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燕行长剑拦住了他:“你想干什么?方丈已经将残局收拾好了,他让你闭门思过一个月。”
“我把剩下的路凿完。”
燕行当然可以挡住迟衡,但他没有挡,任由他下了山——至少凿路的迟衡是虔诚无害的,剩下的石阶并不容易凿。
迟衡一修又是七八天,眼看着石阶马上就要修到河边了,迟衡每凿一下都很卖力,但他的心是乱的,他不明白怎么会心乱,好像是一想到离开,就乱得不行了,就焦躁得不行。
他狠狠凿着。
凿子与石头激烈的碰撞撞出了火花,在夜里尤为明显。迟衡甩开膀子,每挥一下,都像重重敲进心里一样。
就这么一口气凿到了半夜。
他越凿心越乱,越凿越像发泄,铛铛的撞击声在深夜里极为刺耳,他挥汗如雨。忽然间,他觉得不对劲,因为燕行忽然起身,望着他的后方。
迟衡猛回头。
忽然停下。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月下突然出现的人,月色澄明,照在脸上身上,这落魄但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岑破荆!
迟衡把凿子往地上一扔,直起身来。看着岑破荆奔过来,声音颤抖沙哑:“迟衡!你这王八蛋!”
下一刻,迟衡被紧紧抱住了。
而后膝盖弯被狠狠挨了一记,迟衡腿一弯跪在地上,岑破荆暴雨一样的拳头稀里哗啦地砸到迟衡身上,背上被狠狠击了几下,狠到肋骨都要被击断了,拳拳到肉,迟衡被打得剧烈咳了几下。
岑破荆怒吼如雷:“你这王八蛋,我找了多少地方你知道吗?我找了多少寺庙你知道吗?他娘的我都准备放弃了你知道吗!你竟然躲在到鸟不拉屎的地方……找死啊!”
迟衡没躲,任他打着。
反而鼻子一酸,所有莫名的烦躁都消失殆尽,只剩下说不清的感动涌了上来,等岑破荆打够了歇下了,迟衡龇牙咧嘴,直起身来,笑了。
岑破荆抓住他的肩膀,怒:“你还敢笑!我这一年什么都没干就找你了!你倒好,往破庙里一躲一了百了!你小子……你小子也太没出息了,把我们一扔一个人跑了你算什么事!”
被一句又一句砸得头晕。
等久别重逢后喜悦渐渐冷静下来,二人坐在台阶上,叙起了往事。
呆在青竹寺近乎一年的时间里,迟衡都没怎么开过口,今天见了岑破荆,心口立刻充盈着激动,连带血脉都活跃了,迟衡想:青竹寺是佛,自己是屠,他对这个地方的敬畏与生俱来,唯有沉默与低头。这里不适合自己——至少在他举起刀时就永远与这种地方诀别了,哪里适合自己呢,应该,就是有岑破荆这样的朋友的地方吧。
迟衡笑了。
岑破荆气呼呼地说起他的寻人之路:“那天我好不容易杀到曙州,见到了景朔,没想到回来的却只有你的雪青马。幸亏你那雪青马通人性,将我们领到崖前,哪里还有人!我顺着崖一路下去,找到最后连一块破布都没有,只有被刀压过的断枝。那条路仅通往一个曙州大寺,偏偏你跳崖的那一天,是别的和尚们离开寺庙的时候——足足三十多个和尚,他娘的全部都隔得十万八千里,我能知道谁把你救走的!”
就这么一家寺一家寺地找过去。
眼看着就要绝望了。
而青竹寺的恒素根本就不在寺庙名单里,因为他是住过三个月的,曙州大寺将他给无视了。岑破荆找到玢州的另一寺庙,已是心灰意冷,正准备放弃时,因为这些时候青竹寺名声大震,不断有人提及,而前些日子林府为了一个泼皮闹得鸡犬不宁的事也沸沸扬扬传开,起因就是青竹寺里的斗殴。
所以岑破荆听到这一线希望又奔过来了。
岑破荆暴击了迟衡一拳:“我容易嘛我!每次都是信心满怀去找,每次都被打击得七零八落,谁能想到你躲在了这个鬼地方啊!”
好不容易,又激动又暴怒又满是担心的岑破荆终于冷静了下来。
把一个包袱往地上一甩,气势如虹:“哪里有床,让我睡睡,跑了好几宿眼睛都没合上!”
迟衡将他领到草棚,岑破荆倒头就睡,呼噜声大起。迟衡本来想和他说几句话,看此情形,无奈地出来。
坐石阶上,无聊至极,又拿起凿子一下一下凿路。同样是凿路,与刚才比,现在就冷静多了。迟衡想不到岑破荆会来,他更想不到岑破荆到底是找了多少地方才找到这里——这里距曙州,可不近。
凿着凿着,迟衡停了下来。
岑破荆忽然跳了起来冲出草房,与迟衡面面相觑,艰难地吐出一句:“嚓!你别停下,停下我不安省,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了——算了,你赶紧也来睡觉,看不见人我心里太不踏实了。”
154一五五
【第一百五十五章】
雪消青山;花发石径。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东风旧识;清酒一樽。
看着络绎不绝的人上山来,春裳渐薄;一派和煦景象。迟衡和岑破荆二人坐在路边;岑破荆道:“看这携家带口的;谁知道哪一天就起战乱了,如果现在是太平盛世就好了,咱们都过平常日子。”
隔离世事已久,这一幕也很久不曾见过了。
迟衡抿了一口酒。
“在你们离开元州城不久,我们得到的第一个信报;就是朗将被俘并且死了。”岑破荆一句一句,剥开往事;“景朔得到的消息也一样,但他不敢告诉你,所有的人就都瞒着朗将已死的消息,他说那时你已经在疯的边缘了,希望等你冷静之后再说,想不到等你得到真相时,会那么做。”
迟衡沉默。
将指甲掐进了掌心。
“朗将已死的消息一经证实,颜王军一时群龙无首。段敌和梁千烈一向不和,这节骨眼上毫无意外又出了分歧。梁千烈执意复仇,段敌坚持先安内。最后,段敌派出池亦悔、梁千烈派出了我,一起赶去曙州救援你们。”
“为什么那么迟才到?”
“还没出元州,我和池亦悔就双双遭到伏击。池亦悔几乎全军覆没,我好不容拉扯着救兵突出重围时,兵士所剩无几。”岑破荆扯了一根狗尾草,咬在牙齿间,“而且,我们还被不知名的军队驱兵追赶。饥不择食领兵奔到夷州后,幸好得到红眼虎的援兵,才重整旗鼓。等再度杀入曙州时,都已经是三月。我迟到了一步,只看到了景朔、那些将领、还有你的雪青马。”
三月,去年三月,几乎是过了一年,时光悄然流逝,春夏秋冬,他在青竹寺蹉跎了一年四季。
迟衡问:“为什么会这么巧?”
“你说呢?你应该也早就想到了,这就是一个分裂颜王军的阴谋。凭葛无泽一个人怎么可能捉得住朗将?葛无泽再大的仇恨也不会草率杀死朗将!有人一定要置朗将于死地,因为颜王军若没有他就……”岑破荆猛然收住了口。
迟衡揪住心口,半天缓不上来。
岑破荆没再开口。
心口钝钝的疼了一会儿,好容易缓过劲来,迟衡回答道:“不错,若不是经过精细规划,随随便便一个人怎么可能困住颜王军;而且是极有目的的各个击破,将援兵一截一截敲碎;若说郑奕和封振苍没有丁点儿关系,怎么可能?”
“你知道真相吗?”
“不知道,但颜王军势头迅猛,所有能威胁到的地盘,比如西南王,还有曙州安州,都对颜王军恨之入骨。朗将要回京城的事,除了郑奕知道的人很少。只有可靠的信报,葛无泽才可能半路设陷。还有封振苍,曙州的地盘他怎么可能一无所知?这些彻头彻尾就是阴谋!”
岑破荆瞅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天上一笼云彩,笼着红日,许久,迟衡收回目光:“岑破荆,你不用劝我,那股劲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已经不想死了,我要活下去,我要看到所有害过他的人,都死掉,而不止是葛无泽这个替罪羊。”
“我以为你遁入空门了。”
“我放不下,忘不了,更遁不走。就算修过十条石路又怎么样,我这辈子也忘不了他躺在我手里的样子……到底是谁下令将他杀死的,别让我知道,我会叫他,生不如死你不知道。”迟衡大手撑住脸,声音生冷。
不知过了多久,岑破荆拍了拍迟衡的肩膀,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你想过下一步吗?”
“没有。”迟衡从没想过以后如何,他只是一心修路。
“现在已经没有颜王军了。”
“什么?”
“没有颜王军了,皇帝下诏,令颜王军全数归郑奕,段敌和梁千烈自然不肯,所以只有靠近泞州的小部分颜王军被收编。但段敌和梁千烈这两人打死也搀和不到一起,所以,自然而然,元州泞州归段敌,夷州垒州归梁千烈,段敌自立了‘紫禁军’、梁千烈自立了‘千军’。”
“炻州呢?颜王军不会自己打了起来吧?”
“我还没说完呢!段敌没有守住泞州,但北临郑奕的势力,所以这一年里泞州基本已被郑奕吞食了,照这么下去,估计,元州也将不保。梁千烈更难,夷州北面是气势正盛的曙州,半壁江山已经岌岌可危。只有垒州一个州,还在撑着。”
迟衡锁眉一想:“垒州?容越吗?听你的口气,垒州还独立于段敌梁千烈之外。”
岑破荆点了点头赞赏道:“对,容越据垒州一州,并没有彻底交出兵权,只是不断向夷州支援兵力。而梁千烈忙于封振苍的攻击,根本无暇顾及。”
迟衡笑了:“容越这是要造反啊。”
“梁胡子让我游说过容越。容越私下和我说,他不认梁千烈,垒州可以是颜王军的可以是咱们的,但不能是一个人的,咱们打下的垒州他一个人守的辛苦,拱手让人他不愿意。你知道容越的性格,他对任何人都没有效忠之心,更不是软柿子。所以,容越还是垒州一主,他也不打颜王军的旗号,也不打千军的旗号。”
“他想自立霸主?”
“对,容越还说,让我和他一起也建个什么什么军,后来不是找你吗?亏得是找到了,不然怎么有脸见容越!”岑破荆大手一摊,“赶紧收拾,明天就跟我去垒州!如今四面楚歌,迟到几天指不定垒州就怎么了!”
迟衡笑:“要这么急吗?”
“你还准备等到什么时候,容越也不容易,打战这事,别看今天太平,明天可指不定是什么样子。”岑破荆扭头看着燕行,“这小子干吗一直跟在旁边,我被盯得背后发毛,怪得很。”
燕行瞥了他们一眼。
岑破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迟衡,啥话也别说了,这小子是要带到垒州去的吧?挺好的,不过吧他跟咱们不是一个路子……你不觉得他有点、有点儿飘吗?”
迟衡哭笑不得:“带不带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他跟我,没有关系。”
“去!所有说天长地久的,最后都没有关系了,所有说没有关系的,最后都说不清楚了。”岑破荆起身拍了拍屁股,“你要想通了,咱们就走吧!”
155一五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天月明净;无一丝染尘;青竹寺佛门净地,心无挂碍。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岑破荆心一宽一高兴;一口气吃了四大碗白饭;第五碗时饭桶已空空如也;只好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
方丈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问:“贫僧十余年未出山寺不知山下景色如何;桃花开了吗?”
岑破荆疑惑:“谢了;有的都结果了。”
方丈喟叹:“物候有别;果然比青竹寺开得早许多。青竹山下的有一道白柳林;每到春日十分热闹,不知道还在否?”
“还在;风一吹絮乱成一团都不看清路。”
“十余年前;仕人们和仕女们最爱在那里吟诗作对,不知道盛景还依旧?”
岑破荆沉吟:“江山寥落,平民百姓颠沛流离,哪有闲情吟诗作画?但白柳林边又植了一排红柳,初春,柳叶柳树干血红如火,上映红日,下照流水,十分绚烂,若等得天下太平,熙熙攘攘,盛景当比以往更盛。”
方丈微笑,又与岑破荆说了几句。
无非就是山下风景如何,山上风景如何,石路修得如何,岑破荆一一答复,井井有条。方丈问得兴起,竟领着他将整个青竹寺绕了一圈,还兴致勃勃特地在石佛前为他说了一段艰涩的经书,把岑破荆听得头晕目眩。
好容易脱了身。
迟衡在栏杆前侧目:“你小子怎么一和方丈说话就变得怪怪的?我看你啊,再听上几天就要被方丈收了。”
岑破荆挥汗如雨:“能不怪吗?别人也问这些问题,但没一个问得是方丈的调调,忍不住就拘谨了。方