来。
宇长缨绝望了,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向前走。
一把大刀横在眼前。
宇长缨抬起头,对上了迟衡熟悉的峻刻的脸庞,以及深不见底的眸光。那双眸子,曾经温和,曾经戏谑,曾经茫然,曾经失明,曾经在复见光明时迸射出仇恨,但此时,只有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愫。
宇长缨慢慢地坐下来。
白雪皑皑,很快覆盖了尸体,也覆盖了他华丽的衣裳,他望着眼前冰冷的乌黑的大刀,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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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二六三
【第二百六十三章】
迟衡当即给麻行之和扈烁部署过年后的事宜。麻行之继续征战栎州;扈烁不用回笪笪州了,与缙州州牧杨略一起回去,巡军点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