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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衡被逗笑了。
钟序把迟衡的肩膀擦了一擦,仔细温柔:“我要离开夷州一些日子。”
“啊——”迟衡嘶哑的喉咙终于发出了声音,“你要去哪?元州?你不是才回来吗?”一个一个都要走,这是撞哪门子太岁了。
“死太守的调令下来了,上边让他去元州。还不是看元州新夺下来,让他早早去抢功劳。左昭让我送死太守上任,借机与朗将商议两军合并的事。”钟序停了一停,“合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反正时间短不了。”
“元州?他要去祸害朗将?”
“你就惦记朗将!”钟序恼火地瞪了一眼,后幸灾乐祸说,“听说,那个朗将脾气可不好了,不要说一个破太守,再大的官他都不屑,保准把太守折腾得妥妥的,哼。”
迟衡心乱了。
每次见面都那么仓促,真不想分开。迟衡抓起钟序的手放在脸边,眷恋地蹭了一蹭,手指修长,肌肤的触摸那么舒服,渴望长长久久的依偎。迟衡将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亲。亲完后,抬眼看钟序。钟序的脸上飞得极为可疑的微红,即使没有白衣映衬,依然很俊。
迟衡心剧烈一跳,悄声地说:“钟序,我有悄悄话和你说。”
钟序弯下腰,凑到他嘴边。
迟衡飞快地亲了他的耳朵一口,钟序腰顷刻挺直,脸瞬时红了:“你……岑破荆就在外面呢。”说罢,眼珠子往外一瞟,见无人,飞快地俯身回亲了迟衡一口。
双唇相触,柔软如棉。
“别和谁勾三搭四的。”钟序在他耳边警告,“否则,回来我一个都饶不了。”
“哪有谁。”迟衡哭笑不得。
两人正说着呢,就听见一阵喧哗声,很快进来一个人。
迟衡一看,窘迫了,来人是辛怜。辛怜与平日不同,今天盛妆打扮过,明眸红唇,且娇且嫩,一身浅红色的裙子,随风轻扬。虽没有倾国倾城貌,亦是窈窕动人。缓步而来,引得一群黑狼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辛怜进来,对着迟衡深深一拜。
迟衡起也不是说也不是:“辛姑娘,何必如此大礼,请恕我身体有恙,不能起来。”
“迟大哥,你的伤不要紧吧。”辛怜直视迟衡。
迟衡支吾没回答。
见这两人欲说还休脉脉含情的样子,钟序不悦地回答:“轻伤,要什么紧,辛姑娘是来和迟衡道别的吧?可得快些,马上就得起程了。”
“多谢钟大哥,就是特来问候一声。”她眼窝浅,说着又清泪满眶。
“道别?你去哪里?”迟衡讶异地问。
“辛怜将追随太守一同去元州,这一去,不知几时能再回来,特此来与迟大哥道别……”
“可是,我已经和左副校尉说过,他说你可以不必跟着太守的,辛怜姑娘,左副校尉没有和你说吗?……”迟衡失声地说,难道左昭食言了?
“多谢迟大哥好意,我意已定。”辛怜勉强一笑,这一笑,有惘然,有惆怅,更多的却是百折不回。
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迟衡半天才说:“你决定了,很好,小阙呢?”
“他睡着了,得午后才能醒来。”辛怜款款再拜,一颗泪珠从杏眼里滚落,“以后,小阙就烦劳大哥了,辛怜就此谢过。迟大哥……”
一时悲抑,难以言表。
迟衡怅然地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一旁的钟序不悦道:“辛姑娘,走吧,让太守等久了可不好,迟衡,我们走了。”
辛怜道了一声别,迈着纤纤步子离开。
在她离开刹那,钟序捏住迟衡的手狠狠地扭了一把,瞪了一瞪,转目又是依依不舍的含情,飞快地抽出手,终究一句话没有说,转身离去,离开了迟衡的视线。
好似石落水塘涟漪过去又是平静,迟衡趴在床上,许是药有奇效,昨天刺骨的疼今天消失了大半,动一动也不那么疼了,但他还是一点儿也想动,外面是七月天的燥热,在他这里,比寒冬腊月还凄惨。
中途,有黑狼送饭过来,他恹恹地吃完。
不多久,忽然就听见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一个黑狼的声音传来:“小破孩,乱跑什么,你迟大哥受伤着呢,别胡来。”
哐当,门被粗暴的推开了,旋风似的辛阙冲了过来扑在迟衡身上,哇的哭了。迟衡急忙抓住他的手,防止他碰到自己的伤口,也防他撞到硬床板。那个看守不住的黑狼挠了挠头,尴尬地说:“头儿,这破孩子,抓都抓不住。”
迟衡摆了摆手,黑狼摇着头把门给关了。
辛阙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抽抽搭搭:“大哥,姐姐走了。”
迟衡看得心疼。
辛阙见迟衡只躺床上,也不跟平常一样抱自己,遂可怜兮兮地抱住迟衡的手臂,愣头愣脑地只顾哭。哭着哭着,又自己爬上床,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问:“大哥,你受伤了?”
见惯了辛阙傻不愣登,没见他这伤心过。
迟衡心里一酸,勉强地侧了侧身:“来,躺大哥这里。”
辛阙很乖地躺进他怀里,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噎着:“大哥,姐姐说她要出去一阵子,得下个月才回来。”
迟衡拍了拍他的背:“要不了几天的。”
“是不是我吃得太多了?姐姐以前总说勉强够我们俩吃饭的,现在是不是不够吃了姐姐才要出去的?”辛阙泪眼汪汪。
迟衡好笑地擦掉他的眼泪:“谁说的,姐姐很快就回来,哭成这样不害臊。”
辛阙的鼻涕在迟衡身上蹭了一蹭,抽抽搭搭,想停停不住,眼皮却慢慢耷拉下来,十分困倦的模样。迟衡想起辛怜走时说的话,应是怕辛阙闹腾,所以给他喂了些好睡的药,这会儿药效又起了吧,真是让人……迟衡抱辛阙在怀中,一下一下地抚摩他的额头,抽噎声还没断,辛阙已经偎在他怀里深深睡去了。
迟衡就这么抱着辛阙,睡过了傍晚、睡过了华灯初上,睡过了夜未央。睡梦中,他仿佛看见漫天星辰缓过天际。借着星光,他试图看清眼前的路,却见那些星辰化作了一张一张的脸:岑破荆、钟序、曲央……还有好几张陌生的脸庞,星辰划过深邃的墨蓝色夜空,最后一张曳着红色的光华转瞬即逝。他拼命地呼喊着,那些脸庞微笑着、渺远着。
醒来时,迟衡眼眶涩涩的。
睁眼,怀里没有了人,窗外,明晃晃的烈日折射着炽热光芒。迟衡翻了个身,微痛,他豁然清醒,急忙扶着腰,却发现即使仰躺,屁股只是微痛而已。
他用手按了一按,腿伸了一伸,而后下床走了几步,痊愈了好多。
果然是那药膏的药性强劲。
迟衡欣喜地走出房门,刺眼的阳光照过来,他眯了眯眼睛。平日院子里总有黑狼训练,如今一人也不见。他纳闷地走了出去,走过曲央的院子时,大门紧锁;红眼虎的也一样,挂着一个大锁;最末一个,院外就听见刀声霍霍,迟衡推门进去。
黑狼阵队一排一排,不止有岑破荆的黑狼,也有迟衡和红眼虎所带的兵士。六十余号人,整齐威武,旗帜随风簌簌,仿佛即刻出征一样。
岑破荆惊讶回望了迟衡一眼,即刻正色,低声说:“怎么起来了,好了吗,先到我房里去。”
听着嘹亮的号令,房中等待的迟衡满心疑惑。
很快,训话完毕的岑破荆回来了,上下打量迟衡讶异道:“左昭说你要七八天才能下地呢,别硬撑啊,不行就先躺着。”
“好得不能再好了。”迟衡伸了伸腿。
岑破荆喝了一口茶,怪笑说:“打得不够狠啊,看来那些人放水了,搁我手里,十几下叫你这辈子都起不来。啊——你的蹄子别乱踢,诶,别以为我不还手啊……”一边说,一边玩笑似的勾住了迟衡的脖子。
迟衡一个擒拿手,把他手腕制住了。
岑破荆一声“惨叫”:“哈哈,看来是真格的好全了,你小子够皮实的,经打经摔经蹂躏……哎呦,痛痛痛……得得,咱们把正事一说。”
迟衡松开手。
岑破荆把手腕揉了一揉,瞅着迟衡说:“就在你躺着的这两天,发生了些内忧外患。外患是:元州王可能率他的残兵往夷州来。曲央,被派去追查元州王的窜逃路线。”
迟衡点了点头。
“内忧就是:乱军终于按捺不住,洗劫了夷州城边郊的一个小村子。”看迟衡瞪大眼睛,岑破荆笑道,“放心,第一波被梁胡子率兵打回去了,简直不堪一击。但乱军主心骨还在,这几天会纠集更多乱匪,目标直指夷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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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十方之煞君的地雷,小火会努力码字更新的=^_^=
【二十六】
“内忧就是:乱军终于按捺不住,洗劫了夷州城边郊的一个小村子。”看迟衡瞪大眼睛,岑破荆咧嘴一笑,“放心,第一波就被梁胡子率兵打回老家去了,简直不堪一击。但乱军主心骨还在,这几天会纠集更多乱匪,目标直指夷州城。”
迟衡睁大了眼睛。
“那场战乱中,一个领军受伤,所以红眼虎被派去顶替,统领二千人。一万精兵剿匪,过两天就要行动。”岑破荆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
琢磨了一下,迟衡疑惑地说:“一万多精兵倾城而出,全去剿匪?”
“还有一个头领率三千精兵驻守夷州城,以备不测。咱们俩率着黑狼守在衙门府附近,随时听令。”岑破荆支着脑袋,“梁胡子这次是下了狠心,不把夷山霍斥那一窝乱匪剿灭,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起来,夷州那窝乱匪有些历史了。
早在七八年前,夷州太守无能,判出了一起大冤案,杀了一家霍姓人,漏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逃了出来。这少年叫霍斥,逃到夷州城十数里外的夷山里躲避,不知怎么地,纠结了一窝同样走投无路的人,当起了山霸王。霍斥最恨的就是当官的,没多久,就领着百余人杀进了夷州城,将太守砍首示众。
流水的乱军、铁打的乱匪。
虽说夷州城来了好几拨人当头,可无论是谁,霍斥总会时不时地领人来袭城,将城里财物洗劫一空而去。说来也奇,霍斥很有些本事,招揽了那些走投无路的人,为他出生入死。被剿了好几次,他手底的人还越来越多了,之前仅仅是乌合之众的“匪”,现在少说也有几千上万人,他自封为“霍王”,他的属下都叫他“霍大王”。
梁千烈刚占领夷州以来,霍斥也袭过,被狠狠打了回去。据说霍斥本人还被梁千烈的流星锤砸到了腿骨,消停了五六个月,大约伤好了,前几天竟然又汹汹来袭了。
所以,梁千烈势必要拔了这根毒草,一除后患,二是杀鸡儆猴。
迟衡若有所悟:“全部剿灭吗?梁校尉怎么布置的?”
“兵分四路,一路扼守夷山的入口,三路杀进去。”岑破荆琢磨了一下,继续说,“红眼虎说他这一路是扼守夷山的东入口,其他三路由梁胡子亲自统领安排,怕事情泄露,梁胡子没细说。看得出来,为了威震四方,他这次是势在必得。其实,这消息挡也挡不住,百姓不是傻子,看不出风头?刚才出门去买了个块豆腐,那磨豆腐的都在说:这几天有大动静了,准备收摊子回家歇着,就怕把霍斥惹恼火了,又杀进城来。”
“普通人家管谁当头,打战就是祸害来了。梁胡子准备什么时候进攻?四五天后?”
岑破荆压低了声音:“我琢磨着不超过三天。”
迟衡凝眉,总觉得不太对劲,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为了威震霍斥,梁校尉把这次的声势造得很大?”
“这倒没有,剿匪这事能沸沸扬扬?”
迟衡疑惑地说:“这就对了,风声走得这么厉害,霍斥能没有耳闻?再拖个两三天,只怕他早就做好应战的准备了吧?再者,梁校尉是奇兵出身,擅以少胜多,以奇取胜,出兵前都悄无声息。浩浩荡荡的出兵,可真不像他的风格。”
“不一样。以浩然正气出兵,对乱军来说就是一种撼动,那些投靠他的人,看到王朝之军的气势,说不定就自动投降了。”当然是说笑而已,岑破荆收了不正经的笑,“招安,当然是最好的。能人,能收则手,如果霍斥臣服于颜王军的威严之下,那是一举两得?左昭说,梁胡子曾经直面击败过霍斥,霍斥对夷州城的袭击更多是一种试探。良将择木,霍斥说不定也希望能成正军呢。”
这样也可以?
想想也是,霍斥是被逼上夷山的,不是生性暴虐。若能收为己用,梁胡子求之不得。
咕咕两声响打破沉思,迟衡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